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遺囑(5)文/涅槃灰-
第一次,我發現,媽媽眼中近乎奪眶而出的眼淚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惡心的東西,我暗暗發誓,這輩子,我絕不會讓自己眼中出現這種惡心的東西,絕不!
或許是看懂我眼底的嫌惡,媽媽的眼神漸漸多了慌亂,伸手想要來拉住我,卻讓我後退的更為果斷。
「媽,你要是真的離不開那個男人你可以實話實說,別用我當借口,我根本不需要爸爸,而且從今天起,我可以連你都不要!」
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房門,沖出了小區,發瘋一樣地在街上跑著,直到跑的筋疲力盡,直到腳下實在沒有力氣,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艱難地從那片回憶中走出來,我深深地自責起來︰
‘眼淚這種惡心的東西,怎麼可以出現在我的眼楮里,我今天這是怎麼了?盡然破戒了,是因為同情葉曉儀的死嗎?我憑什麼要為她傷心,她死她的,我活我的,我們之間根本沒有關系,以前沒有,現在沒有,未來更沒有!’
想通後,我猛然推開了鄭翌哲的懷抱,努力深呼吸了一把,迅速恢復了平靜的情緒,這才抬起頭再次望向了鄭翌哲。
「有個遠房親戚的葬禮,媽媽讓我替她出席,可是我很怕這種哭哭啼啼的場面,你老是叫囂是我的親人,要不,親人,你替我去參加追悼會吧?」
「既然是你的親戚,還是你本人去才比較有誠意,我可以陪著你一起去當你的護花使者,隨時準備著把這個寬厚的肩膀借給你用,怎樣?」
「只是個遠房親戚而已,就算是有點悲傷情緒也不過是唏噓一把芳魂早逝應應景而已。不過,你陪著我去也好,你人高碼子大,到時候如果不小心遇見個把彼此都不想見的人,大你可以隨時當我的擋箭牌遮住我的存在免得大家尷尬。」
「你也知道我人高碼子大,這都快過飯點了,我還餓著肚子呢,走,我決定把我的葬禮陪同出場費預先拿出來請你吃飯,吃什麼你定就行。」
「且,不就是要我請客,那麼多廢話!」
听著我的嘟噥,這小子一邊接過了我手里的盒子和參考書夾在腋下,騰出另一只手毫不客氣地握住了我的手,擺出一副我男人的架勢帶著我來到了學校食堂,再一次在眾目睽睽下和我秀著恩愛,讓平日里多少對我有點曖昧想法的同系不同系的哥們都又垂頭喪氣了一把。
「我就知道你這丫頭招人,老實交代,我不在的這些歲月你是不是一臉寂寞狀,搞得那些個孩子都對你有點那什麼的意思?」
用筷子將一個紅燒獅子頭一分二,我根本對鄭翌哲的興師問罪視若無睹,轉過頭看了一眼周圍有點眼熟的男同學們,滿眼不屑一顧。
對于愛情,我從來免疫,別說一直有著鄭翌哲這個多管閑事的人替我媽當著義工看守,就算沒有他,我也絕不會允許任何一個男人靠近我,他們身上的氣息會讓我不自覺的想起那個男人,那個惡心且貪婪的男人,會讓我惡心他的同時因為身上流著他的血順便也惡心到自己。
第一章遺囑(6)文/涅槃灰-
我知道,現在頭頂上的那道光是鄭翌哲又啟動了X光線,這是他的習慣,可能我是他最近身卻最搞不懂的女人,所以,他真的很習慣動不動就對我放射X光線玩人體CT,要不是我免疫力強,這些年早就被他的眼神輻射弄殘疾了。
「演夠了沒啊,剛才是誰說餓的,你再不動筷子,這最後半個獅子頭我也吃了啊。」
「實習的公司落實了沒有?我听老爸說你準備給他做下手,什麼意思,你真想畢業後留校當個資料室管理員?」
「有什麼不可以嗎?大學里的崗位那可是金飯碗,人際關系又簡單,現在畢業生找工作那麼難,留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這不剛好有你爸這個靠山,我何樂不為。」
「真的決定了?」
「恩!」
「那也不錯,只是等我爸退休後,我要多回來幾次看著你,免得那些研究生閑著沒事一直跑圖書館找你麻煩。」
「真把自己當我男人啊?你拉倒吧,哥們,要不是你媽和我媽是發小,我們兩個的性格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做陌生人都還缺點緣分,再次提醒你,我對你----」
「沒有男女之情,咱兩充其量只是第二代發小,行了,這種話少說一句是一句,免得以後咱兩新婚之夜你自己覺得寒磣。」
對于鄭翌哲的自說自話,我還真的是習慣了,當然,知道男女受授不清,吃不到的是最好的,所以這小子才對我多少有點不甘心,但除此之外,咱兩真沒戲這點真相他和我都明白,否則也不會相安無事了這些年。
相安無事!
