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睡得昏昏沉沉間,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她伸手模索到鈴聲響個不停的手機,按下通話鍵就氣沖沖的咆哮︰「誰啊?」
「花小姜,可以麻煩你幫我一件事嗎?」李嘉陽溫暖的嗓音透過電話傳入她耳里,帶著一絲懇切的祈求。
她眨眨眼楮,「什麼?」
李嘉陽隨即對她說起自己的求婚計畫。
花小姜听著听著,滿腔的怒火和渴睡的惺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喜悅和羨慕。
那麼長久的等待,那麼苦苦熬著、守著的幸福,陸明月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李嘉陽,看在明月的份上,我可以幫你。今天是除夕,希望一切都能如你所願,美夢成真。」
「謝謝你。」李嘉陽語氣里滿是盼望。
幣斷電話後,花小姜顧不得再睡,下床走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希望讓腦袋完全恢復清醒。
接下來的事情太重要,千萬不能被她搞砸了。
吹干了頭發,換上毛衣和牛仔褲後,她打了通電話給陸明月,借口要請陸明月陪她去電視台當臨演,然後把陸明月拐到李嘉陽事先安排好的美容中心,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打扮好後,花小姜瞪著落地穿衣鏡里映出的自己。
白色繡花的鍛質上衣,優雅搖曳的雪紡紗長裙,腰間系著條波西米亞風的淡紫色腰帶,頸間戴著白色山茶花的項圈,珍珠白的高跟鞋將她的身段襯托得更加亭亭玉立,和那一頭挑染過的短發,竟意外創造出了一種帥氣又溫柔的沖突美感來。
美得她自己都覺得好詭異、好不習慣,不自覺地拉高微露酥胸的前襟。
要命,她這次實在是犧牲大了。
「小姜,」打扮得粉女敕迷人的陸明月有些不自在地走出來,卻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不由睜大了眼。「你這樣真好看!」
「那當然。」她硬著頭皮吹噓道︰「我只是平常懶得打扮,否則隨便上個妝,那還不是國色天香嗎?」
陸明月被她逗笑了。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她抓過外套就往外走。
接下來花小姜順利地將陸明月「拐」進李嘉陽工作的電視台,也順利將陸明月推進「李嘉陽的賞味廚房」、現場直播的求婚現場里,然後她就溜了。
因為--
「那麼溫情感人的場面實在太不適合我的風格了。」她坐在計程車里,嘴硬的自言自語,雙眼卻緊緊盯著前面的小電視,不肯錯過接下來的任何發展。
小小螢幕里頭正實況轉播著最動人的一刻--
「親愛的觀眾朋友,常常有人問我︰『李嘉陽,你吃過那麼多國家的料理,你最愛吃哪一國的菜?』」李嘉陽溫柔地對著鏡頭說,「在這邊,我很高興跟你們分享,我這輩子嘗過最美味動人的一道菜,就叫作『愛情』。」
全場所有人不禁紛紛嘆息,心里感動不已。
連司機看了,都忍不住插嘴道︰「這個李嘉陽實在是有夠會講話的,我要是女的,我也想嫁給他說!」
花小姜被口水嗆到,忍不住多瞥了長相十足江湖味的司機先生幾眼。
「小姐,你不要看我長這樣,我平常也很喜歡做菜的。」司機不服氣地道,「我還是李嘉陽的忠實粉絲。」
「我信、我信。」她強迫自己吞下想吐槽的沖動,目光移回小螢幕上。
「現在,在全國觀眾朋友的見證下,我想要對我最心愛的女人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李嘉陽松開懷抱,優雅地在她面前曲膝跪了下來。
鏡頭里的陸明月淚如泉涌地看著他。
