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黑暗的天宇之下,整個月荒大陸。一片風雨飄搖。
極永之夜的強襲,掠奪了不計其數的月荒生命。這場浩劫,仍在繼續,並且愈演愈烈。如今月荒大陸不見日輪的日子,已經直奔兩月而去。
這近兩個月來,月荒大陸的溫度終于緩緩降低下來。滿天大雨,無盡揮灑,現在的月荒大陸,應該成為月荒滄海才對。但見處處水澤,溪流無數,大河縱橫,湖泊水潭在所多有。從前處處可見的山巒,陸地統統被大水淹沒。
偶爾或有零星的孤高之地,在水面上露出微微一角,仿佛水中島嶼也似,好不孤單。
黑暗中放眼望去,但聞濤聲陣陣,浪聲滾滾,漫天大雨無邊無際的水面之上。又有誰能想到這里從前乃是一片良田高地,森林蔥郁?
月荒中曾流傳這樣一個古老的典故︰
從前有兩個仙人,一個叫王遠,一個叫麻姑。一次,他們相約到蔡經家去飲酒。
到了約定的那天,王遠在一批乘坐麒麟的吹鼓手和侍從的簇擁下,坐在五條龍拉的車上,前往蔡經家。但見他戴著遠游的帽子,掛著彩色的綬帶,佩著虎頭形的箭袋,顯得威風凜凜。
王遠一行降落在蔡經家的庭院里後,簇擁他的那些人一會兒全部隱沒了。接著,王遠和蔡家的成員互相致意,然後獨自坐在那里等候麻姑的到來。
王遠等了好久還不見麻姑到來。便朝空中招了招手,吩咐使者去請她。蔡經家人誰也不知道麻姑是天上哪位仙女,便翹以待。
過了一會兒,使者在空中向王遠稟報說︰「麻姑命我先向您致意,她說已有五百多年沒有見到先生了。此夏,她正奉命巡視蓬萊仙島,稍待片刻,就會來和先生見面的
王遠微微點頭,耐地等著。沒多久,麻姑從空中降落下來了。她的隨從人員只及王遠的一半。蔡經家的人這才見到,麻姑看上去似人間十**歲的漂亮姑娘。她蓄著長到腰間的秀,衣服不知是什麼質料制的,上面繡著美麗的花紋,光彩耀目。
麻姑和王遠互相行過禮後,王遠就吩咐開宴。席上的用具全是用金和玉制成的,珍貴而又精巧;里面盛放的菜肴,大多是奇花異果,香氣撲鼻。的有這些,也是蔡經家的人從未見到過的。席間,麻姑對王遠說︰「自從得了道接受天命以來,我已經親眼見到東海三次變成桑田。
剛才到蓬萊,又看到海水比前一時期淺了一半,難道它又要變成陸地了嗎?」
王遠嘆息道︰「是啊,聖人們都說,大海的水在下降。不久,那里又將揚起塵土了。」
宴飲完畢,王遠、麻姑各自召來車駕。升天而去。
從那以後「滄海桑田」的故事,便被人們廣為流傳開來。然而誰能想到如今的月荒大陸上正上演著完全相反的一幕,天降大雨,無邊黑暗,整個月荒大陸變成一汪深海!