因為腦中又出現了這個帶著倒刺的詞兒,我的背脊不由得一陣冰涼,讓嘴里的一口蘑菇炒青菜猛然苦澀了好幾倍,愣是嚼了很久也咽不下去,一直就那麼梗在了喉嚨口。
追悼會,應該穿黑色的吧,可惜我並沒有任何一件黑色的衣服,便只能臨時向室友借了一條黑紗連衣裙穿上了身。這條及膝連衣裙在領口有著黑紗蝴蝶結,袖子也是公主泡泡袖,幸好裙子下擺不至于是層層疊疊的蛋糕裙,否則,系上一個圍裙就能直接扮作女僕去拍A-V。
可能是看出了我對裙子的不置可否,室友一邊撇著嘴一邊小聲嘟囔起來,抱怨她把新買來準備在畢業舞會上穿的裙子借我穿去葬禮已經很夠階級友情了,我不但不感恩,還一臉不滿意。
用力擁抱了一下室友以示感恩後,我便走出了校門,握著手機等到鄭翌哲乘坐的出租車停在我面前捎帶我直奔殯儀館。
當出租車停在了殯儀館的門口,望著沿街的一排花店,看著那些白色花圈花籃上大大的祭字,我的心再一次被輕易的劃傷了一長條口子。
「要買個花籃帶進去嗎?」
因為我的眼神,鄭翌哲自然是誤會了,我本想轉身走人,卻被一家花店門口擺著的一束白玫瑰吸引住了視線,忍不住走向了那家花店。
第一章遺囑(7)文/涅槃灰-
「王老板,你們家的最大號花籃有沒有現成的,我又接到電話預定,說是送到葉家那個場子,我這里實在來不及做了,要不讓給你吧。」
「不行啊,我這里花也不夠,還有一小時追悼會就開了,現在讓倉庫送花也來不及了,我都把所有的備用花都用上了。」
「真是的,這個葉家什麼來頭啊,今天一條街都在接他們家的生意,還都不問價格,要是每天都是這種檔次的人來開追悼會就好嘍。」
那個老板說完,便伸手拿起了我看中的拿束白玫瑰,熟練地撕掉了包裝紙,將花束丟在了地面上一堆白菊花上。
看來,別說我想買一束花,就連買一支白玫瑰估計老板都不舍得割愛,算了,反正這一條街的花今天都是送給她的,花誰的錢並不重要了,不是嗎?
重新轉過身,便和鄭翌哲一起比肩走進了殯儀館的大門,看著門口的告示,找到了葉家包下的整幢3號樓。
剛走近3號樓的正門口,就看見黑壓壓一群人圍堵在門口,透過人群的間隙,隱約看見有一長條的簽到台攔在了大廳的自動扶梯前,簽到台後貌似站著一排5個穿著黑色短袖套裝的迎賓小姐,她們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個名冊肅穆著表情,對著每一位參加葬禮的來賓輕聲地詢問著身份,然後快速的在名冊上找到對方該去的地方,除了簽到台,另有一排6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正在有條不紊的指揮著送花籃的花店人員排隊從貨運通道上樓。
「我是江曉卉,是死者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對,就是那個私生女。」
就算是心底排練,我都忍不住的自我鄙夷,所以,面對過機場安檢般的嚴查,我自然而然的停住了腳步。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尷尬,鄭翌哲很是主動的當起了護花使者,擠進了人群試圖幫我去打听遠房親戚該去哪里站個腳,他動作快的讓我根本來不及拉住他,只能退到一邊準備等他出來後再一起離開。
既然我來都來了,就算無奈只能止步于此,但說一句祝福的話我還是願意的。
抬頭望向了即將在一小時後開始的追悼會的三樓窗口,偷偷將手放在心口雙手合十,我便閉上眼楮默默在心里開始了真心的祝福。
「曉儀,我來了,只可惜我最終還是進不去了,相信你在天之靈應該看得見我吧,雖然今生我們的緣分有點糾結,但我還是願意相信,你曾經對我的那個微笑里有著你的真心,所以我現在的心里也回應著一樣的真心,一路走好,姐姐!」
「喂,江曉卉,你千萬別告訴我,你現在心里在說的話是讓我一路走好!」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或者沒有能在大太陽下堂而皇之出現還對著人說話的鬼,那麼我身邊出現的這個女人就只能是人,活生生的人!
即便是這樣,睜開眼楮看見葉曉儀近在咫尺的站在我面前,正用著充滿詭異眼神打量著我,我還真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直接撞在了一個男人的身上。
第一章遺囑(8)文/涅槃灰-
「看來還真的是,否則她不會這麼一副見鬼的樣子,江曉卉,我手臂上的疤痕還沒好全,你不會是要在我的腳背上再種個印記吧。」
說話是我身後的男人,他一邊說話,一邊用雙手直接握住了我的肩膀,近乎是拎小雞般的拎起了我的身體,讓我踩著他腳背的鞋跟重新找了個平坦的地面站穩。
如果不是那句手背上的疤痕確定身份,我真的不敢認面前這個高大健碩的男人就是以前和我幾乎一般高的葉知賢。
「曉卉!」
重新從人群中擠出門的鄭翌哲老遠就看見我被江知賢‘非禮’,立刻吼著我的名字沖回我的身邊,直接就擋在了葉知賢的面前,一臉的不友好。
這次換葉家姐弟郁悶了,葉曉儀站回了知賢身邊,對著鄭翌哲這個陌生人的橫空出現,眼底也是一片茫然,自然而然的望向了我,似乎在等著我的解釋。
我卻絲毫沒有心情解釋什麼,稍稍緩過神後看著葉曉儀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心底赫然有種被戲弄的怒火沸騰,卻又忍不住地思考著,如果今天的追悼會不是葉曉儀的,也不是葉知賢的,那麼會是葉家的誰?難道,是那個男人嗎?不會,應該不是他,否則媽媽之前不會以為是他直接給了我電話。
所以,是席寧姝?是自己曾用最最惡毒的咒怨針對過的席寧姝?
