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稅這件事早已不是人們茶余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府尹陸老爺的功績也已不再是人們談論的佳話,倒是那府尹大人家那個伴著神光而降生的小少爺還偶爾有人提及,但也即將被人們刻意淡化,因為小少爺除了出生時給人們帶來了一點點好處之外,再也沒有帶給人們任何驚喜。
晝夜更換,四季交替,轉眼間又是三年過去。
朝中局勢一如從前,權貴們仍舊不停地在搜刮著民脂民膏。偶爾有一群實在過不下去百姓試圖反抗,但換來的卻是大批官軍的無情鎮壓和屠殺。
那些強國雖然仍對晉國虎視眈眈,但也沒有采取意想中的行動。
這讓國民們的精神漸趨麻木,開始安于在這種橫征暴斂中求生存。
無論時局如何的陰暗與動蕩,不管大人們的心里如何的歡喜或是憂愁,小孩子都是一個最快樂的群體,無論何時何地,他們都能找到他們認為很快樂的事情。
這是一個炎熱如盛夏的秋日下午,在州府的某個街角,十來個年紀最小只有四五歲最大不過十來歲的孩子正在盡情地玩著一堆泥沙。
他們把泥沙堆捏成各種各樣的形狀,或人或獸或樹。每個的額頭上都被烈日烤出了汗珠,但他們仍舊樂此不疲,一點也沒有膩的意思。
就在這群小孩玩耍的高牆背後,一個閣樓的窗子打開著,一個虎頭虎腦有一雙閃著某種光芒的眼楮的小孩用雙手托著下顎趴在窗台上看著街道上的這一切。
剛開始的時候,這小孩還頗有興致,可是看了一會兒之後,臉上便開始露出不屑的神情。「怎麼堆來堆去都是那些形狀?完全沒有一點創新嘛,虧他們還玩的那麼興致勃勃。哼!無聊!」
小孩嘀咕完這句話就「啪」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小孩叫陸榮,就是臨死前還念叨著小護士的方靜靈魂重生的宿主,就是那個第一次睜開眼就用眼神嚇得丫鬟連連後退的無趣家伙,就是人們口中那個伴隨著一團神秘亮光而出生的人物。
就在陸榮關上窗轉身的時候,听見閣樓的走廊上響起了一串細碎的急匆匆的腳步聲。他微微一笑,因為他已經猜到了那個即將到來的人是誰了。
那個人是陸榮的貼身侍女,名叫施蘭,就是陸榮第一次睜開眼楮看見的那個睡覺流口水的姑娘。
施蘭從他出生的那天開始便負責照顧他的生活,給他穿衣吃飯換尿片。到了兩歲時,他的父親便給他請來了先生教他讀書識字,施蘭便又多了一項監督他學習的任務。
其實,施蘭並不是那種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美貌女子,相反,她的臉上還有幾點不是很明顯的雀斑。她也不是一個溫婉如可人兒的女子,相反,她有時還有些小小的天真和任性。不過,陸榮特別喜歡她,當然,不是言情小說中男主角與女主角之間的那種喜歡,而是純粹的人與人之間的一種親近感覺。
這或許是源于陸榮第一眼看見的人便是她吧,反正陸榮就是喜歡施蘭。有時候,他的喜歡也會超出親近的範疇,尤其是施蘭把他抱在懷里的時候。因為那個時候,他聞到了少女身上那股特有的能令他心靈顫動的體香,所以在那個時候,陸榮會把小腦袋緊貼在她那酥酥軟軟的胸口,然後緩緩地蹭動,感受著前世未曾感受過的感受。
陸榮有時候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很無恥。不過,他願意把這樣的無恥繼續下去,甚至如果有可能,他還想把這種無恥發揚光大。因為他在施蘭的眼中就是一個只會吟詩寫字、對男女之事不懂也不能的小屁孩。所以,當他蹭施蘭胸脯時,施蘭只會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絲毫不知自己已經被某個縮小版的猥瑣了。
陸榮面帶著習慣性的微笑,準備著迎接施蘭的到來。不多時,門口就出現了一個年紀只有十二三歲,卻渾身透著女人味的少女。
少女臉上顯著焦急,看著房間里面帶微笑負手而立的陸榮,忍不住「撲哧」的大聲笑了起來。
