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被蒙古人攆著走,這一次又被女真人追著跑,楚天易不禁懷疑自己的生肖是不是屬耗子的,要不然怎麼到了哪里都要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不過這一次比以前更狼狽,因為帶著一幫累贅,而且天快黑了。
「東家,前面有個山谷,要不停下來歇一歇再走。」王志低聲建議道,被追了一個下午,眾人都很疲勞了,而且半天沒吃東西,更是饑餓不堪。
楚天易也知這些人不是什麼鋼鐵戰士,沒有紅軍不怕遠征難的精神,在這種饑疲的狀態下是無法前進的,只得讓他們停下來歇息一晚,至于緊追不舍的女真人,他們遲早都會追上,楚天易寧願以逸待勞,利用山谷的有利地形就地防守,也不願意走在半路上被騎兵沖殺蹂躪。
追兵的問題可以容後再議,不過饑餓的問題卻已擺到眼前,幾十雙饑餓的眼神在盯著自己,楚天易顧不得休息,背起弓箭和箭壺,準備上山打獵。
「東家,讓我們也跟著上山,我們會采蘑菇。」幾個十幾歲的女孩跑過來,她們也像袁彬等人一樣,認準了楚天易這個東家。
有人帶頭,又有幾個男孩表示要一起上山找吃的,不吃白食。楚天易模了模他們的腦袋,道︰「你們去幫忙生火,你們兩個跟著我去撿些柴火。記住了,不要亂跑,這附近有很多猛獸,走失了我們可不會派人去找。」
打獵,楚天易也算是行家里手了,這幾個月來死在他的弓下的山豬野鹿少說也有五六十。他帶著兩個十四五歲的男孩悄悄地上了山,由于天色已晚,沿途有很多毒蛇出沒,楚天易本來很怕這種爬行動物,不過見得多了,也就不怎麼怕了,總之路上見一條就揮刀砍一條。只是隨行的那兩個男孩嚇得不行,讓他們撿死蛇的時候他們還是是膽戰心驚。
蛇肉不怎麼好吃,不過煮煮也能添飽肚子,要是換了在以前,楚天易肯定不踫這種東西,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有得吃就不錯了,不能太挑剔。他還打算弄出一鍋蛇羹來,讓眾人都嘗嘗這種野味,看看能不能把他們身上的野性激發出來。要知道,這里是如蠻荒一般的遼東,只有如狼一般的人才有機會存活下來,再溫馴如羊一般,不是被人殺掉,就是被人捉去當包衣。
「噓!」楚天易突然停住了腳步,並一把將隨行的男孩拉過來藏在樹後。不多時,借著朦朧的暮色,就見一群野豬覓食路過,楚天易繞到它們的身後張弓就射,一只野豬倒下,野豬群暴怒地向楚天易沖過來,他二話不說就竄上了樹,十幾只野豬呼嘯而過,見撞不到人,最後又呼嘯而去,藏在不遠處的那兩個男孩看到野豬也能發飆,嚇得直哆嗦,不敢再吱一聲。
「你們扛著這頭野豬,咱們下山。」一頭野豬少說也有上百斤,楚天易也不管他們能不能扛起來,只要求由他們來扛。至于是不是虐待童工,楚天易直接無視,這里是遼東,把這些孩子當小皇帝來哄著,反而會害了他們。總之,以後還有更多的罪夠他們受的。
楚天易打獵歸來,在後面負責攔截女真人的袁彬和哈銘也帶人回來了,他讓人把獵物拿下去煮了,就和他們坐到一邊,商議應敵之策。其實,他們大可以丟下這些累贅一走了之,不過,楚天易的骨子里有一股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棄眾人于不顧的。
「東家,這一路上我們設下了很多埋伏,女真人死掉了八個人,卻還是緊追不舍,現在離咱們還有十幾里。不過他們變得更加小心,相信今夜不敢來襲。」哈銘道。
「不管他們今晚來不來,咱們都要做好準備,吃過晚飯,你就帶著壯丁設柵欄和陷阱,以擋住女真人的沖擊。」
「屬下明白,追兵大概還有八十多人,咱們慢慢耗,也能耗死他們。」哈銘道。
「這些女真人緊追不舍,如果不把他們打怕,他們肯定會一路跟到臥虎谷去。袁兄,吃過飯後,你就領著那些孩子,讓他們練習射箭。剩下的人也不能讓他們閑著等死,讓他們砍樹造弓箭和連弩,咱們要做好最充足的準備,讓那些女真人知道咱們也不是好欺負的。」所謂狗急跳牆,楚天易就是要讓女真人知道,如綿羊一般溫馴知禮的漢人被逼上絕路了,也是會變身成狼的。
