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過了三天,亡命流竄的各種艱辛,覆蓋在眾人疲憊的身軀,分外直接。
西比背著羅賓,攀登著泥濘的山道,每一步行走都極為困難,但,西比知道,他絕對不能放棄,因為尾隨而來的魔軍,正急速朝他們追來。在剛經過的那座山峰,西比發現了遠處山腳彎道處,撩起晨早的炊煙,在這荒山野嶺之中,絕不會有平民居住,唯一的解釋就是魔軍已越來越接近他們了。
魔軍的行進速度之快遠遠超出了西比的意料,為了躲避魔軍,西比專挑崎嶇山路行走,然而沒有拉開距離,反而隱隱有被追上的跡象。
羅賓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已近離開對方如此之遠,還能被對方追尋到,這個問題被坦帕斯回答了,因為坦帕斯本身就是天生的獵手,最擅長追捕獵物,此刻他朝著天空指了指,「在那!」
羅賓順著坦帕斯的手指望去,天空蔚藍如洗,天的遠處飄著幾朵孤零零的殘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什麼也沒有啊!」
「它不在你眼里,在你心里!你要用心去看。」坦帕斯拋出沒頭沒尾的幾句話!
羅賓睜大了眼楮,但還是一無所獲!
「是天禽!它飛的太高了!你看不見!它一路都在跟著我們,為敵人指引方向。所以無論我們如何行走,都逃不出他們的視線。」西比一旁接嘴道。
「啊!那怎麼辦?」羅賓大驚。
「沒有辦法!」
雖然西比已經疲憊不堪,但他還咬著牙,繼續小步快跑。體力的過分損耗,西比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給伙伴們打氣,宙斯的隨從比爾伯,因傷勢過重,不願拖累大家的進度,在經過懸崖時,大笑三聲後跳崖而亡。
這給宙斯沉重的打擊,比爾伯是他最好的朋友。這個堅強的矮人並沒有流淚,而是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塞進衣袋,依矮人族的傳統,用獨特的方式帶他的靈魂回家。
坦帕斯依然在隊伍的最前面。壯如小山的身軀,在前方披荊斬棘,為隊友開闢新的道路,身上衣服破爛不堪,暗紅的血跡沾染上泥土。已經分不清兩者的區別,唯一不變的是,強壯有力的臂膀揮舞帶卷的砍刀劈向攔路的荊棘,每一刀都使盡全力。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發泄他心中快壓抑不住的火山。
宙斯殿後,自從比爾伯死後。一路寡言少語,甚至在休息的時候。也不跟西比他們搭話,細小的眼楮一直望著遠處的山崖,比爾伯就是那里離開他的。
時值中午,太陽懶懶灑灑地給大地傾注它的愛意,陽光灑在羅賓身上,卻沒有感受到一點暖意,看著比爾伯悲壯地跳崖,羅賓也曾想過這樣的念頭,他實在不願意拖累同伴,成為他們的包袱,但西比卻背著自己行走了幾十里的山路,一路以來未曾發出半聲抱怨。
只有活下去,才能對得起西比,才能對得起伙伴們對自己的不離不舍,羅賓雖然身不能動,但內心卻暗下決心,一定要加強自己實力,再也不能給同伴們添包袱了。
「在這里歇一下吧!」坦帕斯招呼西比。
西比沒有堅持,把羅賓輕輕放下,繃緊的肌肉終于得到解放,虛無乏力之感,乘機佔領了早已疲憊不堪的身體,西比無力地坐在雪地里。
「等一下,我來背他吧!你需要休息一下!」坦帕斯走到西比身邊坐下,將水壺遞給西比。
「不,還是我來吧,你在前面開路,耗費的體力不比我少,而且在山野之中,你對大山的感覺比我更加熟悉。」西比小口喝了一點水,便把水壺遞給宙斯。
