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平安又仔細看了看後問道︰「剩下的就是做舊了?」程木笑了笑道︰「哪啊,我這是逗你玩呢,我這畫兒畫的是不錯可肯定不行,剩下的就得您再幫個忙了。」葛平安一愣︰「我怎麼幫你?」程木笑道︰「你帶著我一些做好的紙張、墨錠還有一張我下載好的《仕女拾春圖》的樣本去找長沙最出名的臨摹大師,讓他臨摹出來,你跟他說要一模一樣,就成了。記住還不能讓他對別人透露臨摹這幅畫的事情,再後來就是裱畫和做舊了。」
葛平安罵道︰「他姥姥的,你個小粒子是不是是存心要刮我兩塊肉?這兒的臨摹師不出名的沒人找,出名的開口都跟獅子似的。」程木哈哈笑著捋著葛平安下巴的胡須道︰「得了吧,您好歹也是這兒的四江水,那點小錢對您來說灑灑水嘛……」
葛平安白了他一眼罵了他兩句︰「要不是看著老堂主的面子上……我跟你說這東西做完了之後的事兒我就不摻合了。」程木往旁邊一跳笑嘻嘻地說︰「那肯定的,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您放心,我肯定不連累你們。」
葛平安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接過程木手中的一堆東西放進了一個背包里面,臨走的時候還指著他的鼻子說道︰「你小子臨走時候非得給讓老子刮你一身血,你等著……他娘的……」
葛平安離去之後程木一個人呆在這寂寥的院子里面慢慢地躺在了躺椅上看著頭頂的天空,程木仿佛又看見了錢中正焦急而堅毅的眼神,「但願一切都能順利吧……老錢,你放心,你失去的東西,我一定會幫你奪回來。」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星期,程木也不著急,他知道這活兒不輕松,要做到下筆的力道、顏色的深淺、輪廓的勾勒等等繁瑣的細節完全一樣的話,那可真得是個細心之極的人才能完成的一項艱苦作業。一個星期能做出來而且仿真程度上品那就是很厲害的臨摹師了,不過葛平安到底沒讓他失望,一個星期之後葛平安帶回來的那幅《仕女拾春圖》簡直叫程木拍案叫絕,他哪知道此刻葛平安正在為這事兒花了一大筆錢心疼的跟丟了孩子一樣。
接下來就是裱畫和做舊,這兩項就是做《仕女拾春圖》最困難的階段了,最常言道︰三分畫,七分裱。裝裱書畫,是我國具有民族傳統的一門特殊藝術。書畫必須經過精心裝裱才便于欣賞、收藏、流傳,因而,對一幅字畫,裝裱的好壞,會直接影響作品的效果。一幅書畫不管畫得有多麼好,如果裝裱時色彩不協調,這等于將這幅畫置于"死地"。清人6時化曾痛心疾地指出︰"書畫不遇名手裝池,雖破爛不堪,寧包好藏之匣中,不可急而付拙工。性急而付拙工,是滅其跡也。"一幅書畫裝裱不好其嚴重後果可見一斑。
程木也完全沒有之前的輕松感,眼下裱畫更是個細心麻煩的事兒,萬一有一點不對那就只能扔掉重做,可是由臨摹師臨摹好的畫就這麼一張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那可就得再等一個多星期,為此程木每一次的刷水、剪裁都小心地如履薄冰,饒是葛平安在旁邊本想置身事外地看稀罕也不由得體會到了他那種緊張感,看著程木緊皺著的眉頭,他的手心也冒出了細細的汗水……
這裱畫整整用了將近兩個星期的時間,程木才將這項堪比萬里長征的任務完成,完成裱畫之後的他虛月兌地猶如戰場上存活下來的士兵連端著水杯的雙手都是哆哆嗦嗦的。就連面條都下不了,還是葛平安幫他做了兩碗西紅柿雞蛋面……