「是女乃女乃,因為肺癌晚期加上女乃女乃的身體熬不住化療,上星期三凌晨走的,我那封信上最後一段話,是女乃女乃臨終說的話,她說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你能來最後看她一眼,送她最後一程,對她說一句------」
「夠了!我明白了,我來過了,她的在天之靈應該也看見了,鄭翌哲,我來給你介紹,這兩位是我的遠房親戚葉曉儀和葉知賢,是今天z ng禮主人的孫子和孫女,這位是鄭翌哲,我的朋友,陪我來葬禮的,我們還有點事,先走了。」
「曉卉,你等一下。」
看著我說完就拉著鄭翌哲大步走人的架勢,葉曉儀試圖還想要挽留住我,一把拉住了我。
轉過頭望向這個依舊長發披肩一副標準公主相的葉家大小姐,努力讓自己展現出略帶關懷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說道︰
「人死不能復生,你們節哀順變!」
說完,便推開了她握住我胳膊的那雙白皙完美的手,大步走向了殯儀館的大門,再也沒有回頭,我知道在我的身後,望著我離開的所有的眼光中,不僅有葉曉儀姐弟,還有另外一雙或者另外兩雙可怕的眼楮。
‘我們之間,永遠沒有相安無事!’
這句叫囂,這些年始終縈繞在我的耳邊,每當我知道媽媽又和他聯絡,甚至和他見面,我都會因為這句話而備受折磨,憤怒媽媽的不自愛,更生氣那個男人的貪得無厭。
所以,我一秒不想在那一家人的目光中存在,我對這家人最後的一點友好情緒因為葉曉儀的欺騙徹底消耗殆盡,這樣也好,我們之間終于可以一了百了再無瓜葛。
席寧姝,你放心,我會永遠記得你說的這句話的,我們之間,永遠沒有相安無事!
在坐上出租車前,我最終還是轉過身,對著那幢白色樓房的三樓看了一眼,這一刻,如果他們真的站在那扇窗口看著我,他們會看懂我眼底的這一切!
第二章初遇(1)文/涅槃灰-
追悼會結束後,葉家所有人都回到了家里,或許是因為追悼會生離死別的獨特氣氛持續在心頭,或許是因為某個人的出現帶起了各自心底的不愉快記憶,大家心照不宣的都各自回房,緊閉著房門各自安靜著。
換掉了黑色喪服,席寧姝洗完澡,換上了純棉米色的家居服走出浴室,看見葉子航靜靜地站在窗台前,月兌下的西服隨意地被丟在了沙發上,襯衫上的黑領帶都沒有取下。
繼續用手里的毛巾擦著頭發,席寧姝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絲不屑的弧線,根本懶得理會葉子航的沉悶狀態,自顧自的坐在了梳妝台前,擰開了護膚品的蓋子,往臉上涂抹了一層滋潤的乳液後開始一絲不苟的按摩著肌膚,讓被眼淚緊繃了一下午的皮膚徹底得到舒緩。
「離婚吧!」
依舊望著窗外,葉子航終于開口的口中清晰且響亮的說出了這三個字,讓席寧姝正在按摩額頭的雙手足足停了十幾秒後才又繼續有條不紊的恢復按摩。
「為什麼?因為你媽走了?」
「這些年辛苦你和我一起管理公司,離婚後,公司的股份不變,你的職位也不會變,對外,只要你自己不說,我不會主動去說離婚的事,至于曉儀和知賢的股份,我也不會去動,總之,我們之間除了多出一張離婚協議,其他一切都不會變。」
終于還是將手從臉上取下,席寧姝靜靜地望著梳妝鏡中的自己,看著眼角,唇邊那些掩藏不住的皺紋,始終面無表情。
「既然一切都不會變,為什麼還要這張離婚協議書,你以為事到如今,你再給江媛一張結婚證,江曉卉對你,對我們一家人的態度就會變?就會心甘情願的跟你姓葉嗎,葉子航,你還真是越老越天真,我早說過了,我們之間,永遠不可能相安無事。」
「離婚的事,明天就去辦了吧,需要的材料我會準備好,明天例會後,你和我一起到民政局走一趟就行了。」
終于,席寧姝的臉上再也沒有辦法保持平靜,轉過頭望向葉子航背影的眼神中滿是憤怒,積壓了十幾年來的憤怒。
站起身,一步步虛弱地拖動著腳步,直到靠近房門口時,席寧姝才借由握著冰冷的門把,讓顫抖不已的手稍稍恢復了些鎮定。
「十幾年前,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和我離婚,是你自己放棄的,既然放棄了,就別再奢望了,要給江媛名分的話等我死了直接續弦吧,雖然她比我還大一歲,但這些年她始終有著你的愛情咋滋潤著,她一定會活得比我久,等得到那一天。」
說完,席寧姝打開了房門,繼續堅持著讓僵硬地身體一步步的走下樓梯,直到走到女兒的房門口,直到打開了女兒的房間,直到看見女兒關切的眼神,她才徹底松軟了全身,一言不發,只是緊緊地摟著葉曉儀,默然地流淚。
從一路車行的過分安靜,曉儀便知道這片沉寂後已經火花四濺的火山爆發危機,正如她寫給曉卉的信上所說的,爸爸媽媽之間的相互憎惡早已經成為一種可怕的慣性.
