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若听見自己大兄說,要嫁王九郎是要好好謀劃一番的時候,整個人猛地跳起來,張著一雙驚惶的雙眼,月兌口叫道︰「我不嫁!」
鄭瑾瀟和柳絮都是一愣。怎麼平日說對王九郎心儀的她,在听見要嫁給王九郎的時候會是這麼一副樣子,彷佛是要入了虎口的小羊一般,充滿了恐懼。
鄭瑾瀟好笑的看著生龍活虎的小妹,點著她的額頭笑著道︰「怎麼,不暈了?」
鄭若的臉微微紅了紅,走過去,拉著他的衣擺,像一個小女孩一般,說道︰「大兄,我不嫁人,我只要陪在阿爹和大兄身邊就好了。阿若不要嫁人。」
鄭瑾瀟見她害羞,收起了剛才有些奇怪的心思。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著道︰「現在說的好听,莫要到時候想要留你也留不住。」
「大兄真真是討厭!」鄭若丟下一句話,就像一陣風似的跑進了自己的閣樓。
拿著戒尺,躲在暗處的楊枝,看著這一幕,眼楮骨碌碌的轉起來。方才鄭若反射性冒出一句「不嫁」的時候,她也驚了一下。她語氣中的驚恐,並不是掩飾。這讓她疑惑,如果女郎是真心不想嫁王九郎,為何日日出去與他相會,還逢人邊說自己傾心于他?
接著,她又想到鄭若方才那一副小女兒的嬌態,又暗忖,是不是她臉皮子薄,害羞才那樣說的?
她自己也分不清,女郎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想不通,她索性不去想。拿著戒尺故作剛剛來到院子里,看著只有鄭瑾瀟一人,驚訝的道︰「郎君,女郎回閣樓了?」
鄭瑾瀟點了點頭,「你將戒尺放回去吧。」
「諾。」
看著楊枝捧著戒尺又回到了堂前,藏在閣樓暗處的鄭若蹙著秀眉進了內室。心中暗怪自己方才太過大意,也怪大兄那句話太過驚悚了些。大兄這人,說得出便做得到。他說要為自己謀劃一番,定然會做到的。只是,自己怎會是真的嫁給那個混蛋?嫁雞嫁狗都不會嫁給那個混蛋!
鄭若啐了一口。
她正坐在梳妝台前呆呆的發愣,柳絮小步走過來道︰「女郎,許一回來了。」
她的雙眼立即一亮,「快快讓他進來。」
「諾。」
許一進了門來,已經換下那套周府的青衣小帽,恭恭敬敬的給鄭若行了一個禮之後,他笑著道︰「女郎,那鹽商的事情已經辦妥。」
「好,許一你干得不錯!」
得了夸獎,許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模了模後腦勺,還是沒忍住心里的好奇,問道︰「女郎,那麼多的鹽,我們要放在哪兒?女郎,鹽可是官府管制之物啊……女郎……」
「你不必多慮,這些我心中自有計較。」說著,就讓許一下去,讓他好好的休息。
夜已闌珊,鄭若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一想到那些私鹽所能帶來的利潤,心中就不由得有些激動。然而,她依然感覺到沒有幫手,沒有銷路,是一件極為頭痛的事兒。她買得起那些鹽,卻沒有人幫她賣出去。再一次的,她想到李。
披上外衣,踩著木屐,她到了鄭瑾瀟的房前。她想知道,大兄和李的相交到底有多深。也想知道,自己的一些計劃是否可以被他接受。
鄭瑾瀟沒有睡,房內依舊亮著燈。窗上有著他執著書卷的剪影。她這個大兄,也讓她有些看不明白。前世的時候,她只知道,大兄是鳳凰城里有名的紈褲之一,紅袖樓里的常客。就是這一世,她也親眼看到過他為了討好那些世家子弟,故意扮丑賣乖。可是,遇見李之後,又能與他打成一片。就像鄭瑾瀟不明白現在的鄭若一樣,鄭若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不了解自己的大兄。
「叩,叩。」她敲響了房門,「大兄,可安寢了?」
「是阿若啊?還不曾,進來吧。」
鄭若推門而入的時候,鄭瑾瀟將手中的書放下,笑嘻嘻的看著她,雙眼帶著詢問之意。
「這麼晚了,阿若何事?」
鄭若走到他對面的席上,月兌了木屐,坐下來,雙手安靜的擺放在膝上。看著他,道︰「大兄,你亦不小了。大兄,可有心儀的小姑子?」