「我說你一門心思,廢了這麼大力氣就為了幫一個老頭兒出氣?」葛平安有些不解地給他遞過去兩頭大蒜問道。程木頭也不抬西里呼嚕地吃著面條支支吾吾地說道︰「這不是出氣的問題,我要幫的是一個人不屈服的心……再說我也收了他的錢,收錢就得辦事兒,這是開討債公司的原則。」
「……你當自己是救世主呢?那一萬多的錢……說實話,還不夠你去外面玩兩天。」葛平安眯著眼楮有些不屑地看著他。
程木一口氣將那碗面條吃完之後滿足地拍了拍肚子深深地吸了口氣看著葛平安忽然問道︰「葛五爺,您有沒有對自己的遭遇屈服過?」
葛平安呆了一下︰「你問這是什麼意思?」
程木喃喃地說道︰「人啊……這一輩子總是被別人左右著道路,在你小的時候可能你的父母會讓你去讀書,在你要考大學的時候你的老師會幫你選擇志願,你將來工作的時候工作的時間和薪水的高低是你的老板來決定,我們這一代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別人讓我們去做什麼我們就去做什麼……老錢他,不也是如此麼,別人給了他博物館管理員工作他就好好的做這一份工作,即使是個沒什麼前途的工作,他也過的開開心心,他很知足,因為他有一個深愛的人,他是個老實人不會巴結領導,也不會請客送禮,即使是這樣一個人畜無害的老實人,為什麼別人還要奪走他的一切!」
「喬佔山他僅僅為了一件東西、一個女人就把他原本平靜的生活奪走了,再沒有人幫助他、寬慰他……這條路似乎走到了頭,老錢可以找個普通的工作再找一個女人生活下去,這是一條看上去順理成章的道路。可老錢卻終于自己選擇了一條路,他不願自己的一切都被別人握在手中,所以他選擇了抗爭,這麼一個老實巴交完全沒有心計的人居然選擇了不屈服于命運,就像他曾說過的,他不是為了證明他多有能耐而是為了讓自己做一次不屈服于那些高高在上者的勇士……葛五爺,您肯定也是不屈服生活的人,不然的話,您也混不到今天。」程木剝著大蒜淡淡地說道。
葛平安緩緩地閉上了眼楮似乎回到了多少年前那個硝煙彌漫的年代︰「我似乎有些理解你為什麼要幫他了……」
程木將一瓣大蒜放入口中,辛辣的汁水刺激的他眼楮有些濕潤起來︰「我曾經也是一個懦弱的人,一個老老實實只知道任人欺負的人……其實,我幫老錢的主要原因還是……他跟我很像……」
程木擦了擦眼角笑了一下︰「五爺,明天要看我怎麼做舊麼?」葛平安慢慢張開了眼也笑了起來︰「看!為什麼不看,老子現在興趣來了!還真想把這件事兒看到結束!你小子要是表演的不好看,老子可是要打你。」
第二天,就是《仕女拾春圖》最後一道重要的工序了,程木清塵的時候起的很早,開工之前,他沖著北方行了三個禮,這個舉動讓葛平安困惑不已,程木給他解釋說這是參拜北方玄武大帝,助他這次馬到成功。葛平安調侃說他這明顯是迷信,程木譏諷他是老頑固說這是民俗文化,結果開工之前兩人差點打起來……
程木先將裝裱之後的《仕女拾春圖》托于一較厚的紙張上,待半干時用棕刷用力刷,使字口出現少量墨痕。然後又用黃柏、皂角煮水多刷了幾遍。他說這樣可以洗掉浮墨,使畫可以變的黃中帶黑,黃柏可以防止蟲蛀。接下來就是將畫揭掉,再重新托于一張新紙上。用普洱茶末泡水刷作品多遍。最後把茶末連水倒在作品上,過夜,除去雜物。
這一系列做完之後那仿制的《仕女拾春圖》漸漸地變得好似一件年代久遠黃變脆的古畫一般,當然這還是遠遠不夠的,程木給葛平安解釋說,眼下做舊是最熬人的一步,少說也得將近一月之久,要做的讓那些鑒定師都看不出真假必須得做兩個步驟,第一步是用藥物、植物、煙燻、食醋噴灑、紫外線照射等工序做舊,第二步就是再用藥物消除做舊時候留下的藥物等痕跡。
直到過了將近一個月,這件仿制的《仕女拾春圖》才算真正的完成,從造紙、造墨再到後期做舊完成前前後後用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葛平安算是目睹了一件文物贗品制作的全過程,充分滿足了他的獵奇心理,程木算是累的跟一條狗一樣,等到制作完畢之後好好地大睡了三天。
