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熊熊烈火借助風勢恍若潮水一般席卷而至,一時之間火光滔天,天空上被映襯地一片血紅。老湘南嚇得膽都要裂了,眼下也顧不得什麼尸毗王印法了慌忙向程木叫道︰「臭小子!還不趕緊下山!你想被活活燒死在這里麼!」
程木啞然失笑道︰「笑話,跟你們下去老子也是死。難道你會放了我麼?」四周熱浪席卷而至老湘南額頭上汗水劇出︰「臭小子!我放了你還不成麼!只要你下去之後乖乖交出那印法……」
「你想也別想,老子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答應別人的事情還沒反悔過!」程木眯了眯眼楮看了看伏在他肩頭的惠通苦笑道︰「更何況……那混蛋大和尚是交給我這麼一個要命的東西啊……」
鬼姑子再也忍不住那股身邊灼燒著的嗆人煙氣對老湘南罵道︰「他不下來咱們不會把他抓下來麼!趕快動手!不然的話一會兒沒了退路大家都得死在這兒!」老湘南獰笑道︰「臭小子!你可別怪老子下手狠了!」說完之後便與鬼姑子、石蕗朝著程木沖去。
眼後的焚風已經距離不遠,前面又是心懷叵測的三人,到了他們手里只怕不死也得半殘。程木焦急之下終于做出了一個不要命的決定——他居然朝著身後那洶涌的火海跑去!老湘南與鬼姑子沒想到他竟如此決然,兩人大吃一驚生生頓住了腳步不敢再追,正當兩人踟躕之時,一個灰色身影飄然掠過兩人朝著程木追去!
「石蕗!你不要命了麼!」老湘南看著那身影大聲叫道。石蕗卻一臉淡然飛馳而去,一雙無神的眼楮緊緊盯著程木背上的惠通。程木也沒想到這女瞎子竟也如此狠烈,他也只是想嚇一嚇老湘南他們然後撲入焚風之中另尋其他活路,那股火海雖然駭人之極但猛然沖進去只要不被火燒著應該不會有危險,他猜得本是不錯,老湘南生性雖然狠辣陰毒但卻極是怕死,自然不肯涉險,鬼姑子愛美之極當然也不肯深入火海,萬一毀了她的容貌比殺了她還難,只是這石蕗竟讓他大出意料。
在老湘南和鬼姑子的驚叫聲中,程木與石蕗的身影終于撲入那片張揚肆虐的業火焚風……
程木反手抓緊了背上的惠通慌慌張張地搜索著前方的道路,但眼前一片烏黑的煙氣和 啪作響的樹木炸裂聲,程木頭都被那熱浪灼熱的扭曲起來,四周一股子焦臭味直撲鼻孔。他咬了咬牙撕下兩塊衣角從包里取出水壺浸濕了之後蒙在自己和昏迷不醒的惠通的口鼻上,然後壓低了身子四處尋找可以躲避火浪之處。
正在此時忽然口袋里面傳出了手機鈴聲,李健的聲音空靈而至,「路還有多遠,哪里是終點,能怎樣?體會那起起落落的心,和不得已的堅強……」程木急的火焦火燎的大罵誰他媽這時候給他打電話,連忙把手伸進去掏出電話一看上面正是管子。
程木按下接听鍵咳嗽著大罵道︰「去你娘的管子,這時候打什麼電話!催死還是怎麼著?」管子那邊的聲音卻也是焦急萬分︰「我知道!Tmd!你小子是不是上了剛才的麓山了!」程木眼尖之下現一塊兒溪水,那里附近只有溪水兩邊的灌木著了火,他連忙朝著那里跑了過去回到︰「什麼麓山!」
管子罵道︰「我就不說你小子有多二了!看手機導航!我在你手機里裝了公安上的定位器!你現在是在秦嶺一段支脈麓山上!現在是焚風季節!你上山干蛋去呢!我現在就Tm在你山的另一頭!山上都成了火盆子了!你還往里面跳!」
程木噗通一聲跳進了溪水之中,好在那溪水不深只是沒到他的腰間,被那冰涼的溪水一浸,他身上頓時感到一股清涼爽快之極,「我操!你什麼時候在我手機里裝定位器的!還有……你Tm怎麼到這里來了!」管子那邊也是嘈雜之極︰「你別管了!這事兒一言難盡,有人逼著我來了!你趕緊下山去,在那呆著你Tm肯定要給燒成渣子了!」
程木淌著水艱難地順著河流走著說道︰「我在二也沒二到自己尋死去,這不是我查天衣的事情被那邊的人現了麼,他們追著我把我攆到這兒了!你來了正好我操!別Tm在那隔岸觀火了!趕緊想辦法把我救出去!」
管子急道︰「我有什麼辦法!我要進去救你就不是隔岸觀火了,那就他娘的成了加油添火了!煮豆燃豆萁了懂麼!你是豆我是萁!我過去的唯一作用給那要命的焚風添把火,讓你死的更快點兒。」
兩旁的樹木被燒的樹木酥出嘎吱嘎吱的脆響開始向下倒塌起來,程木還沒來得及接話一顆大樹便帶著一股灼浪朝他砸了過去,程木大驚之下慌忙憋足了吃女乃的勁兒前猛撲過去,身後那棵火樹轟然砸入溪水之中出一陣嘶嘶響動,一股白煙朝著天上竄了上去,把程木的臉都嚇綠了。