第二章初遇(2)文/涅槃灰-
從一路車行的過分安靜,曉儀便知道這片沉寂後已經火花四濺的火山爆發危機,正如她寫給曉卉的信上所說的,爸爸媽媽之間的相互憎惡早已經成為一種可怕的慣性,為了逃避這一切,知賢才從初中開始就不顧女乃女乃的反對執意出國讀書去了。
曉儀何嘗不想也和弟弟一樣選擇眼不見為淨的逃亡,可是她知道,如果連她也逃亡了,席寧姝就真的連最後的依賴也沒有了。這些年,女乃女乃的壓力,爸爸的形同陌路,還有知賢的逃避讓媽媽傷得體無完膚,唯一的安慰就只有自己這個女兒的懷抱了。
此刻,懷里席寧姝又一次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得渾身顫抖,葉曉儀的心也再一次因為媽媽的無助被撕扯開了那些多少年都沒有辦法愈合的細密傷口,媽媽的這些冰冷眼淚再一次加劇了她心底的痛楚,可曉儀卻依舊緊緊的摟著媽媽的身體,即便每一寸加力都會讓她的痛苦加劇數倍,她的手依舊堅定無比的擁抱著席寧姝瘦弱的肩膀。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起都會過去的-------」
喉嚨口慣性的又出現了這些安慰話語,可今天,這些無力的話語終于還是止步于曉儀的唇齒之間,她突然知曉了什麼似得寒了雙眼。
女乃女乃走了,很多過不去的終于過去了,但很多不該發生的,也應該終于開始要發生了吧。
離開殯儀館,一路坐在出租車上,我的沉默讓司機都因為不適應車內的低氣壓,幾度偷偷從後視鏡中望了我和鄭翌哲幾眼,似乎是要憑借他閱人無數的視線來X光一把我的人生故事。
直到車子直接開到了人民廣場,直到鄭翌哲交代司機停車,付了車費,直到我被動地跟著鄭翌哲下了車,我才發現,在我唐突地向他介紹了我的那些‘遠房親戚’後,這一路他竟然反常的什麼都沒有問。
來人民廣場干嘛?難道是博物館又有什麼特別的展覽,還是他突然又想念了那輛很幼稚的壽司小火車,所以過來懷舊?
許是遠離開了那一家人的磁場範圍,我的情緒稍稍恢復了些,腦中竟也有空間開始分析鄭翌哲的行為,但可惜,這些恢復還不足夠讓我的語言能力也急速恢復,所以,我依舊保持著緘默,只是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漫無目的的踩著腳下那些花崗岩小方格。
「既然都去了,為什麼不堅持到追悼會的最後一秒,世界上最不該錯過的聚會就是親人的婚禮和葬禮,錯過婚禮還可以在事後看著錄像帶感同身受,錯過葬禮的話------」
這才像話,這樣嗦加多管閑事才是他的風格,隨著鄭翌哲的開口嗦,我反倒感覺舒適,抬起頭,望著天空里終于出現的大片大片白雲,答非所問的喃喃自語道︰
「這些雲終于還是來了,這才對嗎,就說怎麼可能一直都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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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我用第一人稱寫的都是虐文,請慎入,呵。
第二章初遇(3)文/涅槃灰-
如果不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那麼我耳中就真的听見了鄭翌哲的深深嘆息,這廝還會玩這種深沉狀?怎麼了?
等我因為好奇心而低下頭,還沒有轉動脖子,鄭翌哲已經先一步的下手掰著我的肩膀把我的身體直接轉了90度,並稍稍傾,遷就著我的身高和我對視起來。
果然,他有狀況,失去了招牌陽光笑容的他,那些石膏像般的立體五官立刻因為深邃的陰影顯得冷峻了很多,加上他眼中讓我感覺陌生的眼神,我突然很不適應。
「那些人真的只是你的遠房親戚嗎?曉卉,難道我們之間的關系還不能讓我听見你的真心話?那麼,我在你心里究竟又是什麼身份?會不會連那些所謂的遠房親戚還不如?」
凝視著鄭翌哲的眼楮好多秒,我試圖想在他的眼中看見些端倪,畢竟他是我媽媽發小的兒子,或者這些年斷斷續續的溝通中,沒有任何朋友可以傾訴的媽媽不小心對她媽漏嘴了我們的狀況?也或者,是因為我和葉曉儀多少有點相像的眉眼讓天生八卦的他看出了什麼蛛絲馬跡?再不然,是我現在的要死不活的德行讓他感應到了什麼?
「曉卉,真的要自閉一輩子嗎?即使對我,也要那麼渾身戒備嗎?不就是-----」
不就是什麼?為什麼不繼續說了?是因為他嘴里的後半句是他這個外人都覺得難以啟齒的概括吧。
終于我的嘴角還是泛起了一絲隱約的知悉,原來他早就知道了,我‘不就是’葉家的私生女,何必裝的和白天鵝一樣,還滿口‘遠房親戚’那麼當全世界都是腦殘來忽悠,是嗎?
沒錯,對于自詡為我的朋友的鄭翌哲來說,我的身份是個有錢人的私生女,我媽是個有錢人的二女乃,實在沒什麼大不了了,婚外戀在這個社會實在太過普遍,我實在沒有必要矯情的死不承認,是嗎?
「江曉卉!」
這個男人很久沒有那麼連名帶姓的叫我了,看來,他還真是世界上最懂我的男人,不錯,就因為他的這半句‘不就是’,我們之間已經一步天闕了!從此以後,我應該連讓他這麼連名帶姓呼喚我的機會都不再給了。
伸手,再一次,鄭翌哲將我的身體緊緊的摟在了懷里,比起圖書館里的擁抱,今天的他似乎有點失控,失控到無法控制好手臂的力量,讓我被勒地有點喘不過氣了。
干嘛啊,就算要和我生離死別也不至于那麼玩命吧,放手,放開我!
