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的真快,才剛剛送走聖誕的歡樂氣息,眨眼間,元旦又不緊不慢趕來了.
玻璃櫥窗上噴涂的歡慶聖誕還未抹去,眨眼間就該掛上辭舊迎新的大紅燈籠,在中國人眼中,元旦雖算不上是什麼普天同慶的日子,卻也架不住親人們借此機會歡聚一堂,這點,尤以保守傳統的大家庭中為突出。
自那次遞上離婚協議書之後,桑念初就再沒見過戚擎蒼的影子。他同意了嗎,有沒有什麼條款細節是要修改的,沒得到他的回復她就一刻都不能覺得安心。
在擔心什麼,擔心他不同意嗎?她以為他應該一早就會欣然簽下名字,這只是讓他過實至名歸的婚姻生活。
可是為何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他那天的請求?她還記得他讓她回家的事情,還記得他提議兩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無論是不是最後一次有名無實的家庭會餐,他總是希望她能夠出現的刻。
心驀地有些動搖了,桑念初蜷在沙發上,看著電視里到處洋溢著跨年的喜悅之情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因為那縷揮之不去的心事。
就這樣躲起來一走了之是不是有些不負責任?就這樣跟戚擎蒼兩不相見會不會有些太過絕情?就這樣一聲不響離開一個剛剛組建的家庭,老人們會不會因此而傷透了心?
她想到爸媽,因為之前一直在調理身子的緣故,好久都沒回去看看了,本應借機回去,可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他們一定會擔心兩個年輕人感情不和的吧噱?
然而這卻又是遲早要面對的現實,謊言扯的越大就越難圓,她舉棋不定,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為這一出騙局般的婚姻收場。
她心亂如麻,就連走廊里傳來的門鈴聲都沒听到。
裴傲南回來了,他站在走廊里等了半天都無人回應,以為是桑念初出門去了,便掏出鑰匙徑直不請自入走了進來。
站在門口側耳靜听,客廳方向似乎傳來電視機的沙沙聲,他輕手輕腳走過去一看,桑念初正端坐在電視機前,望著滿屏幕的雪花出神,絲毫沒注意到自己收看的是無信號頻道。
「干什麼呢?」他忽然伸出手去在桑念初面前晃了晃。
正在晃神的桑念初被眼前的一只大手嚇了一跳,定楮一看是裴傲南,這才撫著胸口責怪地說︰「你嚇死我了。」
「你有心事?在想什麼?」裴傲南坐子,看著她選擇的這個令人驚訝的頻道,似笑非笑地問,「好看麼這台?」
「才不是呢。」桑念初白他一眼,「我只是剛巧換到這里而已,哪有什麼無聊的心事。」
「那就是想家了,想回去看看,是不是?」
這番問簡直說到她心坎里去了,桑念初立刻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承認,裴傲南真是——他怎麼可以這麼善解人意呢!
「是麼?」裴傲南心涼半截,卻又不想表現出來自己的擔憂,于是不得不強顏歡笑說,「那就回去看看,看看你丈夫又多久沒刮胡茬,看看他又如何把家里弄得一團亂,看看——」
「你說什麼呢?」眼見他越說越離譜,桑念初忙捂住他的嘴巴,「我是要回我父母那里一趟。」
「哦?」裴傲南頗為意外,他倒是沒料到長大成人的她還是這麼惦念父母,不過仔細一想,她已經至少一個多月都沒回去看看了,是得去報個平安。
「我陪你去?」他忽然痞笑著湊上來,將桌上的橙子團在掌心里輕輕揉搓。
桑念初盯著他那張英氣逼人的臉,搖搖頭說︰「你算我們家哪只家庭成員?要是你去,一定會把我媽哄得七葷八素的。」
「那說明你媽對于全民偶像有著值得贊許的支持和信任,像我這樣的老中青三代偶像,理應通吃你全家七大姑八大姨上到祖父母下到一歲小嬰孩。」
「你怎麼突然這麼貧。」她忍不住笑著嗔怪他。
「是因為有人听我貧又貧不過我。」裴傲南將手里的橙子剝開,塞進桑念初手里說,「快吃掉。」
裴傲南剝出的橙子完整又飽滿,一滴汁水都不會流出來,這點連桑念初都覺得有些佩服,她其實蠻想問問這樣的絕技是哪任女友逼他練出來的,可是想也知道,他會把問出這種問題的自己當外星人來看。
他有過前女友麼?他有過曾經深愛卻不能在一起的經歷麼?她會不會又是個替身,替他不能娶回家的人承擔那份情感?