一個灰影在水中輕踩著正急朝著程木追去,不用回頭,程木就知道是那個女瞎子追了上來,他連忙把電話湊在耳邊大聲叫道︰「老子要被女妖怪抓住了!我操!你不是條子麼!好歹盡職盡責一下來拯救一下水深火熱的群眾吧!」
「哥們是警察不是消防隊!唉——你怎麼?」管子說道這里忽然出一聲驚叫似乎他旁邊有了什麼異常動靜。「你別去!那邊焚風正猛!你去了不是找死麼——嘟嘟嘟嘟……」管子那頭電話忽然斷了,程木心中一冷,完了。這下……能跑多遠算多遠了吧。
眼前一股股的熱浪侵襲而來,程木臉上的濕布也早已被蒸干,他在身下溪水之中浸潤了一下之後繼續憋著一口氣順著溪流吃力走著,身上的力氣被一絲絲地抽干,眼前火浪、樹木、黑煙、溪水中的白煙……一切都仿佛地獄中才有的恐怖場景,他的肩膀、手掌、後背上都被那飄飛著的火焰灼傷出一個個燎泡,特別是腰間、腳掌幾處被火灼傷的燎泡被溪水中的石塊擦爛之後浸著那渾濁的溪水,只痛的他幾欲昏死過去。
終于……程木再也沒有了一絲氣力,看著旁邊越燒越旺的烈火,身下的溪水也因為那些接二連三落入溪水燃燒著的木石,漸漸變得滾燙起來之,他兩眼一黑噗通一聲倒在了那溪水中……
當他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四周一片焦黑,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現兩個對坐著的身影,程木吃力地抬起手揉了揉眼楮,一不小心手臂上的灼傷踫到了一塊石頭痛的他啊的一聲大叫起來。
「你怎麼樣!」一個嬌柔關切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程木覺得上身身下軟綿綿的,他吃力一看自己竟是躺在一個面容嬌麗、穿著一身警服的俏麗女子懷中,她那緊皺的眉宇、緊繃的嘴唇似乎因為程木的醒來舒展開來︰「暮年,我、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死的!」
旁邊淡淡傳來一聲冷哼︰「醒了又能如何。還不是被困在這里……」程木看著那女警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猛地一拍腦門苦笑道︰「你……你是……那個女條子!你還真Tm是不死心啊……老子藏了兩年你還是抓到我了……」
那女警正是以包庇罪犯威脅管子來找「李暮年」的姜若雪。姜若雪嘆道︰「你怎麼就料定我是來抓你的?」程木啞然道︰「你是兵,我是賊,你不是來抓我,難道是來救我的?」
石蕗淡然道︰「她還真的是來救你的,不過眼下咱們只怕都活不了多久了……」程木愣了一下朝著四周看了一下,這一看之下他差點又昏過去,眼下他和姜若雪、石蕗、惠通竟都被困在了一個四處高崖的深谷底部,一道白練似的瀑布從東邊的高崖之上飛流而下,四處高崖上的樹木一片焦黑,四人身邊只有幾塊在溪水中露出幾個角的巨石和一些從高崖上墜落下來的焦黑樹木,四周高崖長了滿滿的青苔滑不留手,真是插翅也難飛。
原來程木昏倒之後因為他的包是隔水的,竟如救生圈一樣帶著他隨著溪水朝著下漂流而去,因為路上不斷的樹木倒塌,石蕗為了閃避開也是追了半天才追到他身邊,正當那時姜若雪也披著一件石棉衣拿著管子的手機找了過來,兩人剛踫頭,那溪水正好將飄著的程木推到了瀑布邊緣,情急之下姜若雪與石蕗竟都不約而同地奮力朝他抓去,哪知道終究是差了分毫,四人都從瀑布上墜落而下掉在了這個瀑布下的谷底,好在四人都落在了水潭中,都沒什麼大礙。
程木仰頭看著四周那數十丈高的高崖悲極反笑道︰「什麼叫做命運多桀、造化弄人……老子這幾日是體會的痛入骨髓啊。天衣那東西果然邪氣啊,跟它才沾了這麼一點關系就讓我死死生生,生生死死,無窮潰也……」他看了一眼石蕗身旁依舊昏迷的惠通忽然對石蕗道︰「你肯定不是為了我追過來,你是為了這個小子吧……那印法有那麼重要麼?讓你這樣將生死都不顧了?」
石蕗平靜地注釋著惠通說︰「生死?那種東西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只要能完成老掌櫃交代的任務,死了也沒什麼。」她緩緩地轉過了頭對程木道︰「這個女人要找什麼李暮年?老湘南又說你叫程木,你到底是誰?」