陸榮看見施蘭看了自己後的反應,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此時的模樣,才發現自己這個小小的身段實在是不適合擺出一個成功男人的造型。他這才想起自己已不再是前世那個高大英俊玉樹臨風的方靜,而是一個剛過三周歲的小屁孩陸榮。
陸榮有些窘,心里暗自後悔︰「哎,失敗呀!自己在他們眼中明明是個無知的孩童,干嘛要故意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搞得現在這樣不倫不類滑稽無比招惹蘭姐笑話?」
陸榮心里雖然後悔,可是臉上還是保持著那一貫的笑容,絲毫不顯窘態。
施蘭笑了一會兒之後正色說道︰「少爺,你怎麼又跑這里來了,老爺和先生到處找你呢!」
話中帶著責備,但臉上卻絲毫沒有責備的意思。
「蘭姐,你真漂亮!」陸榮並沒有回答施蘭的問題,而是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且與他實際年齡太不相符的話。
不過,這句話還是令對面的姑娘臉上微微一紅。施蘭立即低下頭來掩飾自己的這抹嬌羞,然後又迅速抬起頭疑惑地看著面前這個可愛的小少爺。
施蘭心里想著陸榮剛說的那句話,心里很疑惑︰「雖說少爺對詩文和武學有著非常人的理解能力,但是,沒听說過他對男女之事也懂呀?難道是我真的長的很漂亮,少爺只是說出一個事實罷了?」
念及這些,施蘭臉上再次出現一絲紅暈。
施蘭臉上的表情沒能逃過陸榮那雙銳利的眼楮,「嘿嘿,發春了吧!」他在心里這樣暗自偷笑著。
施蘭臉上的那抹紅很快就被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壓了下去。「少爺,快走吧,老爺和先生在書房里。老爺對你經常逃學這件事很生氣。」
「生氣?我還沒生氣呢,他居然生氣了?請來的那些老師都是些無用的庸才,除了教那些《論語》呀,《三字經》和《百家姓》之類的以外,就沒有別的什麼新鮮刺激的東西,他們不嫌煩呀,我還嫌累呢!」
陸榮噘著嘴嘟噥著。他的聲音雖然說的很小,但依然沒能避過施蘭那靈敏的耳朵。
施蘭听了陸榮的嘀咕,回想起少爺自出生以來表現出的那些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能力。不由暗自點頭同意少爺的說法。
且不說陸榮剛一睜開眼時看自己的那種如猛獸般的眼神,只說他在一歲時就能拿筆寫出一手好字,在一歲半時便能想都不用想,張嘴吟出好多首令老爺都拍案叫絕的好詩。
就是因為陸榮的這種天資,陸老爺決定要把他培養成一個和自己一樣拿朝廷俸祿的人,于是在陸榮吟詩後的第二天,便專程為他請來了一個先生教他讀書識理。可是還不到十天,那個先生就被陸榮給氣走了。陸老爺又請來了第二個,結果,還不到三天,那先生氣呼呼地連工錢也沒有要就走了。
陸老爺把陸榮狠罵了一頓之後又請來了第三個,結果就不用說了。
在這一年半時間里,陸榮一共換了十位老師,最後這位是呆的最久的一個,快仨月了。不過也有好幾次差點被氣走,是陸老爺極力挽留,並一再加薪,且把陸榮痛打了一頓以儆效尤之後才勉強留下的。
在施蘭的記憶中,陸榮是個不折不扣的桀驁不馴的家伙,更主要的是他的腦子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壞點子,總是捉弄得他看不順眼的人哭笑不得,並且每次絕不會用重復的法子。
不過,陸榮是從來不會捉弄施蘭的,非但沒捉弄過她,反而總是幫著她出頭。
就說那次施蘭給夫人煎藥時因為犯困而把藥給煎糊了,頓時引來管家的一頓大罵,並要以家法處置的時候。是陸榮挺身而出替施蘭撒謊,說是因他尿急,所以要求施蘭帶他上茅房,因而耽誤了看藥的功夫,施蘭才幸免了那頓板子。