宙斯沒有伸手接過水壺,而是呆呆的坐著發愣,粗糙的大手不停地摩挲著衣袋,衣袋里裝著比爾伯跳崖地方的泥土。雖然只是一捧土,但矮人們相信,死去靈魂會附在他最後犧牲的地方。
坦帕斯起身走到宙斯身邊坐下,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宙斯,只是靜靜的坐在他的身邊。
「我能自己走路,我可不想被人背著的時候,從草叢里竄出一群敵人!」羅賓用胳膊撐起身體,靠著樹木坐了起來,打趣地說道。
雖然只是玩笑之言,但西比和坦帕斯都知道,這樣的情況隨時都可能發生,當他們疲力盡的時候,用不著魔軍前來,只要幾個狗頭人流寇,就可以把他們給輕易收拾了。
沒有人說話,一時間,難捱的寂靜籠罩在眾人身上,平時羅賓總是能夠給大家帶來笑話,此刻他也沉默了,身體極度疲勞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尾隨而至的魔軍會隨時追上,到時將是他們的末ri,一個可以預見的末ri。
一個黑影在距離他們不過百米的距離出現,他依賴山體岩石,將自己完美地融入自然之中。即便是坦帕斯這樣的野外生存好手,也難以發覺。
這個黑影正是黑巾殺手,全身黑s 勁裝,黑巾蒙臉只露出眼楮一道縫,眼楮半閉,怕眼楮的反光引起對方的注意。
黑巾殺手一路尾隨西比,有幾次甚至動了殺死對方的念頭,最後還是忍住了,這種情況之前從未有過,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數都數不清,殺人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且這次是受雇主所托,沒有理由不盡全力辦事,千辛萬苦豎起的金字招牌。不可能為眼前的幾個小子而不顧。
之前在廢墟,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殺死西比,但他卻選擇了幫西比,用密音傳話告訴西比破解「死神詔獄」。在奎爾遭受致命一擊的時候,他又出手救了奎爾,對此,他大感得意,黑巾殺手就是黑巾殺手,沒有人能夠左右他的想法,只有他喜不喜歡,想不想干而已。沒有人能夠命令他!
腦海中閃現山洞中的一幕。西比脖子上的吊墜,讓他難以置信,眼前的暗黑靈竟然是他的弟弟!
親情對于暗黑靈來說,實在不值得一提。暗黑靈中兄弟相殘,實在是在平常不過的事了,而且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家族,四處流浪。以獵殺目標來提升自己的武技,雖然知道家族被滅,但他卻沒有想過去報仇,家族的事情和他沒有任何的相干。
但當他在看見沉睡中的西比時。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涌了上來,這種感覺讓他無比痛苦。比起刀劍傷害來的更為深刻,多少年來。他一直苦行修煉,為的就是達到內心平靜無波,只有這樣他在殺人的時候,才會達到最佳境界。然而,多年苦修的心境卻因為這個從未某謀面的弟弟而打破了。
黑巾殺手暗下決心,在西比到達銀月城之時一定要置于死地,完成雇主艾斯特的任務。目前他要好好享受一番,看看自己的同胞弟弟,到底還有多少道行,或許將來殺他的時候,這種殺戮親人的感受能將他內心的修為更進一層。
經過短暫的休息,西比他們繼續上路,羅賓毅然拒接了坦帕斯和西比的好意,堅持自己行走,扶著用樹枝制作的簡易拄杖,快步向前走去。
坦帕斯伸手要拉宙斯,被倔強的矮人一把甩開了,西比快步追上羅賓,現在他們是在跟時間賽跑,經過三天三夜的急速行進,他們已經完全偏離了原來的路線,只是朝著銀月城大概的方向走去。
