熾情玫瑰 第十一章

作者 ︰ 方情濃

她還記得,有一次一個路人丟了一包饅頭給她,想試試看她有沒有辦法吃完。她當著那個人的面吞下所有饅頭,因為她不想被人看不起,也怕他會收回放在她碗里的一百塊,她自己餓不要緊,但她還有祖母、還有祖母要照顧……

「……」

口中呢喃著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囈語,賀絲縷的靈魂仍舊困在夢境,一時之間還無法解月兌,只能透過涔涔的汗水,陳述心事。

「……」

她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麼?夢中的一切像是曾發生,卻又陌生。就好像黑白電影中的情節,在沉默中上演,引起她的熱汗,也引出她的熱淚。

然後,一切都扭曲了。

那個人的嘴臉,祖母的眼神,擺在地上的碗。

這殘忍的劇情真的發生過嗎?

為何她一直掉眼淚?

為何她明明都吃不下了,卻還得一直點頭說好吃?難道就只為了那一百塊錢?那該死的一百塊錢……

忽地,一幅清涼的畫面取代了凝重的景象。藍色的海洋趕走了赤紅的悲傷,拯救她的靈魂,帶領她走出夢境。

「醒了?」

張開眼,感受來自額頭傳來的溫度。賀絲縷方才知道淹沒她的海洋來自何處,是葛雷細心為她覆上的濕毛巾。

「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躺在床上?」拿掉額頭上的毛巾,賀絲縷匆匆的爬起來,口氣不佳的問。

「你喝醉了,寶貝,我只好暫時找家旅館先將你安頓下來。」她態度不好,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口氣也很沖。

「我喝醉了?怎麼可能。」她暫時想不起任何事,只覺得頭痛得要死。

「你最好相信。」他皺眉。「你臭得跟豬沒兩樣,不信你聞聞看。」

梆雷將賀絲縷的手臂舉至她自己的鼻前,她嗅了嗅,發現連衣服都充滿了酒味,臭得半死。

「老天,我一定是整個人都泡在酒桶里,才會這麼臭。」不要說是別人,就連她自己都受不了,也真難為了葛雷。

「可不是嗎?」他萬分同意。「要不是你實在太醒目了,我還真不敢相信,那個坐在吧台上失去理智的女人居然是你,你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拚命喝酒?」

「我沒有失去理智。」她倔強地反駁。

「對,只有拚命喝酒而已。」他不容她耍賴過去。

賀絲縷氣憤的瞪他。

「那些酒都是別人請我的,我只是基于禮貌把它們喝完。」她不明白他為何一定要緊抓著這個問題不放。

同樣地,他也不了解她為何一直逃避這個話題。

「別人請你喝酒,你就喝,你是不是這個意思?」葛雷立志非要問出緣由不可。

「差不多。」她僵硬的頷首。

「差不多才怪。」他冷笑。「你根本是因為不想錯過接連的挑戰,才勉強自己一定要把那些酒喝完,別以為我沒有听見那些人瘋狂叫囂的聲音。」

與其說是欣賞她的膽識,倒不如說是等著看好戲,而她竟然就傻傻的落入他們的陷阱,讓自己喝個沒完。

面對葛雷尖銳的詢問,賀絲縷一時間沒了主意,提供也找不到話反駁。

梆雷詛咒,並不特別喜歡看她無助的樣子,都怪那些給酒的混帳,把她害成這個模樣。

「你非得這麼倔強不可嗎?」他無力的問,感覺比她更無助。「偶爾承認自己軟弱並不是罪過,我就時常公開承認我不長進,也沒有人會指責我。」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般幸運。」被王室保護得好好的。「倔強有時是一種必要的生存手段,能夠幫助很多人生存下去。」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葛雷抓住機會反問她。「我猜你過去的生活經歷告訴你,若是不夠強悍,便無法在這個世界生存,所以你無時無刻保持戰斗狀態,免得被這世界生吞活剝。」