事後,自施蘭親眼看見陸榮往管家的茶杯里撒了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的粉末,結果,管家拉了整整三天肚子。直到拉得整個人都虛月兌了,臉色蒼白地躺在地上起不來,陸榮才遞給了管家一碗水,方才止住了拉肚子,又過了好些天,管家的身體才慢慢恢復正常。從那次以後,管家再也沒有對施蘭發過脾氣,甚至連壞臉色都不曾給過。
施蘭在陸府里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仰仗這位陸榮不遺余力的庇護。更讓施蘭感動的是,陸榮這個天不怕地不怕,有時連老爺夫人也不放在眼里的搗蛋鬼,卻是極听自己的話。這讓她感到很榮幸。
施蘭在心里暗暗發誓,自己這輩子都會跟著少爺,伺候少爺。除非是少爺不要自己了,否則,就算少爺將來娶了妻,生了小少爺,自己還是要跟在少爺身邊,幫他帶小少爺,幫他洗衣做飯。
施蘭看了看陸榮那稚女敕的臉龐,發現陸榮也正在看著自己。陸榮那明顯比實際年齡成熟千百倍的眼神讓施蘭無崇拜。「少爺這麼聰明,將來一定是一個非常有成就的人!那一定得要皇家貴族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少爺,他們生下的孩子也一定會是如少爺這般聰明的搗蛋鬼吧?」
從一個眼神就能聯想到一個人的後半生甚至下一代,不得不佩服女人這種敏感生物的想象力之豐富。
陸榮看見施蘭一直盯著自己看,而且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任他有兩世為人的經驗也不能猜透此時施蘭的內心所想。陸榮心里有些發毛,于是出言詢問︰「蘭姐,你怎麼啦?」
被陸榮這麼一問,施蘭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想了那麼多不該想的問題,不由一陣臉紅。「沒…,沒什麼,少爺,我們快去書房吧,老爺還在那兒等著呢!」
陸榮隨著施蘭走進書房,看見正在書房里飲茶的父親和教書先生時,心里便開始忐忑起來。他並不是懼怕兩人,而是開始憐惜自己的兩只耳朵,因為它們即將听到已經听過千百萬遍自己都能倒背如流的長篇勸導。
果然不出陸榮所料,那個還穿著官服,肥肥胖胖留著三縷長須帶著一臉威嚴的人——他的父親陸謙-沉著臉首先開始發話︰「榮兒,你告訴為父,你為什麼不听先生的話?要惹先生生氣?為什麼要逃課?」
聲音並不大,但卻帶著一種父親的威嚴。
陸榮低著頭站在父親面前。他並沒有回答父親那一連串的問題。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難道回答說自己腦海里的知識已經超過了教書先生?所以感覺先生教的東西沒有創意,太無聊了?那樣的話,會把父親的肺都給氣炸的。
陸榮知道,只要自己一出聲便會惹得父親生氣。他很不願頂撞父親,縱然自己對這個有些迂腐的父親有多麼的不屑,可再怎麼說,他都是與自己這世的肉身有著血緣關系的父親,如果沒有他,自己不可能在重生在這個世界。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陸謙一陣恨鐵不成鋼的教育之後,又輪到教書先生的唾沫亂飛。有了陸謙在身邊撐著,先生明白,眼前這個學生是不可能太放肆的,所以他的底氣明顯足了許多,就連說話的聲音也開始大了起來。
他要把這段時間所受的窩囊氣全數還給面前這個不懂得尊師重道的家伙。
陸榮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星子,他明知先生今天是仗著父親的威嚴對自己泄憤的,可自己此時卻不能拿他怎麼著。
陸榮心里郁悶糾結到了極點,可始終礙于不忍父親傷心而發作不得,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無數遍地問候先生的祖宗十八代……這一章寫得有些爽,自我感覺良好,尤其是後半段,陸榮那張狂•••,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