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管家打扮模樣的人將鄭若兩人帶進來之後,不知怎麼的,居然就消失了身影。等鄭若他們發現的時候,怎麼也找不到了。看著這里魚龍混雜的場面,柳絮心中有些緊張,不由得離鄭若近了些。
「女郎,我們還是回去吧。這里的人……看起來都有些可怕。」在一個梳著半邊辮子,滿臉絡腮胡的胡人色迷迷的看過來的時候,柳絮終于忍不住的說道。
鄭若對于可以走到這里,心中正暗自竊喜。她笑著安撫柳絮,「莫怕。他們也不會吃人……」一言落下,她忽然想到日後鳳凰城破的時候,這些胡人可不就真的將漢人當做了軍糧?這樣一想,她的身子也一陣輕顫。恰逢這時,一個胡人的手突然探過來,想要模她的臉頰。嘴里還伊哩哇啦的說著什麼,一邊還和身邊的同伴說笑。
鄭若立即退後幾步,臉色有些發白,一臉怒容的瞪著那個胡人。還用羌語罵了他一句,類似于漢話中「休得放肆」一類。那幾個胡人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婦人居然懂得羌語,看著她一身雍容的氣度,還以為是哪個穿了漢服出來游玩的羌人貴族。當下,也不敢放肆,訕笑了兩聲,離開了。
鄭若的這些話是上一世向石越學的,為了他能夠上的高位,她上一世發了瘋似的學習各種胡人的語言。
她在心里自嘲,看來上一世嫁給石越,還是有著好處的。
在黑市里,鄭若拉著柳絮在每個攤位前流連忘返,尤其將鹽,茶,鐵器之類的東西的價格問的十分仔細。
前方看台上,白絹鋪地,食案上擺滿了酒肉。王九郎手中拿著一只漆器雙耳杯,嘴邊噙著一抹笑意看著下面的人。
那一抹玄黑色恰到好處的勾勒出女子窈窕的身段,微微俯去的時候,她的臀部微微的撅起,圓潤了一個弧度。他的眸色有些變深了。他的視線隨著那抹身影移動,看到她被胡人騷擾,眼里閃過惱怒,剛要舉起手招呼護衛,卻看到她喝罵那些人一頓。雖然隔得遠听不清她說什麼,但是他也知道這些胡人的漢話非常爛,能夠將他們罵退,想必她用的是胡人語言。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是沒有想到這個小妮子居然還還懂得胡人的話,她的阿爹究竟教了她什麼?
這時有個管家打扮模樣的人走過來,對他行了一禮之後,說道︰「少主,按你的吩咐已經將那小姑子帶進來了。」
「嗯。」王縉之點了點頭,「派兩個人暗地里保護著,莫要讓那些不長眼的人沖撞了。」
「諾。」
他身邊的一個文士順著他的目光也看見人群中的鄭若,模了模嘴角的八字胡,笑著道︰「這樣膽大的小姑子,某還是第一次見。」他轉過頭來看著王九郎,戲謔道,「九郎,這個小姑子不遵規矩,實不是安于家室的人。九郎,往後你有的苦頭吃。」
王縉之喝光了雙耳杯中的清酒,笑著道︰「規矩?我想守時它便是規矩。」
文士一愣,王縉之風牛馬不相及的回答讓他一時回不了神。瞬即,他明白,他的意思是,世間的禮法規矩在他眼里那就是個擺設,同理他看上的人與他一樣不需要遵守規矩。文士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鄭若,他實在不敢相信,九郎居然已經這般看重她了嗎?這個小姑子究竟哪里好?能夠得九郎如此看重?
這時,周玨走過來,手中的鵝毛扇依然是有一下沒一下的在胸前搖著,在王九郎身邊坐定。王九郎立即將目光調回來,笑著示意讓一旁的僕役給他倒了一杯酒。
周玨看著下面熱鬧的市場,笑著問︰「九郎,有沒有興趣下去游玩一番?那些胡人手里還是有些好東西的。」
王九郎身邊的蔣文士笑著道,「周君想要什麼東西,讓下人去買了不就行了,何苦要自己下去,如此掉分?」
周玨哈哈一笑。
「先生不知,這逛市場,當然是親臨的好。見到好東西,與人討價還價一番,也是樂趣所在。」周玨說著看向王縉之,「怎麼樣,九郎,下去否?」
王縉之淡笑著道︰「既然周郎你如此有興趣,王某就陪著周郎前去游玩一番吧。」
周玨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往人群中那抹玄黑的身影瞟了一眼,嘴邊露出個調侃的笑意。
兩人下了高台,周玨拉著王九郎就往人群里鑽,王九郎不緊不慢的跟著。看周玨目標性很明確的往那抹玄黑身影直奔而去,哪里還會不知道,他是為了鄭若而去的?
「這位小姑子,好生面熟,在下是否在哪里見過小姑子?」周玨站在鄭若的身後笑著問道。
鄭若正與一位鹽農商量著買鹽,听見身後傳來的聲音,轉過身來。在一片嘈雜混亂中,兩個豐神俊朗的少年,面帶笑容的站在身後,就如同那濁世當中的翩翩君子,不染塵埃。
首先跳入腦海中的是陰魂不散四個字。
鄭若微微有些驚訝的表情將周玨逗笑,「阿若,你我真有緣,在這個地方居然也能遇見?」
鄭若的心微微發虛,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到他的話。畢竟這個黑市是非常隱蔽的存在,要不是上一世阿爹和石越他們說過,她根本不知道,在她生活了十幾年的鳳凰城還有這麼一個地方。而且,她也無法解釋她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阿若許是不知,這個地方可是有著許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就讓在下帶阿若前去游玩一番如何?定會為阿若選中一兩樣稀奇的玩意。」周玨完全是以為她是個貪新鮮好奇的小姑子,在南方就有許多士族的小姑子喜歡淘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鄭若見他如此說,倒是稍微放下了心。
看了一眼天色,她笑著對面前兩位少年郎施了一禮,笑著道︰「多謝周郎美意。只是天色將晚,阿若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大兄在家著急。」
周玨有些失望,還欲出言挽留,就听見身邊一直不曾開口的王縉之道︰「阿明,送阿若回府。」
鄭若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王縉之,見他的眉眼淡雅如菊,氣質如竹,即便是在魚龍混雜的黑市里,他依然像一株白蓮,月兌俗。
對著他展顏一笑,燦若春花。
「多謝九郎。」
誰知,王九郎突然往前一步,逼的她與他之間只有一拳的距離,幾乎是呼吸相聞。他很高,鄭若直到他的肩膀,他微微俯子,雙手負在身後,雙眼卻緊盯著她的雙眼。他對她亦是回了一笑,「卿卿,你我之間何言謝字?天上的月亮我都可以摘給你,何況只是送你回府這區區小事?」
兩人離得太近,他說話時噴出的熱息,讓鄭若不適,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往後縮,臉上染上一層薄薄的紅霞,透過故意染黑的面頰,生出一抹嬌媚的粉紅來。這一低頭的嬌羞,恰恰是那水蓮不勝涼風的溫柔。于是,王縉之如黑曜石一般的雙眸,變得幽深了些,那眼眸深處滲出星星點點的笑意,讓他整個人更添了幾分無人能敵的風姿。
然而,他也沒有忽略她攥得緊緊的拳頭,和她有些發僵的背脊。他能感覺到,她極力隱藏的對自己的厭惡和憎恨。
于是,他想,怎麼會有這麼矛盾的人?明明對自己十分厭惡,為何面上還要做出一番傾心于自己的模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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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