一支彪壯骷髏戰馬騎士,在山間急速行進,崎嶇的山路,對于骷髏戰馬沒有絲毫影響,如履平地。
白煞雖然在他人屋檐下,但身心卻似破籠般舒展放松,他不明白主子為什麼要放暗黑靈離開,在當時絕對優勢之下,即使不能生擒暗黑靈,殺死對方報黑煞之仇,卻是觸手可及。
更為可笑的是,竟然跟對方簽訂三天之約,任由其遠走高飛,這不是混賬透頂嗎?幸好奎爾被魍將趕上,魍將對奎爾的一通臭罵,更是為他大快心腸,這樣的主子不要也罷,更何況他又不是自己真正的主子。
同時白煞心中又禁罵起狼人來,虧自己把他當成朋友,關鍵時刻竟然不吭一聲,寧願跟奎爾這個混蛋一起,也不隨魍將追捕暗黑靈。水往低處流,我可不能再跟無用之極的奎爾在一起,選邊站也要選到最強者一邊,魍將一定可以帶領找到暗黑靈,把他的頭顱砍下來,掛在旗桿上,給死去的黑煞報仇。
魍將身軀雄偉,一身厚重的黑金鎧甲,他此刻正心急如焚地揮鞭快馬,他放飛的天禽,已經發現了暗黑靈,就在距離自己不足百里的遠處,依照自己目前的行進速度,應該在明天天亮之前就能追上對方。暗黑靈似乎也發現自己,專往崎嶇的山上行走,這只是自找麻煩,再崎嶇的山路也擋不住骷髏戰馬。
山野間的夜晚,比起白天艷陽高照的白天,氣溫要低上一二十度。如果說,白天陽光照在身上沒有絲毫暖意的話,那麼夜晚,刺骨的寒風,能將深藏皮肉之下的骨頭刺痛。
西比擁有絕佳的夜視能力,但眼前的景象讓他驚訝不已,崇山峻嶺之間的山谷,竟然錯落著數十間的泥土屋舍。
西比將眼前看見的告訴坦帕斯,坦帕斯也大感驚奇,在這與世隔絕,狗都不來拉屎的地方,竟然還有人類居住。坦帕斯豎起拇指,作為常年放牧四處為家的野蠻人,他也絕不會將自己的家安在如此惡劣的地方。
羅賓听到消息大為振奮,肚子已近餓的快要抽筋了。如果前方真的有人居住,一頓飽飯就有著落了,雖然包袱里的金幣在逃亡的時候就已經掉了,但口袋里還藏著幾塊救命防身的。這時,金幣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也不虧自己這麼遠一路帶來。
話說,如果真的有人寧願選擇居住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金錢對于他們來說還有意義嗎?此乃題外話,不作細述。
快要走進村子的時候,西比突然停住了,直覺告訴他。前方有危險。
一路上的默契配合,在西比發出信號的同時,眾人各自找好隱藏的地點。蒼白的月s 下,眼前的村落如鬼城般寂靜。之前山間尚有走獸昆蟲叫喚,而這個村莊卻沒有一絲聲音,靜的嚇人。
「我們還是繞開這個村子吧!」西比提議。
過了不久,坦帕斯也贊成,說這個村子透著一絲古怪。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
羅賓反對,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村子,還盼著能在此吃上一頓飽飯呢,現在倒好。什麼都沒看見,就要離開。說什麼也不答應︰「說不定都睡著了,誰像咱們這樣。半夜還在滿山跑!」
在眾人保持沉默的情況下,羅賓不甘心地又道︰「要不我們到最近的屋子里,找點兒吃的!」
「我不是偷,保證給錢!」
「西比說的對,我們還是離開這里為妙!我總感覺,這個村子像是一個張開口袋的圈套,等著我們進去。」一直沒有說話的宙斯,終于發表意見了,矮人常年居住山洞里,對于地表外面並不熟悉。現在連矮人都能感受到危險,說明這里並不像它外表那樣平靜。
「你們這是自己嚇自己,我怎麼沒有感覺到有危險!說到直覺,我倒是覺得這里有許多食物,我甚至能夠聞到面包的香味。」羅賓雙眼放光,仿佛真的看到了面包一般。