安排妥當,晚飯也差不多做好了,雖然這些難民都饑腸轆轆了,不過沒有楚天易的命令,他們都不敢上前哄搶野豬肉,因為這一路上,楚天易一直用鐵一般的紀律約束著他們,讓他們走就走,讓他們停就停,誰要是敢不听令,就直接扔出隊伍。懾于楚天易的威勢,這些人多少也有了點軍人的自覺和自律。
沒有鍋,食物只能架到火上烤,十幾條去了皮的蛇擺在火堆上,楚天易帶頭割了一段嚼得津津有味,道︰「每人都吃一塊蛇肉,誰不吃就不準吃豬肉。」
這些難民都是當包衣的出身,吃蛇肉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茹毛飲血的代稱,所以都下意識地排斥這種食物,但是一听說不吃蛇就不準吃豬,只得排隊上前來領,之後張嘴閉目往下吞,連嚼都不敢。特別是那些小女孩,拿起蛇肉的時候像是拿起燙手的山芋,猶豫了半天才敢將它們遞到嘴里,臉上更是一幅死就死的樣子。
楚天易見了,心中暗道︰「以後有你們受的,很快你們就要見識到什麼才是真正的茹毛飲血。」
吃過了一頓別有風味的野餐,眾人也只是吃得個半飽,畢竟野豬只有一頭,去皮去骨每人最多可以分到半斤肉,肯定不夠吃的。當然,楚天易不是沒有能力多打幾只獵物,不過他知道人吃得太飽反而會生出惰性,人只有在饑餓的時候才會爆發出強烈的求生。在這個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的絕境中,只有足夠強烈的求生的人才能自救。
吃飽喝足,楚天易只讓部分可以上陣殺敵的壯丁休息,其他人按照他的要求訓練的訓練,干活的干活,眾人雖然又困又累,但還是咬牙堅持,畢竟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只有二傻子才會坐著等死。
眾人忙碌了一夜,山谷內的防御工事基本上成型,三排木柵欄擋在山谷的出入口,兩旁的山林上還用藤條綁成圍欄。當然,楚天易不指望這些簡易的防御工事能擋住女真騎兵,他的目的只是緩住騎兵的沖鋒之勢,女真人沖殺進來的時候,山谷內的人就化整為零逃入山林,如果女真人來追,埋伏在山林內的弓箭手就趁機射殺他們。弓箭手也分為前中後幾撥,一撥一撥相互掩護,打了就跑,最大限度地消耗女真人的戰力。
楚天易還下令,弓箭手不必瞄得太準,只要射得中人就行,射中哪里都無所謂,更不必追求一箭擊殺。他可是知道的,打死一個,女真人就減員一人,而打傷一個,女真人就要分出人手來照顧傷員,所以說,打傷比打死更有利于拖垮敵軍。
領著一百多驍勇善戰的騎兵追殺五十多個手無寸鐵的漢人,不但追了一天一夜都沒追上,手下還減員近二十,領隊的女真頭目,一個叫哈齊的家伙暴跳如雷,誓言要把這支逃亡隊趕盡殺絕方可泄恨。
這日清晨,旭日初升,哈齊終于追到了楚天易等人過夜的山谷外,見山谷內升起一屢屢晨煙,嗅覺敏銳的女真人一聞就知山谷內的人正在做早餐。
「馬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還有心情做早飯,死了也活該!」哈齊輕蔑地一笑,指揮著前隊先行進入山谷探路,他之所以這麼小心,是因為沿途吃了太多虧,什麼絆馬繩老虎井遇上了不少,有近十手下就是死在這些討厭的機關陷阱下,更有七人被偷襲的冷箭擊殺,所以,他都有些風聲鶴唳了。
探路的人馬偷偷地潛入山谷,發現山谷內燃著一堆篝火,幾個婦人正在翻動著火堆上的烤肉,而火堆四周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十個人,看起來睡得很死。至于防御工事,幾排低低的柵欄幾同虛設,躍馬就能跳過。
听了探路的手下回報,哈齊心中暗喜,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一揮手,全軍突擊。