「陸明月小姐,我願意和你相互扶持,歡樂與共,我願意為你『洗手做羹湯』,我願意一輩子把你寵得五谷不分,把你照顧得健康美麗、白白胖胖。」他手掌心出現了一只黑色絨面的小珠寶盒,送到她面前,「請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陸明月淚眼迷蒙,顫抖而幸福地笑了,下一刻她俯去,雙手捧著那張英俊的驗龐,大膽而勇敢地吻上了他的唇。
「我們結婚吧!」
「太好了!」看到這里,花小姜再也抑不住激動地歡呼起來,「成功了!」
「厚,實在有夠浪漫的啦!」司機也咧嘴笑了,「簡直比韓劇還好看。」
「就是說咩!」她眨掉眼眶里感動的淚水,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自鎮定道︰「對了,司機先生,麻煩等會兒到新莊後,先在麥當勞的得來速停一下。」
「小姐,今天是除夕,你不回家吃年夜飯嗎?」司機詫異地問。
花小姜被問得有些措手不及,停頓了幾秒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就……加菜啦!」
「原來是這樣。」
「我喜歡麥當勞。」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了一句。
司機點點頭,雖然臉上有點同情之色,也禮貌地沒有再多問。
方才為陸明月和李嘉陽風到高興的興奮感漸漸褪去,花小姜目光轉向車窗外整個暗下來的天色,再看著萬家燈火在眼前明亮了起來,沉澱在心底深處的寂寞仿佛又被翻攬了上來。
這是她自己一個人度過的第十二個除夕。不管是團圓飯還是年夜飯,對她來說都是電視廣告上的一個名詞,只存在于熱鬧喜氣的螢幕里,卻和她真實的人生沒有任何一絲關聯。
這種孤單的風覺已經深入骨髓,熟悉得像是她的呼吸。
一個小時後,花小姜抱著一袋速食,低著頭打開一樓鐵門。
在踏入樓梯間前,她回頭望了眼那原本停著他黑色休旅車的停車格,此刻上頭停了一輛銀灰色轎車,應該是附近的鄰居見沒人停,搶著佔走了位子的。
大家都快樂的過年去了,就連平常老愛在她身邊團團轉的蘇原璽也不見了。
她不是早該習慣這樣了嗎?
她搖搖頭,默然地關上鐵門,緩緩踩上水泥階梯,經過了一戶戶、一扇扇隱約透出歡樂團聚氣氛的門,直到高跟鞋停在自己家門前。
她低垂落寞的目光被一雙黑色球鞋吸引住了。
「回來了。」一個作夢也沒想過會出現在這里的低沉嗓音,含笑地在她頭頂響起。
花小姜猛然抬頭,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趙子安……他不是……不是回美國了嗎?
他提著一只飯店外袋盒,一身黑色毛衣牛仔褲的輕松打扮,笑容燦爛地看著她。
「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還是想留下來陪你過年。」趙子安揚了揚手上的外帶年菜盒。
剎那間,花小姜腦中一熱,懷里的速食紙袋再也抱不住,松手掉落。
「小心!」
他直覺伸手要接,可接到的是突然沖進懷里的柔軟嬌小身軀,心下一震,下一瞬間,已牢牢地攬緊了她。
那貫穿靈魂的激動、震攝與渴望來得太急太快,容不下半點思索的時間,只因在這一秒,她再也不想繼續這樣孤零零地騙自己了。
為了守住那份尊嚴,她已經和自己作戰到精疲力盡,偽裝自己根本不想要他、也不需要他,可是她錯了,他自始至終都根植在她心底,從來沒有一刻離開過。
而她,也已經寂寞得太久了。
「趙子安……」她把臉埋在他胸前顫抖,微帶哽咽地問:「我……真的可以再相信你嗎?」
「相信我,無論未來發生什麼事,我永遠不會再讓你離開我。這次,我絕對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他眼眶灼熱濕潤,雙臂將她擁得更緊,語氣堅定地道︰「我愛妳。」
她忍不住閉上雙眼,淚水滑落臉頰。
是幻想嗎?是作夢嗎?
