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想了,反正明天她就離開這里再也不會回來了,管他什麼狗屁顧亦寒,和她有一毛錢的關系?
想歸想,等到躺在床上,卻仍是覺得心里沒有辦法平靜,盛夏有些氣惱自己的不爭氣,又睡不著,干脆起床走到酒櫃邊,倒了杯紅酒轉身去了陽台。
孰料剛一走到露天陽台上,盛夏就呆住了,左邊相鄰的露台上,顧亦寒正邪魅狂狷的靠在那里,唇角一邊邪氣挑起,對她笑的魅惑眾生︰「這位小姐,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嘔!顧亦寒酸起來,可真是要了人的老命了!
盛夏差點沒把手里的杯子給丟出去,她狠狠瞪了顧亦寒一眼,轉身就要回房間,顧亦寒卻忽然開了口︰「夏夏。茆」
盛夏的步子一滯,下意識往他的方向看去,青色碧綠的藤蔓纏繞在鐵制鏤空的圍欄上,薔薇花在深夜里閉上了眼楮深眠,他頎長的身軀就掩映在那一片濃的化不開的墨綠中,寂靜,卻又仿佛透出了一縷縷的憂傷。
她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再也挪不開。
夏夏,有多久再沒听到有人用這樣的語調這樣的聲音喚她的名字蚊?
她曾經以為,就算是顧亦寒站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會再多看一眼——
雖然,她一直都承認,她依然愛他。
可是這一輩子,盛夏都不想再和那個叫顧亦寒的男人有牽連了。
「夏夏……」
他高大的身軀,輕易就從那圍欄上躍過來,只是鐵制柵欄的頂端,鋒利的尖頂劃過他的手臂,一條極長的血痕頃刻綻現,他卻連眉都沒有蹙一下。
盛夏下意識的皺了眉︰「你的手臂……」
顧亦寒卻看都不看,只是走過去攔在她的身前︰「夏夏,你知不知道,小秋的身體快不行了……」
「怎麼會?」盛夏一下睜大了眼楮,顧亦秋這些天陪著她玩鬧,看起來精神很好的樣子,怎麼會說不行就不行了?
顧亦寒微微垂了眼眸,他的神情看起來仍是有些玩世不恭,但卻明顯透著解不開的抑郁。
盛夏心里亂糟糟的一團,漸漸覺得難過起來。
顧亦秋那樣的人,真的很快就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嗎?
「他希望你能留在這里一段時間……」
顧亦寒說完這句話,忽然莫名的轉過身去不再看盛夏。
驕傲如他,對于這個女人,是從來不曾有過一句祈求的。
盛夏看到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孤傲而又冷漠,她想到留在他身邊的那三年,人人都說顧三少對她不一般,可她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對她的不一般,也許就是他在床上比較喜歡她吧。
盛夏搖搖頭︰「我明天就要走了,有些事情,逆轉不了,就順其自然……」
修長的手指忽然緊緊捏住她的下頜,盛夏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她覺得下頜骨一陣銳利的疼,而面前那張俊美的男人的臉,卻已經有了微微扭曲的陰沉。
盛夏的心往下沉,總是這樣,對于她,他總是這樣強取豪奪,就好比她只是一件玩物,是他可以隨意拋棄或者折辱的玩物。
「四年前你離開的時候我曾經和你說過……」
他的聲音變的暗啞卻又低沉,盛夏只覺得像是一道冰冷的冰錐刺入了她的肌膚中,她靜靜看著他,卻發現,哪怕過去四年,她還是看不懂他。
「這輩子,不要讓我再看到你……」顧亦寒手上的力道一點一點的收緊,盛夏的臉色漸漸變的發白,融在銀色的月光下,仿佛很快就要消逝一般。
「否則,我就絕不會再放過你!」顧亦寒低聲冷笑,忽然松開手將她推開,他手臂上的鮮血順著指尖淌下滴落,盛夏看著那血一滴一滴的滴下來,她的嘴唇開始發抖,她的身體也開始顫栗,她搖頭,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那天晚上,也是這麼多的血,那天晚上,她最後看到的也是這樣一幕……
她的女兒,那個很快就可以看到這個世界的小小生命,那個已經會在她肚子里踢騰小腳丫的可愛的寶貝,她只來得及看了一眼,就被人抱離了視線……