然而極永之夜還是沒有盡頭,反而是因為缺少了日輪的光輝,月荒大陸上,那因為寒冷而生成的霧氣,越來越是厚重。
黑暗天空中落下的雨點,也更加冰冷起來。終于就在不久前,持續了兩月的極永之夜滄桑大雨,變成了月荒大陸上僅剩人口的催命冰雹。
但見滿天冰凌如刀如歹,從天空無盡深處,刷刷落下。嘩啦啦啦,那些堅固的冰珠摔倒山石之上,錚錚然作響不斷,力度之大。駭人听聞。
冰雹降落的第一日,據說就有幾千名月荒百姓被砸傷,不幸身亡的也有十幾人。在無邊大雨中,幸存的月荒百姓們,本以為大雨退去,預示著極永之夜的結束。哪里知道,大雨變為冰雹。
以前他們冒著大雨,尚可以除外覓食,並奔走救助。可是現在的冰雹,從原來的黃豆大點的冰珠,變為小拇指大小的冰球,更有變大變尖的趨勢。別說是他們,就是月荒中一些修為稀松的道門弟子,也不敢輕易出門。
月荒某處,寒冷山頂。
黑暗的山洞內,雜亂堆積一些衣物。在正中的地方,有零星的木炭閃著淡淡的火星,下方則是一堆厚厚的灰燼。上方則是由幾塊石頭架住,只留下底部能被炭火烘烤的破舊瓷罐,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
一股濃烈的藥味彌漫左右,只在這時,只听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進兒,虎兒!你們還在麼?」那聲音是如此無力。
聞言只听咕嚕嚕兩個身影,來到靠牆的一個破床前,齊聲道︰「師父,徒兒在呢!」
「咳!咳!那就好,那就好!」黑暗中說話的是一個老者,黝黑無光的面容,兩只眼楮深深四陷。身上的衣服又髒又舊,也不知多少日子沒有換洗了。
在他的跟前跪著兩個青年,兩人身上的衣服顏色有些不同,但是黑暗中有些辨認不清。兩雙晶亮的眼楮,有些擔憂的望著老者。
「進兒,虎兒!」老者咳嗽一聲。卻天右手邊青年道︰「師父,您老人家先不要顧著說話!還是先把藥喝了吧!」說著那個青年就要站起」二上者赤力的擺擺年道!,「講兒。不要打斷話譏完」。
那青年聞言,點點頭又跪在了地上。
「師父!」這時左手邊的青年也要站起,也被老者止住。
等兩人安靜的跪在原地。
老者又重重咳嗽起來,他蒼老的腰背在咳嗽的時候,仿佛一根古老的弓被一股巨力壓彎了又彈起,然後再一次費力的彎曲起來。
黑暗中的兩個青東,幾次忍不住想要上前,可是卻被老者的眼神制止。
十晌老者終于不再咳嗽。用力的起伏著骨瘦如柴的胸脯,抬頭望著黑暗的洞頂,大口喘息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老者的氣息逐漸平穩。只是他卻仍然仰望著上方,渾濁的眼中神光略略顫動,似乎想到了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只听老者悠遠的道︰「宋進,程虎!」
「弟子在!」兩名青年,黑暗中面容一整,正色道。
「月荒大陸正值亙古未有的大劫之日,想不到我張半仙浪蕩一生,竟在最後的時復能見識到傳說中的極永之夜。老天待我不薄啊!」
「師父,你老人家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是啊,是啊!」
跪在地上的兩個青年听到張半仙話中,隱有大去之意,心中不由一陣心疼,兩人先後說道。
張半仙听後,苦笑一聲,低下頭來,看著面前恭恭敬敬跪著的兩個青年,眼神中一陣猶疑,似乎在選擇著,抉擇著什麼。最後老者的猶疑終于被一絲慈愛替代,道︰「進兒,虎兒。奇門法術,為師教授你們的不過只是安毛,真正的堂奧之學,根本一絲也未曾傳與你們。你們可知道?」
兩名青年聞言相望一眼,雖然他們早就知道師父為了考驗自己,定然不會傾囊相投,可是當親口听到張半仙說,故意隱藏著諸多絕學不跟傳授的時候,心中總是有些難受。
沒有給兩個青年考慮的時間,張半仙眼神一下變的熾熱,更隱藏著一份難言的哀傷和無奈,追問道︰「你們可曾怪過為師麼?」他這句話,仿佛一種試探,更似一絲哀求。
卻在這時,兩名青年,同時轉過頭大聲道︰「師父,我們不怪你」。