三天之後,由程木策劃主辦的這場起名為「拔掉喬佔山」的文藝匯演正式開始……
當然這場匯演演出之前,兩個人還有這樣一番對話︰
「我拿給幾個專家看過了,還真沒人看的出來……你小子可以啊。這樣一來說不定還真能釣出來喬佔山。我說你這不是以假亂真麼?我操,你今後這不是可以做這玩意兒賺錢大了?」
「……當然不行,雖說普通的鑒定方法都看不出來,不過還有個辦法,做的再精良的贗品也難逃法眼啊……」
「什麼辦法?」
「碳14檢測。等著吧,喬佔山肯定會跟我提出要進行碳14檢測,那個時候,就是我的機會……喬佔山啊喬佔山,今兒我就做個局子,請君入甕……」
8月28日,喬佔山坐在家里的沙上一邊喝著茶水一邊打開了電視,今天有當地電視台做出的有名一檔鑒寶節目叫做《玩古》,基本上與央視的鑒寶節目差不多,都是請有著名的鑒定專家,然後讓報名的一些收藏古玩愛好者帶著自己珍藏的寶貝過去讓專家點評一下滿足一下他們的優越感……當然也有假的贗品出現,結果優越感沒秀出倒秀出了挫敗感,在這檔節目里面經常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晚上7點4o分,《玩古》節目正式開始,在穿著開叉旗袍的美女主持人操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開場之後,四個滿頭白的老專家依次出場坐到了鑒定席上想象著今日或許有帶著贗品出現的人含淚謝幕的表情含笑不語。
前面兩個憑借著一個清朝的瓷器和明朝的一個破筆筒被幾個老專家鑒定為真品之後帶著滿足的笑意離開,第三個就有些悲劇了,他帶了個號稱是漢朝的玉器,漢朝的玉器可以稱得上是國寶級了,結果幾個專揀往前一看就指出那玉器是假的,還說那造假技術極為低端,簡直可以用騙小孩兒來形容,于是第三人臉上的笑容瞬間不見了,他現在能做到的就是盡力不哭……
等那第三個下場的時候,女主持含笑說道︰「今天第四個來到我們玩古節目現場的收藏愛好者可是帶了一個重量級的寶物,如果被鑒定為真品的話,那就是我們玩古節目創辦以來出現的最為貴重的文物!那麼這位收藏愛好者到底帶來的是什麼寶貝呢?有請來自我們長沙的收藏愛好者王斌,王先生……」
喬佔山坐在電視機前微微愣了一下,玩古節目他是每期必看,通過這個節目也事後聯系過參加節目的收藏者搞到過不少文物,里面當然也有數十位上百萬的東西出現,可今天主持人說那人可能帶來玩古開辦以來最貴重的東西,喬佔山的興趣立馬來了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身子朝著電視機前傾了起來。
電視機前畫面切換到了隨著音樂入場的那個叫做王斌的收藏者,光是這人一登場有眼力的喬佔山就不由得吸了口氣,那人看上去有三十來歲左右面色紅潤體態微微有些福,一身的外國名牌,從西服到領帶、手表、腰帶、皮鞋……無一不是價格昂貴之極。
主持人與王斌寒暄了幾句之後故作驚訝地說道︰「听說今天王先生要帶給我們鑒定的寶物是一幅明代著名才子唐伯虎的真跡!是這樣嗎?」喬佔山一呆身子又朝電視傾斜了一下,身體竟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王斌微笑著點了點頭接過話筒後大聲道︰「不錯,今天我帶來的是一幅唐伯虎的真跡《仕女拾春圖》,希望專家鑒定組能幫我鑒定一下!」
啪啦!一聲脆響,喬佔山右手附近的茶杯忽然被他猛地一抖掉落在了地上,化作了一片尖刺冰冷的碎渣……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