隨著心中的不滿,我不再逆來順受,終于開始反抗,開始自救,用力的想要掙月兌他的禁錮,卻被他大力的手臂箍得更緊,我甚至都听見我身上骨頭發出的嘎嘎聲響,看來他是不把我的肋骨弄斷幾根,他是不會罷休的了。
「我說過,萬事有我!曉卉,嫁給我吧,從此以後,徹底忘記那些遠房親戚,我會好好照顧你和你媽媽,不許再一個人再假裝堅強了,看著你這副樣子,我的心很痛。」
嫁給他?
他在說什麼,他還清醒嗎?
第二章初遇(4)文/涅槃灰-
比起之前的震怒,因為听見鄭翌哲的求婚,我的心情反倒似被冰錐鑿開了一個小洞,讓冰湖外的新鮮空氣微微穿透了長期缺氧的湖水中。
「放開我吧,再下去我的肋骨真的要被你夾斷了,我真沒有想去南極北極或者月球隱居的心思,至于那麼生離死別地狠狠擁抱嗎,鄭翌哲,放手啦!」
終于又听見了我的聲音,還是用這種輕松的口氣,鄭翌哲明顯被我嚇到了,真的就放開了手,讓我能和他再一次的近距離對視起來。
伸手,我像個長輩般地用手輕撫了幾下他額前的雞毛亂發,盡力讓自己的臉上出現了緩和的情緒,這才繼續說道︰
「我沒事,很多年沒有見到葉家人了,我有點狀況才正常,我不知道我媽對你們家說了多少我的事情,你說的沒錯,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正義哥,你還真是個沖動的娃,被我逼得失去理智了吧,乖啦,不怕不怕哦,妹妹我真沒事了!就是肚子有點餓了,都到這里了,要不咱們去吃小火車壽司去?」
「曉卉!」
「恩,有進步,至少省略了姓,行啦,我發誓這頓飯絕不會是象征我們友誼解散的分手飯,這總可以了吧,走吧,你長那麼帥,我剛好又穿地那麼輕紗蝴蝶結的,咱兩再那麼站大街上深情對視的,一會兒就真有群眾圍觀以為偶像劇呢。」
行了,鄭翌哲,能那麼偽裝輕松的說話,真的是我的極限了,放過我吧,就那麼放過我吧,如果你真的是懂我的人,求你讓我別再讓我這麼演戲了,求你了!
「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終于,鄭翌哲象讀懂了我的真心般,帶著某種不甘卻不得不妥協的無奈,將大手從我的肩膀上緩緩松開,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帶著我再一次踩著那小塊小塊的花崗岩路面前行,讓我終于可以再次放空了視線,卸下了疲憊的偽裝,只是那麼機械的向前走著,漫無目的的走著。
在來福士找了一家披薩店坐下,為我點好全套美食後,鄭翌哲起身去洗手間了,我面前的桌上很快被服務生放了一盆色拉。
鄭翌哲還沒來,本來就沒什麼胃口的我面對這一盤子的冰冷自然不至于情不自禁,便拿出了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媽媽打個電話。
可,該說什麼呢?
雖然我去了葬禮現場,卻根本沒有進入大廳,雖然我見到了葉曉儀和葉知賢,也應該被那個男人和席寧姝看見了存在,但這種相見實在不算正式的見面,而我的轉身就走應該會讓媽媽添點堵吧。
算了,還是不打了,反正那個男人一定會給媽媽電話的,同樣的真相從他嘴里蹦出來的字眼對媽媽就是有著截然不同的效果,我就不用多此一舉了。
「菜都上了你怎麼不吃,之前不是說餓了嗎?」
「不至于差這點時間,你去買東西了?」
見我開門見山的問了,鄭翌哲也就大大方方的笑著從手里的那個禮品袋里拿出了一個淺紫色的錦盒送到了我的面前。
「馬上要開始實習了,這個算是我送你的成年禮。」
第二章初遇(5)文/涅槃灰-
成年禮?
听著鄭翌哲的這句禮物定義,我的眉心自然簇緊了幾分,接過錦盒打開後,一枚銀色瓖鑽的戒指便跳進了我的眼楮里。
「戒指是銀的,上面瓖的是水晶,不是我買不起鑽石戒指,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收,所以先送你這個水晶銀戒指,等我們真的訂婚的時候,我再給你買鑽戒。」
抬起頭,望向鄭翌哲的眼中直接把我的所有疑問大咧咧的發射了個徹底,有著之前的情急求婚,這會兒又直接上戒指,這男人到底在干嗎,難道他真的是因為同情愛上我了不成?
「是直接戴在手指上還是配一根鏈子掛脖子上都成,就是別還給我也別扔了,哥哥我這輩子第一次送東西給女人,開門紅很重要。要是覺得不想虧欠我,可以還禮,往這兒來,親幾口你看著辦就行。」
看著他指著自己臉頰一副真等著我湊上小嘴送香吻的死德性,終于,我還是笑了,這個笑因為沒有偽裝的成分在,所以多少有點無力,但我還是笑了,讓我們之間剛剛瘋狂生長起來的那一株芥蒂因為這個笑容頃刻枯萎了大半,讓我不得不感嘆,鄭翌哲還真是我的黑騎士。
「曉卉,你今天也不回家嗎?」
電話里,媽媽小心翼翼的詢問著。
躺在宿舍的床上,我雙目放空地望著床頂的白色蚊帳,安靜地等著媽媽調整好情緒切入正題。
這時候給我電話,一定是那個男人告訴媽媽今天z ng禮上我的表現了,如果我猜的不錯,媽媽接著要說的話一定是他要媽媽轉告我的話,所以,我听著就是了。
果然,見我不冷不熱的安靜著,媽媽停頓了幾秒後,還是開門見山的說出了他的‘意思’︰
「他說,明天就會和席寧姝辦離婚手續,然後,然後就和我登記結婚,等拿到了結婚證書,就可以把你和我的戶籍一起遷回他的戶口本上,他的意思是想讓你改回姓葉,然後,然後去公司幫他。」
認祖歸宗!