「真,真的嗎?。張半仙瞪大眼楮,有些不信,臉上現出一絲歡喜的問道。
「是,師父!我們不怪你!無論如何你老人家,都是我們師父啊」。兩名青年再一次齊聲道。
再次听著兩名青年的話語,張半仙仿佛呆住了一般,半晌才回味過來似的。只見他的臉上上現出一絲欣慰,無力的笑道︰「呵呵,老頭子平恐怕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收了你們兩個!然而只怕老頭子卻沒有福氣看到你們成名月荒的一那一天!」說到最後張半仙,老臉之上,戚容滿面,撲簌簌落下兩行老淚來。
兩名青年見狀,膝蓋為足,向前邁動幾步,來到老者身前。分別抓著張半仙的兩只枯瘦的大手。只听左邊青年道︰「師父,師父你不要如此多想!過兩天,天光放晴,你的病也一定會好!」
「是啊,師父!」右邊青年應和道。老者微笑著,抽出左手模著左手青年的頭道︰「虎兒,你秉性憨厚,師父對你本是極為放心的。但是在一些大事之上,有些愚魯,以後要听你師兄的的話,听到麼?」
程虎聞言用力點著頭,听著師父口氣,心中一陣難過無邊。
接著張半仙拉過宋金的手道︰「進兒,你是大師兄,做事向無遺漏,資質也在上上之選。今後廣大奇門的責任就落在你的肩上了。虎兒,平日里雖然跟你一般玩耍,卻終要小你幾歲,以後多多讓他知道麼?」
「是,師父!您還是把藥喝了吧!」宋進用力的答應著,一般轉頭想要把那破罐端過來。張半仙嘆了一聲道︰「哎,進兒,你怎麼這麼傻?師父的身體難道自己不知道麼?人五百而知天命,如今我已有四百余歲,就算死了也不算天折!近日來,我時常在夢中,見到你們師祖,當著他的再,說我此生諸多錯處,一一清晰如昨。為師也自覺罪孽深重。此一去,如同螻蟻一般,且如草木秋樹,化為飛灰罷了。只是為師雖然鄙陋,卻得天之幸,與你兩人有緣。
呼呼相會,已經五年過去。月荒奇門一脈第八十三代弟子,只剩下你們兩人了。我死後,你們去觀華山後山古洞內取出奇門遁三卷。結合我傳授你們的入門之術,必能有所成就!等你們功成之日,莫忘了在墳前略施一懷黃土與我告知!為師必當含笑九泉,也好讓我在你們師祖面前少些刮誡。你們可曾明白?」老者一口氣說完,卻見宋進和程虎兩人,呆呆望著自己。
四只眼楮,淚光湄湄,望著自己,其中難舍情誼,不言自明。
張半仙也忍不住鼻子一酸,隨之老淚揮揮而下。
宋進,程虎見狀,再向前一靠,抱住張半仙的大腿腰身,一時間悲從中來,三人相擁而泣。
陣陣哭聲,穿透無邊黑暗,來到山洞外,又被送到不知何處。越顯得月荒冷清淒厲,直如人間鬼域一般。
不知幾時,三人哭罷。
各自收拾情懷。整容而對。
張半仙擦擦老臉。忽然只听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卻見是二徒弟程虎,模著自己的肚子面色微紅道︰「師,師父!對,對不起」。張半仙笑道︰「傻孩子,是不是餓了?喏!」說著張半仙在身後拿出一個用荷葉包著的物事。打開一看,乃是一月前在一處繁華之地,求到的半只燒雞。
黑褐色的油炸的雞皮,還有條理分明的白色的雞肉,縱是過了一個月之久。因為月荒大陸冷寒的原因,卻沒有腐壞,甚至還散著淡淡的香味。
程虎看著那半只燒雞,忍不住吐了一口口水。卻現那上面有一個清晰的咬痕,正是一月前自己和師兄爭搶,奮力咬了一口。被師父斥責,還說要獨自一人把剩下的都吃了,已給他們留下一口雲雲。
當日程虎和宋進對張半仙,只是恨之入骨,怎麼能有這樣的師父,還和弟子搶吃食等等。哪里知道張半仙竟然把這燒雞妥善保存了一月後,又拿了出來。
那燒雞張半仙紋絲未動,那個清晰的齒痕,似乎在提醒著什麼。程虎不知為何,鼻子一酸,眼圈一熱,再也忍受不住,「噗通」!跪倒在地,大聲哭道︰「師父,師父!虎兒不孝!嗚嗚!!!」
而一旁的宋進看著那個燒雞,又怎不知事情經過,復又想起師父將永遠和自己想離,也不由跪倒在地大哭起來。
張半仙見狀,臉上故作聲色,怒道︰「兩個孽障,怎麼好生生,又哭了起來?快起來,快起來。現在天寒地凍,你們總是跪在地上,若是受了寒涼。我又如何去得安心??