羅賓一提起食物,眾人不禁都「咕咚咕咚!」的咽下口水。這三天瘋狂趕路,消耗了大量體力,渴了就喝點雪化的水,餓了就啃點樹皮草梗,即便是最能忍受饑餓的矮人,此刻也餓的心慌,兩腿邁不開步。
繼續觀望了一會兒,西比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眼前的村莊像是被荒棄,一些屋子前面的空地都已經爬滿了干枯的野草,有些屋頂也已經坍塌,圍牆更是破敗不堪。
在這被荒棄的村莊要想要找到食物,估計可能不大,但這些地方卻可以遮擋風寒,現在眾人饑寒交迫,氣溫低下,再走下去,極有可能要倒在荒山野嶺上。
「橫豎都是死!要死也不能死在野地里!」宙斯終于動搖了。
「嗯,我們小心一點,如果有危險,我們就馬上退出來!現在我們急需一個可以遮擋風雪的地方!再走下去,不餓死也要凍死!」坦帕斯同意了。
西比點點頭,眾人之中只有他才能夜間視物,這窺敵于先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頭上。西比把神念力散發開去,細心留意周圍的一草一木動向,方圓五十米的範圍,一切盡在感應之中,如果真的有埋伏的話,絕逃不過西比的神念力感應。
西比一連探視了幾間土房,以自身為中心,神念力朝四周擴散,方圓百米內竟然沒有發現人類的氣息,連動物的蹤影也沒有發現。
這很有可能是個荒廢的村子,經過一番探視後,西比得出了結論。
一場虛驚,羅賓開始大聲嚷嚷起來,為自己的先見之明,大感得意,「我就說嘛,這是個無人的村子,這下好了,總算有個落腳的地方了。」
坦帕斯和宙斯也疲憊之極,發現沒有異常,終于松了一口氣,連續三天的急行,已經把體力透支到極限。
「我看就住這里吧,這里位置較高,能一眼望到村口,如果追兵來了,我們也可以早些發現,後面就是深山,只要我們藏進深山,對方要抓我們就不那麼容易了!」坦帕斯環顧了一下地形說道。
西比之前已經用神念力將這房子四周徹底探視了一番,沒有發現危險。心中有一絲不安,但又無法說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推開院門,發現院落破敗不堪,一片狼藉。唯一一口大缸初看還算完整,背面卻只剩半邊,其他殘落的碎片灑在主屋的台階上。大門有刀砍過的痕跡。
「這里之前發生過打斗!時間超過一個月以上!」坦帕斯掃了眼四周殘留的痕跡,肯定的說道,「不過,我卻覺得這里有些不妥,一定有問題,大家小心!」,坦帕斯隨後又告道。
「我看你們都累傻了,眼楮里出現了幻覺,據我看來,這里就是被人荒棄的村莊,你想想,大冬天的,積雪封山,山里的 子野兔什麼的早就跑沒了,誰會傻傻呆在這里挨餓等死啊!」羅賓撇撇嘴,不以為然。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內屋竟然干淨整潔,甚至連桌凳都擺放的齊齊整整,沒有絲毫打斗後的痕跡,這實在有違常理。
羅賓打開了一個壁櫥,里面堆滿了獸皮大衣、披肩、圍脖之類的御寒用品。
「哈哈,一人一件,不夠還有!娘的,都把我凍成雪棍了!」羅賓取出一件獸皮大衣披在身上,隨後又從里面取出遞給其他人,即使壯如坦帕斯這類的野蠻人,也凍的嘴唇青紫,渾身哆嗦。
眾人換上皮衣,總算找到了活著的感覺,凍僵的身體慢慢開始溫暖起來,如果再來點果月復的食物,就算是中了對方的埋伏也值得了。
「唉,連點塞牙縫的東西都沒有!」羅賓尋找一圈後,沒有發現食物,心情極為沮喪,懶懶的不願動了,跟著西比他們一樣,一頭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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