鄭瑾瀟被她這麼突然一問,臉上一紅,看著她,反問道︰「阿若,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大兄,嫁娶所需不菲。以如今我們的家境,大兄想要娶一房好媳婦,恐難支撐。」
鄭瑾瀟忍不住一笑,道︰「阿若放心,若到時候你嫁人了,大兄定會為你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的。」
鄭若心中有些著急,知道這樣繞來繞去,半天也進不了主題。她低頭沉吟了一會,道︰「大兄,我想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往後,阿爹也好,你也好,都不用再看家主的眼色。也不會被他人嘲笑。」
鄭若的話說到了鄭瑾瀟心坎里去,臉上的笑意收斂住,看著跳動的燈火,他長嘆了一聲。
「阿爹是不會想法子賺錢的。阿爹始終認為錢這個東西未免過于俗氣。」他看著鄭若,笑了笑,「而且,從商是賤業。我們是士族,雖說是旁支庶出,卻也算得上有頭有臉,怎可從商?」
的確,他們的阿爹是個迂腐不堪的人。但是,據她所知,一些世家大族都是有人經商的,不然如何撐得起那龐大的開銷?就是上一世,自己也幫石越管理過不少產業。甚至,他後來為了升官所需要的一切開銷,都是她經營有道而得來的。
「錢這個阿堵物俗氣是俗氣,可誰能離得了?大兄,賺錢的事兒莫要被阿爹知道便可了。」
鄭瑾瀟又刮了一下鄭若的鼻子,笑著道︰「好了,大半夜的找大兄就是為了這事?你放心,這賺錢的事兒,自有你大兄。你一個小姑子的,操心這些作甚?快快去睡覺吧。」
鄭若低嘆,她還打算將自己買鹽的事兒和他說說呢,誰知道,他根本不願意听。
見她還有些躊躇,鄭瑾瀟笑著道︰「放心吧,這幾日我與那陳元安交好,他說過幾日將我引見給一位名士,只要得到那位名士的推薦。大兄便可入仕,到時候便有俸祿養家了。」
「大兄與那些紈褲子弟廝混,只是為了讓他們給你引見一位名士?」
鄭瑾瀟臉上有些苦笑,「你也知家主這人小氣的很,家中的子弟從不肯引見,生怕越過堂弟去。大兄唯有出此下策了。」
「可,那陳元安……」
鄭瑾瀟擺了擺手,明顯不願多談。
「我知道,陳元安整日游手好閑,是個十足的紈褲。可放眼整個鳳凰城,陳氏也是百年大族,為大兄引見一個名士還是能做得到的。只要大兄能夠得到名士的一句評價,以後出仕就指日可待了。」
鄭若本欲還要再說,見他有些不耐,便住了嘴。無聲的嘆了一句。這個陳元安,她還是知道一些的。他哪里認識什麼名士?上一世的時候,他自己就被別人所不恥,听說還得了一位當世大儒的惡評。從那以後,他的名聲一落千丈,更可惡的是,鳳凰城破的時候,他第一個投了胡人,成了他們的爪牙。這樣人品惡劣的人,所認識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大兄的願望注定要落空。
快走到門邊,鄭若轉過頭來,問道︰「大兄與那李相交如何?」
「李?」鄭瑾瀟想了一下,「算得上是個不錯的朋友吧。為人重情重義,不錯。」
「大兄那幾日沒回來,是與他一起嗎?」
「是。為兄原想為你要回那支白玉簪的,不過和他相處幾日之後,覺得他這人不錯。那簪子也就沒有再要回來。」
鄭若想了一下,道︰「大兄,你不如輔佐他吧。」
「輔佐?」鄭瑾瀟啞口失笑,想著小妹畢竟是個小姑子,那李為人是不錯,一看也不是個甘于人下的,可他畢竟是個乞丐。雖說自己不會看不起他,也喜歡與他結交,但是,他又怎麼能當得起輔佐二字?
「大兄,相信我。你不是也說過他不是池中物嗎?大兄,跟著他,一旦他遇風雨便會化成金龍的。」鄭若認真的說道。
「好了,好了。」鄭瑾瀟笑著道,「說的越來越玄了。怎麼你也學那些人會相面了?」
「大兄……」
「好,好,好。為兄知道了,知道了。」
鄭若嘆了一口氣。大兄還是不相信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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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