還是除夕果真有某種美夢成真的魔力,在最後倒數的這一個夜晚,幸福就會像時候到了就盛放的花瓣,自然而然地舒展開來。
「小姜,我愛你。」趙子安憐情地捧起她的臉,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柔聲道:「這一句話,我已經欠了你十二年了。」
「我……並不想承認,」她輕顫著睜開雙眼,終于找到勇氣望入他深情的眼里,卻不免苦澀而自嘲地笑了,「可是怎麼辦?我怎麼也忘不掉那種愛著你的感覺,就像受了詛咒一樣。」
「被下了咒的人是我吧?這十二年來,我沒有一刻不想著你在哪里?妳恨不恨我?你還愛不愛我。我知道這听來很可笑,可是只要一遇上跟你有關的事,我就瞬間退化成一個幼稚低能的笨蛋,越想靠近你,就越是把你推得更遠……」
「是嗎?感覺上你沒有閑著啊!」她吸吸鼻子。
「那些緋聞是……」他那張俊臉微紅,清了清喉嚨,「想看你會不會嫉妒、吃醋,也想知道你到底會漠視我到什麼樣地步。」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麼拙劣幼稚的借口嗎?」她嗤了一聲。
「是真的!」他尷尬地抓了抓頭,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還是我請我特助作證?每次都是由他當秘密線人,負責通知狗仔……」
「是你的人,當然會幫你說話了。」她只是被愛沖昏了頭,又不是智力受損。
「不然我現在馬上打給他。」他真急了。
「不用了,那些都不重要了。」她仰望著他。
他有些儲備不安,「小姜……」
「過去怎麼樣,都不重要了。」花小姜伸手捧住他的臉,直直望入他眼底,「但是我會從這一刻起,相信你對我是真心的,並且,你心里真的只裝得下我一個人--趙子安,我真的可以這樣去相信嗎?」
「相信吧。」他溫柔的看著她,「在這世上唯一能擁有我心的女人,永遠只有妳。」
她眼眶又發熱了起來,淚光閃爍,嘴角浮現的笑意卻好美、好美。
趙子安情不自禁俯下頭,深深地吻住她柔軟甜蜜的唇瓣,也吻住了他這一生最初、也最真的美好。
靶謝老天,她總算又回到他身邊了。
那十二年來走失了的心,終于再度穩穩地回到了左邊胸口。
冬季的淡水河上煙波迷蒙,美得像一場不其實的夢。
他們坐在八里的渡船上,盡避氣溫低得令人瑟瑟發抖,兩人依偎得那麼緊、那麼暖,交握的十指也始終緊扣著。
「你還記得那次搭渡船,你暈船的事嗎?」花小姜靠在他強壯溫暖的懷里,心滿意足地望著淡淡霧氣氫氫的河面,輕聲開口。
「當然記得,糗爆了。」趙子安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嘲道︰「堂堂航運世家的大少爺,竟然連搭個小小渡船都會暈。不過當時你真好,都沒有笑我,反而還努力幫我拍背,四處問其他乘客有沒有暈船藥。」
他永遠記得,他就是那天真正對她動了心的。
從小到大,明著金湯匙出生的他像是擁有了整個世界,外貌更是從可愛變俊秀、從俊秀變帥氣,又自認天資聰穎,無論念書還是各項體育活動,他樣樣都是第一。師長寵愛他,女生迷戀他,男生崇拜他--|他對于這種高人一等的天生優越戲,一向很享受。
所以暈船吐得慘兮兮的那天,真是他十七年來最落魄也最「不帥」的一天了。
他還以為,小姜會覺得對他英雄式的幻想破滅,甚至是嫌惡地躲在一旁,因為他簡直是遜包。
可是她不但沒有,還著急關懷地替他拍背,甚至在他來不及朝河面吐的時候,用自己的T恤來接他吐出的穢物--就連他自己,都怕弄髒了身上的名牌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