他終于懂了,以前他總想不透她干麼這麼倔強,原本以為是本性使然,如今看來還有其他原因。

「偶爾一次受你照顧,並不表示你能夠窺探我的隱私。」對于葛雷的一再刺探,賀絲縷十分不爽,臉色非常不好。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的表情也不遑多讓,一樣壞得很。「我只是覺得我們勉強已經算是伙伴,最起碼要互相了解,不該有過多的隱瞞。」

「是嗎?」這個說法真可笑。「真正隱瞞的人是你不是我吧?至少我不會刻意隱瞞自己的個性,你卻連今天跟你會面的人是誰都不肯跟我講,還敢跟我談隱私!」笑掉人家的大牙。

梆雷連忙激辯。

「今天跟我會面的人是王室的總管,我只是找不到機會跟你說,不是故意瞞你。」別誤會了。

「那個老人是……王室的總管?」被這個突來的訊息炸到,賀絲縷只能痴呆。

「他來跟我討論一些有關投資上的事。」葛雷點頭。「而且我還可以再透露一個消息,他對你的表現贊賞有加,認為你能夠給我帶來好的影響,還叫我要跟你多學習。」

這些話有一半以上不是真的,但他不管,至少他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現在就看她怎麼接招。

「我……」她早已亂了方寸,哪還懂得還手?

好機會,乘亂追擊。

「你指責我有所隱瞞,現在我已經告訴你事實,你也得讓我知道一些真相才算公平。」他要求的不多,只求能夠稍稍了解她的內心世界,即使只能從門縫里窺得一絲絲光線,他也心滿意足。

他的渴望是那麼急切易懂,單純得有如西班牙燦爛的陽光。相對于他令人眩目的光芒,她卻一直躲在黑暗的角落裹足不前,害怕只要跨出一步就會犯錯。

「若真要計較公平與否,你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吻我,那才叫可恥。」說是膽小也好,她是真的不敢踏出那一步,不願自己的心事攤在陽光下,讓他窺知。

梆雷的臉上有明顯的失望,在她開口的一瞬間,他還以為她會告訴他,結果只是……

「沒辦法啊!」他聳肩露出一個無謂的笑容,掩飾自己的情緒。「誰叫每回我想做些什麼的時候,都像被詛咒一樣會發生事情,我只好用偷襲的。」

說起來,他還當真跟那些殺手有仇,每當他想展現個人魅力,他們就來了,比天氣預報還準。

「這倒是真的。」她盡量忍住笑,正經的說。「我從來沒有看過有人像他們這麼準時出現。」

「你還好意思笑?」他瞪她。「無法好好吻心儀的女子,是一個男人此生最大的悲哀,你知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逃命的樣子很可笑。」她忍不住放聲大笑。「而且我敢發誓,你跑得比烏龜還慢。」難怪?子不把烏龜放在眼里,若換作她,她也不會。

賀絲縷笑得很夸張,絲毫不給他面子,葛雷除了氣紅臉之外,別無他法。

「很高興看見你這麼開心。」他氣得額冒青筋。「但我覺得在男人面前,你還是克制一點的好,免得對方一時沖動,做出讓兩人都後悔的事。」

梆雷這番威脅,果然立刻收到效果,只見賀絲縷倏地止住狂笑,一臉興味的注視他。

「你在威脅我?」非常大膽。

「你說呢?」他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信不信由你,在幫王室管理資產之前,我是一個有名的斗牛士,全國的老百姓都認識我。」

換句話說,她小看他了。人家他大少爺可堂堂是全國老百姓心中的偶像,不是她口中沒用的家伙。

「現在你還是斗牛士嗎?」雖覺得不可能,總還是要問一下。

「不,我已經退休了。」他困窘的解釋。「在決定幫王室管理資產之後,我即宣布退休,退下來專心從事目前的工作。」

嗯嗯,听起來很有道理。

「所以你現在是一個退休的斗牛士。」她拚命點頭,表示她懂。

「那又怎麼樣?」他揚高音調,看得出她的笑容里面必有詐。

「不怎麼樣。」她開始狂笑。「這只表示,你需要運動,免得肚子變得跟牛一樣大。」而牛可是有四個胃!