她可不要,她都怕死了,這個問題她遲早要問個清楚。
所以眼下,還是先回家去看看,探下爸媽的口風好了。
「我今天晚些時候回去。」桑念初將剩下的一半橙子塞回到他手里,起身去收拾些東西,「有可能要小住一兩天。」
「這麼殘忍,那我肯定要孤獨上好一陣了。」
這些天來每天都要往這里跑好多趟,裴傲南都已經習慣這種照顧她的生活了,忽然就看不到她,他難免會覺得適應不來。
「你要按時吃飯,不要太忙要記得休息。」
「哪顧得上那些……」裴傲南無奈地笑笑,「我保證你回來的時候我還活著可以嗎?」
時間雖還早,暮色卻已經開始四合。桑念初收拾好東西站在裴傲南面前,笑盈盈地說︰「我們走吧。」
這個小女人的動作還真是利索,他只好接過她手里的包站起身來。苦心經營了近兩個月的勤奮形象就要在今晚化為烏有了,他再怎麼照顧她也一定不及父母的體貼和關懷,等她從家回來就又是個被愛包圍的小女人,搞不好還要做什麼大發慈悲的舉動。他仿佛從此刻就能預見到不遠的未來,那畫面真是讓人不安。
「你干嘛皺著眉頭站在這里。」見他皺著眉頭,桑念初率先朝門外走去,「快一點,我迫不及待要回家了。」
家?難道她到現在還覺得住在這像是住在酒店客房里嗎?裴傲南嘆了口氣,只得在後面默默跟上。
正值下班高峰,路有些不太暢通,桑念初倚在副駕駛座上,眼看著家越來越近,心里也越來越按捺不住喜悅之情來。她忽然指著路邊一家糖葫蘆店說︰「你看,這里的糖葫蘆我以前總來吃,你喜不喜歡?等我回家的時候我順道買給你!」開玩笑,他怎麼會喜歡這種小女生的磨牙零食呢,不過見她這麼眼巴巴望著窗外,他倒是想起了什麼。于是他忽然推開車門說︰「在這里等我一下。」.
車子都還在等紅燈呢,桑念初只看到裴傲南穿過喧鬧的車流走到那家店面前,不緊不慢地挑了兩串,用紙包好了拿在手里折回來。
變燈了,好不容易盼來暢通無阻的機會,卻有個該死的豪車不偏不倚停在車道上,這真是讓人不爽。身後的司機都拼命按著喇叭,繞行到他車子邊時則會大聲斥責,桑念初嚇得忙歪倒在駕駛座上——她實在是不敢面對那一張張凶神惡煞的臉。
倒是裴傲南更氣定神閑,他舉著兩串糖葫蘆旁若無人地穿過車道,又在一片抗議聲中鑽進車子,遞給桑念初說︰「今天的堵車情況竟然比我想象得要輕,早知這樣,我就不背負著罵名去取悅你了。」
「啊!」桑念初喜滋滋地拆開包裝,果然,是她熟悉的味道,多少年來都還沒變。
她欣喜若狂晃著手里的糖葫蘆說︰「你聞到了嗎,我吃過好多家糖葫蘆,就這家的最香甜最好吃!山楂又大,糖稀又醇又甜,最愛這家的味道,聞起來就知道很棒!」
裴傲南在一邊詫異地想有味道嗎,他怎麼就聞不出來呢?一串糖葫蘆還能有什麼飄香四溢的功能,它本來就沒被賦予以散播味道吸引顧客的使命啊!
