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機場滯留著大量旅客。何姓中年人西裝革履安靜地正在安檢出口。
「師父。」
帶著鴨舌帽的老者走過來道︰「噓,我們悄悄地走。」
「我來拿行李。」
身材高瘦的司馬圓目光矍鑠地問︰「小何,你視訊里和我說的年輕人怎麼沒來?」
「師父有所不知。行天他要去好友的婚禮。」
司馬圓高傲地道︰「機會還是留給有準備的年輕人吧。你推薦的這位性格太浮躁。」
何姓中年人點頭稱是,引領老者前往該市著名大學。
展廳之內,劉詩詩抱著畫軸忍著周圍帶刺兒的話語。
「你看那個女的,穿得什麼玩意兒。簡直是有辱斯文。」
「就是,黃毛皮裙黑絲襪,怎麼看都不像話。這里是文化人的地方,不是夜總會。」
「還把這個畫軸,里面裝的不會是春和諧宮圖吧。」
輕柔的音樂響起,主持人登上講台介紹領導和來賓。
叮,您所邀請的用戶不再服務區,請您稍後再邀請。
「忘了!雲行天正在飛機上瀟灑。」劉詩詩坐在最後的座位上道,「也不知道這東西能行不?千萬別太丟臉,我最怕張飛賣豆腐——人強貨不硬。」
市領導校領導6續落座,主席台上中央座位依舊空缺。
「好,請全體起立。」主持人莊重地說道,「歡迎國家書法家協會終身榮譽會長、國家毛筆書法協會終身榮譽會長、國家硬筆書法協會終身……國家政協委員——司馬圓。」
劉詩詩听著長長的介紹頭有西瓜那麼大。「請問這是人麼?」
帶著灰色鴨舌帽的老者緩步走來。深邃的眼楮掃過,劉詩詩不自覺打了個冷顫。「這老人家好有精神。」市委書記、市長帶頭鼓掌歡迎;學生們掏出設備各種抓拍;聞訊而來的央視記者更是不肯放過任何一個鏡頭。
熱烈的氣氛中,司馬圓摘掉帽子露出稀疏的頭。但這絲毫不影響觀眾們暴漲的情緒。
「國家藝術協會終身榮譽會長……」
「世界藝術大師……」
「唯一的司馬圓。」
主持人激動地說︰「下面隆重地有請司馬圓大師給我們講話。」
市委書記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大師司馬圓和祥地說︰「很高興能見到大家。」
一陣濃烈掌聲。
「看到你們讓我想起了我年輕時的樣子。」
一片善意笑聲。
「我這個人不怎會講話。就說一句,希望在座的諸位能夠不遺余力地弘揚我中華文化。」
見司馬圓抽身回坐,眾人心中五味俱全。
「這也太快了吧。」
「說完了?」
「沒听清。」
「算了,鼓掌吧。」
司馬圓簡單明快地將視線交還給主持人。市委班子集體起立,全場一片熱烈的掌聲。主持人難以自持地說︰「多謝司馬圓老先生對我們的諄諄教誨……下面請前五位書法愛好者展出自己作品。這五位同學都是我校硬筆書法協會的骨干。」
司馬圓微微點頭道︰「第一副筆力遒勁,很有我好朋友夏涵魚味道。」
那位女同學如熟透的隻果滿臉通紅。
主持人向諸位領導解釋道︰「這位是夏涵魚先生的嫡親外孫女,書法協會會長……」
「哦,怪不得。」司馬圓又補充道,「這幅字貌合神離,只得其形未得其意。」
「您看這幅字能得多少分?」
「十分。」
「啊,滿分。」主持人驚愕道,「居然是滿分。」
「滿分一百。」司馬圓特立獨行道,「文化靠傳承,文明靠創新。你這幅王昌齡《出塞》沒有鐵馬金戈之聲,卻有江南春水之色;不倫不類,給你十分已是看在老友情分之上。」
第一位女同學紅著臉含著淚道︰「多謝司馬爺爺指點。」
「呵呵。你的功力在這五人里最強,有時間和老夏到我家里來玩。」
「真的嗎?」女同學如釋重負道,「一定。我們一定……」
「第二幅《春江花月夜》意境不錯,可惜筆力不足。日後要勤加練習……」
「第三幅《念奴嬌赤壁懷古》文過飾非,……」
各有收獲的幾人恭敬地離開展台。听著司馬的講解,場下眾人沉醉在美景之中。劉詩詩握著手中的畫軸焦急萬分。「會不會成為笑柄?看這老爺子眼楮毒得狠。」
……
喝了口水,司馬圓雙眼亮道︰「沒想到這里有這麼多的它山之石。」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主持人引話題道︰「司馬大師,硬筆書法組的作品三十三幅,您認為那副最優秀呢?」
「《蜀道難》那副不錯。」司馬圓猶豫片刻道。
台底下作者聞言激動得熱淚的盈眶。
「下面是毛筆書法組的作品。三十四號……」
司馬圓擰上瓶蓋走到前台聞了聞墨道;「這幅不對。這是左無舟老友三年前的習作。」
「這……」主持人難以為繼。
司馬圓掃了一眼文質彬彬的少年道︰「還不說實話嗎?」
「司馬老先生慧眼。」少年低頭說道,「這的確是我三年前老父親從渝州買來的。」
全場一陣騷動,少年氣息不穩道︰「我爸是李剛。」
司馬圓笑道︰「原來是這樣,你先下去吧。」
「原來是這樣。」主持人解圍道,「這位少年是和司馬老先生開了個玩笑。呵呵,一場誤會。」
「後生可畏啊!」司馬圓靠在椅子上道。
秩序恢復正常,司馬一番擲地有聲的評價讓眾人大開眼界。
「好。」主持人道,「比賽進行到這里還有最後一副參賽作品。」
劉詩詩抱著畫軸走上前台,底下爆出一陣鄙夷嘲笑之聲。
「搞什麼,一點也不像搞藝術的。」
「就是啊!長得還行,穿得太非主流了。」
「這是什麼流派。太畢加索了吧。」
面對眾人的歧視,劉詩詩泰然自若道︰「你們懂個屁。」
這是什麼場合?市委領導小組會;這點評大師是誰?藝術大師司馬圓;剛才這非主流少女說的什麼話?你們懂個屁。
一般人能不激動?二班人能不生氣?