七八十個女真人突然出現,火堆旁做早飯的婦人都驚呼起來,可是躺在四周的人居然還沒一個驚醒,而那幾個婦人嚇傻了,丟下同伴,如受驚的兔子一般分散山林中瘋跑。
「想跑,沒那麼容易。」哈齊一揮手,分出幾個手下驅馬來追,而其他人則抽出馬刀,揮刀砍殺地上的人。哈齊的馬刀砍下,只听到「嚓」的一聲悶響,沒有出現他期待的一刀飆血的場面,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和衣蒙頭大睡在地上的居然不是人,而是一堆石頭和土堆成的假人。
「不好,又中埋伏了。」哈齊氣啊,接連幾次中埋伏,他恨不得拿腦袋去撞牆。不過沒等他找到南牆,山林上數十箭齊發,他們結結實實地嘗了一次被人齊射的滋味,七聲慘叫,又減員七人。慘叫聲還沒落下,山林中又飛來十幾支冷箭,雖然早有準備,卻還是有四人不幸中招。
哈齊氣瘋了,忙帶手下退出這死亡山谷,不過他還是不甘心就此離去,他把手下聚集到一起,商量著要不要上山掃蕩。
追了這麼天,哈齊自然已經模清了這支逃亡隊的情況,五十個沒用的包衣被五個人領著,包衣是什麼貨色,他們最清楚不過了,直白的來說,包衣就是貪生怕死的代名詞,可以不用考慮,他們真正要對付的是那五個人,只要把那五個人收拾了,那些包衣就能手到擒來。
接連吃了幾場敗仗,換成是一般人,早就知難而退了,可是哈齊作為一個女真人,他現在要的不只是一場勝利,而是想挽回一點顏面。損失了這麼多手下,如果不把敵人趕盡殺絕,不只是他,連同他的手下也沒臉再回部落了。
任他們奸滑似鬼,也只有五個人,只要一路追殺,不信打不死他們!哈齊下令探子進入山林探路,大隊人馬隨後跟進。
山林內靜悄悄的,看不見一個人影,只有一些橫七豎八地綁在樹干之間的藤條時刻提醒著進入的女真人︰這里有埋伏。砍開著些討厭的攔路藤,哈齊領著騎兵隊小心翼翼地前行,一有個風吹草動就嚇得躲到馬下,生怕被冷箭擊中。可他們前行了數十米,卻還是沒發現一個人。
「人都跑那里去了?」哈齊有些犯傻,而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陽光透過密林照射到地上,哈齊坐下的坐騎開始煩躁不堪地搖頭哼氣,搖了幾下頭之後,前蹄突然高高躍起,饒是精通馬術的哈齊也還是被猛然摔到馬下。
倒霉的不只是哈齊一人,他身旁還有幾個人的坐騎突然發怒,被拋下馬,而原本乖馴的戰馬亂跑亂竄,又有幾個人被撞翻于地。
「怎麼回事?」哈齊從地上爬起來,他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坐騎為什麼會突然受驚,難不成這林子里大了,有妖怪?正當他一頭霧水不知所以之時,眼前突然白光一閃,他下意識地抬手來擋住刺眼的光,卻沒有發現一支冷箭穿透密林,直取他的胸口。
「哧!」長箭穿透他身上的皮甲,直刺入體,他的視力這才恢復過來,只見高高的樹岔上一個少年手中那把馬刀被磨得如鏡子一般閃閃發光,正反射著陽光直射向樹林內的女真人,而另一個男子卻趁機射殺被反射的陽光照射而雙目暫時失明的人。
「有埋伏!」
「頭領中箭了!」
「快跑啊!」
失去了頭領的女真人亂成一團,爭先恐後地逃下山去。而他們的身後,時不時地飛來幾支奪命箭收割著落後者的性命,他們逃跑的速度更快了,大有拍馬不及之勢。
兵敗如山倒,看著數十手下棄自己而去,胸口中箭的哈齊差點沒氣暈。這時,樹岔上竄下幾個人沖到他的身邊,馬刀直接橫在他的脖子上。
「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想怎麼樣?」哈齊嚇傻了,他依稀記得,拿刀的少年本是一個听話的包衣阿哈。
「我們不是任由你們驅使凌辱的包衣,我們是漢人,誓要殺光你們女真人的漢人!」回答的是拿刀的少年,他手起刀落就了結了哈齊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