媽媽所有的話說完後,我听見的只有四個字,認祖歸宗!
看來,今天我的冷談態度還真是激起了不小的浪花,甚至逼得這個男人突然轉性了,還是他突然看見我這個女大十八變的私生女後,突然有了付出父愛的沖動?不至于啊,我又不是他的滄海遺珠,他知道我的存在二十一年了,我也不是他唯一的親生骨肉,那不是還有葉曉儀和葉知賢一子一女湊著‘好’字,犯不著我去畫蛇添足。
「曉卉?」
許是得不到我的回應,在電話那端看不見我的表情的媽媽更加劇了心底的慌亂,小心翼翼的呼喚著我的名字,希望得到我的一絲回應。
媽媽還是這個樣子,即使對我,她的親生女兒也是這副小心翼翼,唯唯諾諾的樣子,難怪會被席寧姝看不起一輩子,也難怪會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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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第二章初遇(6)文/涅槃灰-
是了,一定是媽媽的關系,因為這些年媽媽的‘忍辱負重’在他的心里終成正果了,加上今天我的出現,一定刺激地席寧姝和他大吵大鬧,最後的ENDING就是他決定和席寧姝離婚,然後把我媽這個妾室扶正,讓庶女認祖歸宗。
再有一點推波助瀾的,應該是老妖婆的離世,沒有人再能用老命威脅他,讓他和我媽這個貪財的女人恩斷義絕。
所以,今晚過後,葉家就要改朝換代了嗎?
皇後被打入冷宮,那麼皇後的嫡子嫡女呢,是不是一樣被奪去封號,貶為庶人?應該不會的吧,特別是那個唯一的皇太子,在英國攻讀了最後一年MBA,即將接手江山的儲君,應該不會眼看著他那麼欺負年老珠黃的皇後老娘吧。
因為想起了葉知賢,我腦中不由自主的出現了很多關于他的記憶,那次狠狠對他下嘴後滴著鮮血的手臂,還有老妖婆心疼地摟著他後轉而看妖女般看我的怨毒眼神。
「江曉卉,我手臂上的疤痕還沒好全,你不會是要在我的腳背上再種個印記吧。」
自然的,我的腦中最後出現的是他今天給我的回憶,那個猛然長高的個子,和親和幽默的表情,即使背著光,一樣能隱約看見的微笑痕跡。
如果當他知道,葉子航下定了決心不惜傷害他的母親也要拉攏補償我這個庶女妹妹,他的臉上是不是還會有這個自以為寬仁的微笑,他手上的那個老疤痕是不是立刻又會灼燒地焦痕斑駁---------
「曉卉?」
電話那頭,始終得不到我回音的媽媽再一次輕喚出口,在這句呼喚中,我已經听見了她的明白,我說過,母女連心,即便我們隔著冰冷的電話,即便我們彼此都看不見彼此,即便她只是在安靜中听著我的呼吸,她依舊得到了我的答案。
「是累了吧,那你早點休息吧,他那邊,我會去幫你拒絕的,也是,都相安無事那麼多年了,真的不需要-------」
「相安無事從來是你的一廂情願,媽媽,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能清醒,我們和他還有那一家人之間,永遠沒有相安無事的可能!」
「卉卉」
「我已經和鄭老師說好了,開學後,我直接在圖書館開始實習,一年後,他會幫我申請留校,我不會去任何的公司實習,大學里的工作又輕松,工資也不少,我還能在晚上找些高中生做補習賺外快,足夠有能力養活自己,所以不需要他的良心發現,就算他堅持要給你名分,也和我無關,你們的事我可以不干涉,但也請他不要妄想來對我指手畫腳,這些也麻煩你直截了當的告訴他,掛了。」
幸好,今天宿舍里只有我一個人在,我才能肆無忌憚地對著電話吼出這些論斷。我知道,媽媽根本是個沒有主見的人,只要他真的堅持,就算媽媽明知道他或者只是為了和席寧姝賭氣,她也會乖乖的配合他的拋棄妻子納新歡,從幕後站到人前徹底大白于天下受盡千夫指。
第二章初遇(7)文/涅槃灰-
這就是媽媽口中所謂的‘因為愛情’,但抱歉,這一切的鬧劇一定與我無關,如果有需要,我甚至可以和媽媽斷絕母女關系,反正媽媽從此有他做監護人,不再需要我的保護了。
我預料的不錯,在我掛斷電話後不足三分鐘,媽媽便接通了他的電話,把我的態度直白的告訴了他,換來了他許久的沉默。
「子航,你知道的,卉卉的性子一直就是這樣,要不----」
「這事你別管了,我會處理,認祖歸宗不是她隨心所欲的事情,她再不樂意,她也是我葉子航的女兒。」
「子航。」
「媛媛,你很清楚,知賢再懂事再能干畢竟是個外人,曉儀又已經鐵定站在了寧姝這一邊,我只有曉卉這一個女兒了,就算她要恨我也必須先回到我身邊來,媽臨走前我把知賢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她才想通這些年是太虧欠你們母女了,也是她開口要我接回你們母女,讓卉卉認祖歸宗的,既然這是媽的遺願,卉卉有義務也必須對女乃女乃盡孝心。」
听著葉子航的固執語氣,江媛只能感嘆這對父女還真是親骨肉,她知道多說無益,既然兩邊都勸不了,她也只能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問題了。只可惜,很多真相她雖然早就知道,卻無法輕易的說出口,所以,要讓卉卉認祖歸宗談何容易啊!