宋進和程虎聞言,更想到自己兩人,少不經事,從未把師父尊敬對待,心中更是痛如刀絞,哭聲越大了起來,跪在地上怎麼也不起來。
張半仙不由急了起來,大聲道︰「還不快起來,難道讓我老頭子,要扶你們起來不成?」張半仙說著作勢欲起,然而幾次,卻忽然現自己的雙腿,根本不听使喚。最後用于手臂用過大,竟然從床上翻了下來
宋進,程虎見狀更是慌了,紛紛上前。只見宋進扶起張半仙的上身,程虎撫模著張半仙的大腿。
兩人看著張半仙,都不敢做聲,確實張半側向在宋進手臂上。苦笑一聲道︰「你們不用傷心。師父,師父的確是癱瘓了!!!」。
「癱瘓!」這兩個字,只不過是當張半仙宣揚本派奇術,驚天動地,然而若用之不善,臨終會遭受天譴,癱瘓之類雲雲。宋進和程虎听到後,日日以這二字和張半仙調笑取樂。
然而想去不過多時,兩個無心無肺的徒弟的話,一語成讖!
在月荒極永之夜綿長無盡的日子中,張半仙舊疾復,雖然不像常人一樣被洪水猛獸,惡瘴毒氣所傷。然而他身上的病情卻是一日重過一日,比之月荒天災來的猛烈的多。
隨著時光流轉,月荒上溫度逐漸減低。張半仙最後終于對于自己的天壽,有了一個明確的感知。張半仙向來以為自己本對生死已經看的淡了,縱是滿天神佛,三界六道能與自己比肩者也未必有幾個。然而當他真的面對大限之時,才現自己仍然不過是一個常人。最最普通不過。
「師父!請您懲罰我們吧」。宋進程虎恭敬的跪在張半仙面前。現在張半仙已經被兩人抱回了破床之上,而後兩人跪倒在地,陷入了深深自責之中。
看到此處,張半仙心中蒼然一嘆,道︰「既然如此,為師也不客氣了。我當然是要罰你們,但是你不得喊苦叫冤,也不許半點違拗。听到沒?。張半仙說到後面語氣近乎嚴厲,宋進和程虎听著仿佛回到了昨日一般。
听著師父說話氣力漸足,不由心中一喜大聲道︰「是師傅!」
「好!我現在就罰你們把這剩下半只燒雞吃完!!!快,馬上受罰」。張半仙嚴厲的說道。
然而听到張半仙所謂的「懲罰」後,宋進和程虎都怔住了。
「快點,難道你們想讓我生氣不成?。張半仙聲色俱厲,怒目圓睜。
卻見宋進沒有說話,把般半只燒雞撕了一大半給了程虎,留在手中的一小半低下頭無聲的吃了起來。
程虎接過燒雞,看了宋進,又看了看怒容如山的師父,拿著燒雞一大口咬了下去,而後吞咽了起來。卻是吃的太猛,咳嗽起來,繼而端起一大瓢冷水灌了一口。又吃了起來。
張半仙看到此處,枯瘦的臉上終于現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而那埋頭猛吃的兩個年輕人腳下,不知為何灑下一串串濕痕,是水是淚,黑暗中無法辨認。
等候兩人吃完,張半仙吩咐兩人到洞外,看看今日天氣如何。
張半仙微微閉著眼楮,卻只听夫弟子宋進的聲音傳來︰「師父!!難道老天真的要誅滅整個月荒嗎?要不然天上怎麼會下著刀子!」,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凶叭,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