主持人哭笑不得地說︰「這位小姑娘的火氣有點大,說話有點沖。」
司馬圓微笑地看著小女孩道︰「這位同學,你可以把字曬出來讓大家看看。」劉詩詩笑著打開畫軸道︰「老先生,這幅字不是我寫的,是我一位朋友寫的。要是寫得不好,您可別罵我。」
司馬圓喝著礦泉水,饒有興趣地盯著劉詩詩。「這位小姑娘的性格和年輕時候的如怡倒有幾分相似。」
主持人故意高聲宣布道︰「請看——」劉詩詩展開宣紙,巨大「馳」字呼之欲出。
噗!司馬吐出一口水,驚詫地看著馬也馳。
見老者失態,抗議之聲鼎沸。
「一個字也來參賽。」
「這位女同學,和諧社會把你給救了。」
「這是我們工作組的疏失。」
司馬圓走到劉詩詩面前,紅著臉大聲道︰「這個字誰寫的?」
「不是我寫的。」劉詩詩害怕地說,「老爺爺,我能不告訴你是雲行天寫的嗎?」
「雲行天?」司馬圓笑道,「很自在的名字。」
主持人替眾人問道︰「這副字多少分?」
「零分。」司馬圓仔細看著筆跡道。
「跳梁小丑快下去。」
「就是,嘩眾取寵的同學下去唄。」
「不要浪費大家感情。」
「也是滿分。」司馬圓看到最後一筆豎折鉤,驚得後退三步道︰「神來之筆。神來之筆。」
劉詩詩呆愣著抓著宣紙道︰「寫的不錯?」
「嗯。」就像按了F9屏蔽玩家一樣,司馬圓物我兩忘道︰「這馬(繁體字)字旁,上半部分如同燃起熊熊大火的古城,這貫穿上下的豎彎鉤墨跡粗壯,猶如一只驚天巨蟒……」
眾人順著司馬圓大師的思路進入了江湖世界。叫罵之聲,不屑之色,質疑之態紛紛融入到一個「馳。」字之中。
「這四點底猶如巨蛇之尾猛烈撞擊城牆。砰砰砰 ……」司馬圓皺皺眉道,「我看不出來作者是站在哪一邊?」
眾人站起身盯著黑字,隨著巨蛇擺尾氣息連顫。記者各種角度扭轉鏡頭,拍出十分清晰的特寫︰粗細相間的漢字,仿佛將眾人置身于巨蛇身軀之下。
「這也字旁就更絕妙。比劃順序有寫顛倒,先有一人被巨蛇吞下,又有一人請蛇入甕……」
書法底子最薄的劉詩詩恢復清醒道︰「你怎麼知道?」
「這也字上的一豎力透紙背,顯然是精心而為之;看,下筆及其緩慢,這奔跑過程之中,一定有人舍生取義。」
眾人忽然覺得生死一線,一張血盆大口突兀出現身後。
司馬圓眼楮放光道︰「這最後一筆一分為二。前半筆我也看不出端倪,仿佛如有鬼神相助逃出生天。後半筆精彩艷艷,乃是一道刀光貫穿蛇身……」
眾人隨之呼吸平穩,心中不斷冒出疑問。
「這字到底是誰寫的?」
「這位女生的確有驕傲的資本。」
「留下聯系方式,你被錄取了。」
「這刀芒好霸刀。」
司馬圓點著最後的彎鉤說道︰「一刀切斷巨蟒不算,還削去了半面牆壁。」
身臨其境的眾人再不敢小視劉詩詩。
「那老爺爺,你怎麼說是零分呢?」
司馬圓笑著說道︰「萬物皆由心而生,你這位朋友卻沒有心。所以這幅字從頭到位都是在闡述事情經過,沒有本身的喜怒哀樂。」
「老爺爺你說的對。他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宅男。呵呵,缺心眼。」
司馬圓大笑道︰「小姑娘,這人雖缺心眼但不壞。」劉詩詩臉色一紅道︰「他壞不壞的和我沒多大關系。」「是麼?」司馬圓愛才之心大動道,「你們一起到寒舍作客如何?」劉詩詩環顧四面的眾人小聲道︰「也好。我把他領去,你可不能收我飯錢。」司馬圓彎腰低語道︰「一言為定。」
……
剛出機場,雲行天打了噴氣說道︰「著涼了嗎?。」不遠處的跑車前,花容月貌的林仙兒揮著手喊到︰「雲行天,雲行天,來這邊。」
「哈氣!」又打了個噴氣,雲行天搖著頭笑道︰「看來真是無福消受美人恩。」
就在走出機場的剎那兒,一道黑影拉住雲行天的胳膊轉到柱子後面。一身黑色短皮衣的女子身材綽約,雲行天頓覺胸前壓力大增。
摘下墨鏡,素顏清心的林曼兒道︰「你還認得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