程木看了一眼臉上忽然浮現幾分紅暈的姜若雪撓了撓頭道︰「這倆都是我,李暮年是我兩年前的名字……」他話還沒說完忽見惠通嘴唇抖動著睜開了眼楮。
「師傅……師傅……」惠通淡淡睜開了環顧了一下四周連忙朝程木撲去急道︰「我師傅呢?我師傅呢?」程木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他只得沒好氣地看了石蕗一眼︰「你問這個女瞎子吧,她是作案人……來來來,女條子,反正閑來無事,你來好好審一審此案。」
姜若雪嗔道︰「什麼女條子,你嘴里就沒什麼好話麼。兩年前你可沒這麼貧嘴。」
石蕗臉上沒有絲毫愧疚依然平靜地道︰「你師傅已經死了,是被我和老湘南、鬼姑子殺死的。」惠通怔了一下小臉上的淚水又涌動而出,他雙手用力地堵著耳朵大聲叫道︰「不會!我師傅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嗚嗚嗚嗚……」
石蕗搖頭道︰「他不是你師傅,你也不是惠通,你的名字是筠蕪,我是你的姐姐,我們都是老掌櫃的孩子。」惠通咬牙切齒地看著石蕗怒道︰「我不听!我不听!你是個騙子!騙子!壞人!我才沒有姐姐!我才沒有……」
程木看著悲傷至極的惠通卻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安慰他,當下四周變得一片沉寂,過了良久,惠通才癱軟地坐了下去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口中喃喃地念叨著︰「師傅……師傅……」那情景讓程木心中也變得悶痛起來。
天空漸漸變得黑了起來,惠通依然失神地癱坐著,程木三人尋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一點可以充饑的東西,整整一天多來,程木肚子里沒進一點糧食,手機也沒了信號,身上的傷口雖然上了些藥卻依然疼痛無力,三人一下陷入了沉默等死的陰霾之中……
更讓程木煩躁的是惠通依然念經一般地師傅、師傅地念叨著,仿佛覺明的魂魄就在眾人身邊要拉著眾人去他那一邊一樣。
「夠了,小和尚,你只不過是走了一個師傅,痛苦一會兒差不多也就行了,要中二到什麼時候才行……」程木倚著一塊石頭不耐煩地說道,惠通猛然站起身來沖程木吼道︰「你又知道什麼!我從小就師傅一個人……他就是我的父親、父親一樣啊……」
程木摳著鼻孔說︰「我當然不知道,可這世界上將來還有更多讓你留戀不舍的東西,但它們終有一天都會離開你,難道沒丟失一次東西都要這麼要死要活一次麼?沒有什麼是必須陪你一輩子的,雖然你現在還小不明白,你當年斷女乃的時候不也是像今天這樣難受麼,可隨著你長到現在不是也習慣了吃米喝粥麼?」
惠通恨恨地看著程木一雙小拳頭握的咯咯作響。姜若雪忍不住勸道︰「他還小,你就不要這麼說他了吧。」石蕗淡淡地看著程木忽然道︰「筠蕪,我替你殺了他怎麼樣?「
程木彈出一塊黏糊糊的鼻屎道︰「女瞎子,你覺得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客觀一點說。」石蕗平靜地說︰「雖然我跟你接觸不多,但隱約也看出來你是個貪生怕死、油嘴滑舌、陰險狡詐的混蛋……」
姜若雪吃了一驚看著程木忽然搖著頭辯解道︰「他……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是個……」
程木揉著雜亂的頭笑道︰「不錯,你分析的雖然不客觀,不過也差不多啦,但你可直到我兩年前是個怎麼樣的人?」石蕗緩緩問道︰「怎樣的人?」姜若雪忽然問道︰「對了!暮年,兩年前那場慘案到底是怎麼回事!趙帆和周茞兒不是你殺的對不對!一定不是你殺的……」
程木沒有理姜若雪,只是看了一眼惠通柔聲道︰「小和尚,我給你講一下我兩年前的故事吧,你听了之後就會知道,你所受到的痛苦和我比起來,已經不是天和地差的檔次了……人是不能一直拘泥在過去的。」
程木仰起頭看著星空喃喃道︰「女條子,你要找的答案我也會告訴你……反正咱們怎麼都是等死,我就講個自己的故事,就當解悶吧。那一年,我還叫做李暮年……那一年,年嬌處……說不定,听了我的故事,痛苦的人可以釋然,等死的人可以有活下去的勇氣……」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