仿佛她根本沒有生下那個孩子,仿佛她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沒人提起她的孩子,沒人說起,只是媽媽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孩子在肚子里就死了,生下的是個死胎。
「夏夏……」
顧亦寒驚仲的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在她栽倒在地的那一刻緊緊抱住了她,顧亦寒借著月光看到她一臉的淚痕,她似乎低低的呢喃了兩個字,可他沒有听清楚。
「夏夏……」顧亦寒把她抱在懷里,她的下頜上還有他捏出來的指痕,已然青紫了。
顧亦寒又低低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他的目光,迷茫卻又透出幾分的痛楚,陰郁卻又仿佛有了淡淡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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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身中醫世家,所擅長的只是針灸,內調而已。」
端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子,有一張素淡到像是水墨山水畫一樣的臉,此刻他骨節分明卻又修長筆直的手指正擎著一只小小白瓷茶盞,低了頭,垂了眉眼,輕輕吹開茶面上的茶末,緩緩開口。
他只喝了一口茶,身邊站著的佣人就輕手輕腳將茶盞接了過去。
阮素問抬起頭來,一雙眸子是茶色的琉金琥珀一樣的色澤,他穿軟綢的中式白色褂子,手腕上有一串佛珠,他沒有表情,沒有笑容,就仿佛和這個世界都毫無關聯一樣。
「我們家少爺從來都只開方子的,邵先生還是去找別人吧!」
阮素問只是淡淡說了那樣一句,就不再開口,他身邊站著兩個年級尚小的孩子,雖然稚氣,但卻都帶著幾分不染塵埃的清秀。
這一番做派,比的邵晉恆就如一個五大三粗的屠夫一般了,更何況他還叼著根雪茄吞雲吐霧,一副狂放不羈的樣子,更顯得阮素問其人出塵月兌俗,仿若謫仙人。
「你們家少爺該不會是徒有虛名吧?」邵晉恆嘲諷的開口,話一出口,阮素問忽然看了他一眼。「要我出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要一樣東西。」
阮素問不等邵晉恆問,就開了口︰「我要那個佟海遙的眼角膜。」
阮家十千金,上個月宿疾發作,眼楮失明,十千金向來性子冷僻執拗,絕不肯要死人捐贈的眼角膜,因此才耽擱至今。
邵晉恆微微一愣,旋即心中盤算,反正她現在也是個瞎子,有沒有眼角膜又有什麼差別?
「好。」
阮素問手指在輪椅扶手上輕輕一扣,身邊兩個小孩子立刻推了他向外而去。
邵晉恆正待要追問他什麼時候去給佟海遙治病,阮素問的身影在門邊消失的時候,有聲音緩緩傳來︰「後天凌晨,我會過去看診。」
凌晨?邵晉恆不由得心里月復誹,都說阮家異于常人,處處都是透著詭異,今日看來,果真如此,就連這個癱子阮素問,行事都這樣讓人模不著頭腦!
只是——隨他什麼時間方便去都可以,唯今之計,他可不希望佟海遙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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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場雨之後,天氣就漸漸變的炎熱了起來。
湯啟勛新買的宅子里種滿了茉莉花,父子兩人閑暇無事的時候,都待在後花園里,或是喝茶賞花或是伺弄花草,倒也清閑自在。
康寶的仙人掌也移栽在了花園里,不知是不是這個品種的仙人掌不會開花的緣故,康寶悉心的照顧了很久,它還是老樣子,甚至個頭還是那樣小小的。
湯啟勛靠在躺椅上,看康寶蹲在花園邊伺弄他的仙人掌,心里膨脹著一絲甜,卻又彌漫了淡淡的酸。
听說陸世鈞帶她去外地度假了,這一段時間陸世鈞都在陪著她。
她也許會過的很開心,畢竟,那是她那麼喜歡的人。
ps;還有一更,在晚上了,因為今天又是一天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