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修繕房子,寧采臣身上還是有著不少零花的。不過以他所有的財產也就夠幾十本書的,這還是每一本都1兩的情況下。若是貴了,比如那些大儒的手抄注解,幾百上千的,他是連買都買不起的。
這樣的開資,寧采臣是不會的。作為一名孤兒早早學會了什麼叫「生存」。在這個大前題沒有滿足前,他是不會,也不能亂花費。這也是他上一世會動歪腦筋的原因。
不過這次不同,因為這本小說關系到自己的前途,更有可能關系到自身的修煉,也就是生存。
誰讓這字之神通的修煉過程之一便是立言,凝聚浩然正氣呢?
而在這妖魔鬼怪的世界,又與他們有過接觸的自己,若一日沒有了浩然正氣,還能不能生存,他是真心不知道的。
所以他付了一兩銀子,買了下來,雖然這樣下來他身上的銀錢不足了五兩。
賺到銀子,年樂本來還想再兜售點別的書,但是本就沒買書心思的寧采臣,從寧采臣這他也只能得個以後買書會再找他的答案。
果斷是《白蛇傳》,果然是寧仙芝。
里面的內容也是《白蛇傳》,只不過是早期版的《白蛇傳》。
在早期的《白蛇傳》中妖怪都是壞的,這白蛇最後也是吃掉了許仙的。
這樣版本的《白娘傳》後世是看不到的,但是這一世他竟看到了。
這樣最早版本的《白蛇傳》,雖然印刷質量不怎麼樣,但是落後世白.粉們眼中,也絕對有收藏的價值。
自己作品有收藏的價值,寧采臣當然高興,可問題是這絕不是自己寫的。這一點他是心知的。
到底是誰冒自己的名寫下這樣的故事?
寧采臣必須知道。
讀書人寫點小故事,沒問題。但若是擺明車馬是對著銀錢去的,那就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
讀書人不講阿堵之物……真的不講嗎?不,但你絕不能做得如此正大光明。
這世界沒有婉約派,沒有婉約派,也就沒有柳三變這等代表人物。寧采臣可不想成為「奉旨寫文寧仙芝」,而且還是為這等自己從未寫過的東西受過。
寧采臣立即找來李公甫,把事情與他說了。他更是吃驚,雖然他只是一名操持賤業者,但他畢竟是混官場的。
寧采臣這一邊拒絕以字賺錢,一邊卻擺明車馬地印文賺錢。這是什麼?這是表里不一,是待價而沽。真真是沒了讀書人的面皮。
這顯然會成為今後官場上攻擊他的把柄。
寧采臣是叔舅,更是親人,血源之親。李公甫對他的事非常上力氣。
別人不好查的事,對他這差人卻不難。幾家擁有印刷能力的書廠一找,便輕易找出這印刷之人,而順藤模瓜之下,也找到了原作者。
這也是現在寧采臣坐在李家的原因。
因為這作者不是旁人,正是許仙。
「漢文,你這是為什麼?你知不知道你會毀了叔舅的功名的?」許嬌容急的都哭了。本來她還指望許仙能去寧采臣那兒,從而科舉為官,光宗耀祖。
可是現在還有指望嗎?
別說他的功名,就連寧采臣的都可能不保。
這絕不是危言聳听。
錢之一字,最是害人。
這是個讀書人的世界。就連本朝國相,他會成為奸相,做的最惡的事也就是搞錢。
為他自己,也為當今官家。
一朝國相都落得如此下場,更不必說他這小小秀才。
「姐,我也不想的。」許仙委曲道。
他把那日寧采臣為他講故事,為人所听到,書局老板找來的事全都說了。
寧采臣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因為自己。
「我當時是這樣講的嗎?」他不記得了,不過他不覺得他會講什麼妖怪吃人的故事。
許仙搖搖頭說︰「不,我只是覺得妖怪吃人才正常。」
得,這還是許仙改的。
許仙說︰「我會讓書局老板把作者更改過來,並賠禮道歉的。」
「不,這樣你的前途便毀了。」寧采臣沒有同意。這讀書人的忌諱很多。錢是一樣,冒他人之名,同樣也是。
「那怎麼辦?」許嬌容很關心弟弟,但是她卻無法可想。犧牲別人,成全自己,是不道德的。
寧采臣想了一下,說︰「公甫,你把書局老板找來。」
「好!我這就抓他過來。」李公甫是個渾人,是個大活寶,但是他也知道為難。這左右都是親人,他說誰都不是。
現在好了,終于有個外人了,他立即活泛起來,不做任何停留的,說去就去。
在他看來這種種不是自然是外人的不是,不是書局老板的引誘,許仙也做不下這等事來。
這等解釋可以解決家里人的矛盾,所以他自然很是滿意。
他滿意了,書局老板可就慘了。一路上遭他恐嚇不斷。
宋朝商業太發達了,以致于不是每個商家都有著雄厚的官方背景的。
也是,如果有那背景也就不會打小說故事的主意了。
商人有財,其地位並不像後人想像的那樣低,一個小小的捕快,他是能對付的,但是這事偏偏牽扯到了讀書人,還是關乎功名利祿的大事。
是,也許寧采臣經此一事,仕途無望,無須他再害怕。但哪一個讀書人不有三五故舊好友?
就算這些好友們今後都做不得官,可是地方呢?
寧采臣不是一般人,他是個大才子。
這地方文治出眾,也是一項政績。
這今後的事還太遠,他還無須顧慮,但這先惡了地方縣官,這絕非是什麼好事。
他當時只想著賺錢,卻沒有想太多。現在李公甫替他掰持下,他清楚了,也明了,更是害怕了。
從一開始的不滿,趾高氣揚,說要縣衙師爺,到乖乖趕路。他的心有了極大的起伏變化。
怎麼解決這事?他們又會有什麼要求?
這是他現在所想的。
當他們趕回到李家時,他就像鵪鶉一樣老實。面對這老實近乎膽小的老實人,寧采臣都懷疑這一切是不是這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