所以才覺得桑念初孩子氣呢,一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就兩眼放光不是孩子是什麼?他伸出手去模模她柔軟的發絲︰「喜歡就快吃,我買的時候還是熱乎的呢,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隨便挑了兩串出來,來不及問你了。」
「你不吃嗎?」桑念初舌忝舌忝嘴唇問。
「饞貓,你挑一串你愛吃的,剩下的留給我就好。」
桑念初立刻選出中間夾有糯米的糖葫蘆,把純山楂串的放在車擋風玻璃後面。糯米哎——她最喜歡的口味,軟軟糯糯配上酸酸甜甜,真的是怎麼都吃不膩——裴傲南是怎麼猜到她喜歡這個的?
裴傲南從側鏡看了一眼,正看到桑念初舉著糖葫蘆格外崇拜地看著自己,不用想也知道她此刻在驚訝什麼,他忙解釋說︰「我問老板哪種最暢銷,他推薦我糯米夾心,我就順手買來了,放心,我不通靈。」
啊,這樣也可以?桑念初立刻換上一副鄙夷的表情,她還以為他很懂她的心呢,沒想到竟然是歪打正著,這個投機取巧的男人!
看著桑念初心滿意足像孩子似的舉著糖葫蘆,他也跟著覺得心情不再焦慮起來,穿過這條巷子再轉個彎就到念初的父母家了,這會來會不會正好踫到下班的桑父或者是提著菜籃子剛回來的桑母?那他可得借機表現一番。
可是誰都沒踫到,除了他這輛豪車引來所謂大院人民的圍觀之外就沒有造成任何大面積轟動了。桑念初坐在車里,一面緊張兮兮擋著臉,一面小聲介紹著︰「那位是我小時候爸媽不在時經常照顧我的王阿姨,那邊那位是李女乃女乃,她已經有八十五歲高齡了呢,可是你看不出吧——她精神很矍鑠!」
「看不出。」裴傲南急得滿頭汗,車子被卡在這里當不當正不正只有被人當熊貓看的份兒,甚至還有中學生舉著手機對車一通拍,他煩躁死了,早知道就不該開著這麼寬這麼招搖的車子出來。
「我就在這里下車,接下來走過去就好。你早點回去吧,如果我要回家的話會提前給你打電話的。」
桑念初笑笑,轉而推開車門,艱難地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家?什麼家?是南湖的婚房還是他裴傲南那里?
他還以為他那棟豪裝小居終于發揮了應有作用,可是又轉念一想,一個人的家也能成家嗎?真是個惱人的小女人,怎麼連這種話都說不清楚讓人絞盡腦汁的琢磨呢!
眼見剛一踏出車子的念初立刻被左鄰右舍圍了上去,裴傲南趕緊將車子倒了出來,直到漸退漸遠,這才松了口氣。將車停在路邊樹下,拿起了那串已經開始漸漸變涼的糖葫蘆。
拆開包裝來看,這分明就是一串包裹著糖漿的山楂嘛,這種東西會有什麼好吃?
咬下一個含進嘴里,一股透徹心扉的酸立刻沿著味蕾傳遍每一個神經刺痛他渾身上下的所有感知器官——好酸啊,酸中還透出一絲絲甜意,不多時那甜蜜便會取代之前的酸,沁入他的心脾。
這不正是他此刻的心情麼?像個醋瓶子一樣一個人悶著吃糖葫蘆,嫉妒著她一回家就變得這麼開心,卻又甜蜜回憶著幾分鐘前她貪吃的樣子和滔滔不絕的介紹,隨即將這些一股腦吞進肚子里去,讓時間和心來好好吸收珍藏。
有味道的女人,就像裴傲南此刻手中攥著的所剩無幾的酸楚的甜蜜,讓人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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