對于媽媽和他之間的這段對話,我當然一無所知,所以我也絕不會想到,就在一周後,在我的領地,會和這個我這輩子都不想見到面的陌生人面對面坐在同一片瓦檐下。
「各位同學,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北重集團的CEO葉子航先生,這幾位是北重集團人事部綜合部的幾位領導,這次北重旗下的房產公司和物流公司一共要招30位本科實習生,經過學校導師推薦和集團人事部的自由選擇,你們幸運地被選中了,9月的第一個周一你們便可以到各自分派的分公司去報道,開始3個月到一年不等的實習期,如果實習期表現優異,大家都有機會和北重簽訂正式的勞動合同,接下來,我們先請葉先生對大家說幾句鼓勵的話。」
隨著雷鳴般的掌聲,葉子航帶著很是做作的微笑‘謙虛’地轉過頭讓人事部總監何小姐代替他對大家說了些虛偽做作的鼓勵,話語中除了那些只要是金子就能發光等套話,也認真解釋了實習協議的細節,宣導了這次實習與眾不同的好福利,實習生不僅可以獲得每個月2000元稅後的生活費,還能和北重員工一樣得到每天12元的飯貼,6元的車貼,甚至還有一個月一天的年假。
只不過,好福利的背後一樣有著考核的壓力,每三個月集團將對30個實習生進行嚴苛的考核,只有通過考核的實習生才能獲得繼續實習的資格。當然,如果實習生實習期滿一年,又能通過最終的考核,便可以成為北重的正式員工,過去實習的一年直接計算成實習期。
听見恩威並濟的條件,所有被選中的同學們始終都晶亮著雙眼,當然,除了我!
第二章初遇(8)文/涅槃灰-
估計全場包括那些負責幫助同學擇業的指導教授,都不會想到這一大塊從天而降的肉骨頭是因為我這個隱身庶女帶給他們的福利。
看著手里這張名單上赫然寫著我的實習歸屬地是集團總公司辦公室,看著我的實習崗位是很夢幻的總經理室助理,我就知道,這個長著一雙鷹眼的丑惡男人在玩什麼把戲。
從這個見面會開始,我就一點不逃避地和他對視著,既然他是專程來看我的,我就讓他看個夠,既然,他想親自來證實我對他的厭惡,那我就該讓他享受個夠!
這種搞笑的微服私訪對我而言,和小丑走穴沒有什麼區別,就算他的一身高貴行頭讓他渾身上下散發著有錢成熟男人的魅力,可惜,對我而言,那些金貴的布料和高級的香水根本蓋不住他的猥瑣,不信的話,放些蒼蠅蟑螂臭蟲老鼠在這個場子里,它們一定毫無猶豫的沖向這個同類,匍匐在他的腳邊細听吩咐。
怎麼,你終于看夠了嗎,竟然對我閃避眼神,好吧,既然你滿足了,那就請好吧!
又是一陣掌聲後,指導教授讓眉間的笑意又加深了很多以後,終于宣布了今天這個見面會的最GOACHAO︰
「接下來,就請每個同學依次上前來和北重集團簽訂實習協議吧,第一位,陳馨一同學。」
「來了」
滿眼興奮,高舉手臂以示存在後,隔壁系的系花陳馨一迅速的站起身,在所有人羨慕的眼神中第一個走向主席台,在人事總監遞給她的合同上干脆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接過了工作胸牌掛在了胸前,大大方方地對著葉子航伸出了手,見狀,有點思緒漂移的葉子航便站起身,微笑著和陳馨一握了手,此舉立刻引發了現場再一次雷鳴般的掌聲。
陳馨一的握手舉動既然得到了葉子航的配合,接著上台的每一個大學生也都紛紛效仿,搞得這個簽約儀式立刻慎重地多,也讓指導教授們的臉上始終掛著欣慰的笑容,能看見自己的得意門生步向那麼優質的職場開端,這種滿足感是簡單的語言所無法描述的。
「接下來是,江曉卉同學。」
還以為他會把我留在最後一個簽約,所以,在簽約中途,猛然听見我的名字後,我不由得一驚,但等所有人眼神飄向我時,我立刻又恢復了鎮定,站起身和其他同學無異地走向了主席台,走到了他的面前。
「江曉卉同學,這是你的合同,歡迎加入北重的大家庭。」
從人事總監毫無異常的套話和公式化的笑容中,我至少確認了我的庶女身份除了他和我之外,暫時還沒有其他人知道的真相。
還以了不那麼熱情卻還算禮貌的微笑後,我對著人事總監出口了我的回絕︰
「對不起,因為我已經申請留校實習,所以這份合約我不會簽,謝謝你們選中我,請把珍貴的機會讓給更優秀的同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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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初遇(9)文/涅槃灰-
刻意在‘珍貴’這兩個詞上加重了些語氣,我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飄向了就坐在人事總監身邊的葉子航的臉上,看清了他毫無意外的依舊鎮定。
听見我的拒絕,不但人事總監露出了意外的眼神,指導教授也楞了幾秒,全場同學們更是一片嘩然,和北重總經理室助理這個鑽石崗位比起來,圖書管理員這個位子簡直等同下崗工人再就業。
伸手做作地拿起了我的簡歷,一張張翻看著,葉子航貌似漫不經心卻一字一句清晰有力︰
「江曉卉,全科平均分A-,連續三年得到一等獎學金,大二時寫的論文就被發布在網絡上成為優秀論文的範文,這麼優秀的一個同學竟然放棄到上市企業實習的機會,選擇留校做圖書管理員,應該有什麼特殊的原因才對,能不能告訴我這個理由是什麼?」