「哈哈哈!」

這次賀絲縷真的是笑瘋了,他不說他是斗牛士,她還不覺得他這麼肉腳。經他這麼一解釋,她更看不起他,更覺得?子取笑烏龜是有道理的。

她笑到流淚,葛雷也氣到發暈,發誓這輩子沒見過比她更可惡的女人。

「我宰了你!」老虎不發威,把他當病貓,他跟她拚了。

「喲,斗牛士發威了,得趕快逃。」即使葛雷已經氣到面紅耳赤,賀絲縷還是不把他當一回事,這更加深了他的怒氣。

他要不當場把她斗斃,他的名字就倒著寫,絕不食言!

梆雷氣呼呼的撲向賀絲縷,發誓非給她一次難忘的教訓不可。柔軟的床鋪,隨著他的誓言扭曲變形,彈簧上下震動,幾乎不勝負荷。兩人在這回合的廝殺中揪成一團,一如他們相互凝視的眼眸。

「要是我現在吻你,你會不會掏出槍對準我?」面對她紅艷的嘴唇,葛雷喃喃自語,深怕一不小心便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看你的表現嘍。」她嘟起紅唇回應他的膽小。「如果你表現得很好,或許我會考慮把我的槍收起來也不一定。」

「你在考驗我的心髒,寶貝。」葛雷受寵若驚。「但我有信心一定能讓你對我的表現感到滿意,不讓你有開槍的機會。」

「這我相信,葛雷。」她抓住他的襯衫領口,暗示他別廢話。「你是最佳的拉丁情人,你不是經常這麼說?」

對,他是經常這麼臭屁,不過她的眼神不太對勁,太過于誘惑、太過于混濁,很不正常……

「葛雷?」佳人紅唇幾乎高至天際,誘他拋卻所有顧慮。

避他去死的咧!難得她肯主動邀請他,不上就太可惜了。

「我就來。」他露出最迷人的笑容,擺開最瀟灑的架式,大手扶住她的香肩,緩緩低頭,唯美浪漫的程度,不下于電影。

忽地,一陣惡心的酒味撲鼻而來,幾乎動搖他的決心。

小小的惡臭算什麼,他應該越挫越勇才對!

他把頭壓得更低,低到幾乎快印上她的紅唇,這時卻听見——

「葛雷,我好難過。」賀絲縷一向紅艷的嘴唇,竟在這個時候轉白,他立刻知道大事不妙。

「我的胸口好漲,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沖出來,憋得我很不舒服。」

身經百戰的葛雷,馬上意會她所指的「東西」是什麼,趕緊準備撤退。

「我想,我要吐了。」

惡一聲,葛雷還來不及退縮,就被賀絲縷胃中的酒液酸液胃液什麼亂七八糟液噴得一身,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當場愣在原地。

「我還想再吐。」

然後,又被她當成馬桶吐得連褲子都濕掉,變得比她還髒。

「惡、惡……」她一直吐,他也一直濕。

他要宰了那些請她喝酒的人!

合該是他天生沒有享受艷福的命,還是他們生來八字不合,做什麼都會出槌,連到達塞維亞還會挑錯日子,挑了個星期一來。

星期一,所有名勝古跡都不開放。這讓一心想參觀號稱「西班牙最具女人味的城市」的賀絲縷相當不爽,連帶著也倒霉了他。

「很好,看來我們運氣不錯,剛好遇上人家關門。」她的表情一副好像全部都是他的錯的惡霸模樣,讓他大喊冤枉。

「這不能怪我。」休館日期又不是他訂的。「而且你也有錯,誰教你沒事喝了整個酒館的酒,足足在旅館里躺了一天,要不然我們也不會踫上人家關門。」

換句話說,她才是始作俑者,若不是她逞強,他們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好吧,算你說得有理。」她僅以微微撇動嘴角,就算是道歉。「但是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就站在這個古堡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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