听見葉子航有理有據的推測,在場的同學們有反應快的立刻就想到了我和鄭翌哲的曖昧關系,而指導教授中和鄭伯伯相熟的一個教授也立刻想到了這點,輕聲和人事總監嘀咕了一句。
任由身邊人事總監小聲的轉述著‘戀愛說’,葉子航的眼神依舊凝視著我,那犀利冰冷的眼神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只是,他的眼角不再那麼平坦,整張臉也因為多了不少細紋而平添了許多滄桑感。
「難道是怕你的好成績和你的實際工作能力不成正比,還是你手上這枚戒指的主人不希望你拋頭露面去社會上成為獨立女性?我建議你還是去大公司實習個三個月,等你確定真的不能適應嚴酷的競爭再回到學校也不遲。」
面對葉子航一邊激將外帶挖苦的調侃之語,我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對著他那張帶有虛偽笑容的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甚至不吝嗇地秀出了一側嘴邊的梨渦,然後才用著只有主席台上眾人才听得見的輕聲細語說道︰
「有種就抓著我的手強迫我簽約,不需要廢話連篇。」
說完,我便收起了全部的笑容,正式奉上了輕蔑之極的眼神,好幾秒後才轉過身,不屑一顧地大步走向了大門,任由背後那道犀利的目光始終象激光一樣鎖定在我的腦門上,甚至當我走出了多功能大樓,走到陽光里,我依舊能感受到背後有著那道可怕目光的冰冷掃射。
回想著葉子航在我的微笑中變得僵硬的表情,我的心情突然大好,伸起手望著鄭翌哲軟硬兼施逼我帶上去的這枚定情戒,我突然有種預感,這枚戒指或許還真是我的護身符,就算它只是一個普通銀戒指,也一定因為有了鄭翌哲這個黑騎士的意念加持,多少有點威力。
抬高了下巴,我很是快樂地走向了圖書館,發生了這種突發事件,我必須未雨綢繆的先知會鄭老師,免得他會擔心我的‘前程’成了那個男人的幫凶。
我並不知道,我背後那道目光並不是我的錯覺,那個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男人,始終就跟在我的身後,一路跟著我,直到圖書館,直到鄭老師的面前。
第二章初遇(10)文/涅槃灰-
「江曉卉是我的女兒,這是她的出生證,父親一欄寫著我的名字和身份證號,我就是葉子航,這是我的身份證。鄭老師,你也知道,孩子大了都有一陣子不服管,不過,孩子的前程還是最重要的,所以,請你幫我勸勸丫頭別總和我擰著了,我和她媽媽都希望卉卉畢業後回到公司來幫忙,世上哪有隔夜仇的父女,是吧。」
「是,是,曉卉啊,你爸爸都這麼說了,要不你就-------」
看著這個男人一臉慈父的偽裝,別說對我身世一知半解的鄭老師被忽悠住了,就連我這個劇中人也忍不住要為他的精湛演技鼓掌喝彩。
世上哪有隔夜仇的父女?瞧這話說的多溫馨啊!
可我還是忍不住地想嘔吐,還是會因為他渾身彌散的猥瑣氣息近乎窒息。
「既然決定要讓你回到我身邊,我便不在乎公開我們的身份,我保證隨便你去哪家公司面試,我都會第一時間出現讓你的面試官知道你是我女兒,就算被人知道你和我前妻的孩子不同母親,那也沒什麼。」
「前妻?那麼快就是前妻了?」
「離婚手續已經在辦了。」
「那又怎樣?我已經成人了,就算我的出生證上有你的名字,只要我不願意去做親子鑒定,我一樣可以堅持,你和我沒有任何關系,葉子航,做人最不該的就是貪得無厭,你已經有了一子一女,湊的全一個好字了,你的公司有他們在就行了,別扯上我這個外人。」
「外人?」
「哦,是我口誤了,是仇人才對!」
「曉卉!」
「別踫我,我已經忍得很辛苦才能不吐了,我怕被你踫過後,我會忍不住砍了自己的手。」
「你再嘴硬也沒用,你自己很清楚,你身體里留著我的血,你始終是我葉子航的女兒!」
「看來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十幾年前,因為你前妻的那一巴掌逼得我離家出走那一次,被車子撞得半死的我早已經流光了身體里的一半血,我現在身體里的血一半是我媽媽的,一半是血庫里陌生人的,和你絲毫沒有關系。」
「真的不肯原諒爸爸?」
爸爸?
這真是個好笑的詞匯,特別是當這個詞匯從他口中出現後更是滑稽了一百倍一千倍,引得我再次笑了,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笑了,可惜,我一次比一次笑的更無奈,更無力。
「如果你真的想做點補償,讓媽媽的後半輩子過得舒心些就行了,還有,別讓你嘴里的一句前妻傷到曉儀和知賢,能把過去的十幾年歸咎成生不如死這四個字,她們的日子也不見得比我好過多少,這一切也都是拜你所賜。」
該下雨了吧,終于該下雨了吧,
為什麼總是不下雨,為什麼有著那麼多的雲層卻還是遮不住那個該死的大太陽,讓我只能一次次地往臉上徒勞地淋上自來水,才能讓那種濕潤感暫時壓抑住心底烈火的狂妄,才能控制住幾乎奪眶而出的那些惡心水珠,我多想有一場磅礡大雨傾盆而下,讓我可以被渾身淋透,把和他之間所有的記憶都沖刷干淨,徹徹底底的沖刷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