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劍而出,風流雲散。
益鈴從青沙殿內出來,滿心愉悅地回止水峰去。綠影劃過長空猶如一片飛葉,清新純淨、滿富生機。
洛紫恰巧也在青沙殿,忙追將而出,停在了她的面前。
益鈴見了她一喜︰「洛姐姐?」
洛紫笑︰「鈴丫頭要隨雲師兄出島似乎很高興嘛?」
益鈴笑著重重點頭︰「當然啦,可以和師父一起出去玩!」
洛紫伸手拍拍她的頭︰「才幾年小丫頭都已經十六歲了,一般女孩子都應論及婚嫁了,怎麼還這麼總纏著自己師父不放……」
益鈴想也不想便道︰「我才不嫁人呢,我要陪著師父。」
洛紫的手兀的疆了一瞬,她緊緊看著她通明的大眼︰「鈴丫頭……孝順是好事,但也要顧著自己的終生幸福才是。我雲師兄已經清靜慣了,沒有你他不也一個人在止水峰上活了三四百年了嗎?」。
益鈴皺起了眉,眼露心疼︰「可我想陪著師父,益鈴不想師父總是一個人,那麼冷寂孤單。」
洛紫呆了一瞬,看了她半晌才猜疑道︰「你……」
益鈴睜著無邪的大眼不解地望著她。
洛紫見了一頓,話鋒轉了︰「沒什麼。」她頓了頓忽道︰「鈴丫頭覺得清渡那小子怎麼樣?」
「怎麼樣?」益鈴有些迷惑︰「清渡師兄很好呀。」
洛紫一喜︰「那鈴丫頭喜歡他嗎?」。
「喜歡啊。」益鈴眯眼一笑︰「清渡師兄對益鈴很好!」
洛紫更喜︰「那鈴丫頭想不想給他做娘子?」
「做娘子?」益鈴愣了愣,猛然回神忙搖頭︰「怎麼可以?不行的!」對了,除了大師伯誰也不知道她和師父修的是絕欲仙訣,終生都不能談婚論嫁的。
洛紫大不解︰「你不是說喜歡清渡嗎?我看那小子對你也有心,為什麼不可以呀?」
益鈴驚詫地張了張嘴︰清渡師兄對她有心?難道清渡師兄……不可能的,清渡師兄一直把自己當妹妹的!益鈴自顧地想,殊不知實是自己把他當了哥哥。
見她不語,洛紫原微微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難道真如預仙石上所言?!她逼問道︰「鈴丫頭,究竟為何?」
益鈴知道玄清訣的紕處是仙門絕秘,當下心里亂了亂,正待不知如何回答,一道冷聲驀然響起。
「當然不可以。」
益鈴還未回神便跌進了一個冷邪的懷抱︰「她可是我的,怎麼能嫁清渡?」日落邪肆地看了一眼洛紫︰「洛師叔好啊。」
洛紫直直看著面前邪美的青年,怎麼看怎麼不爽。
他的手環在她腰上,益鈴唰地臉就紅了,尷尬不已︰「日落師兄……放手……」
小若頓時張牙舞爪︰「臭日落!又來欺負破鈴!」除了它怎麼還能有人可以欺負破鈴呢!
洛紫看她反應挑眉撇嘴︰「鈴丫頭,你這眼光真差。清渡那小子雖然古板但也比他好啊。」
益鈴更顯尷尬︰「我不是……我沒有……」
日落冷冷一睨她,桃花眼微眯︰「你想說什麼?又想死嗎?」。
心里寒氣突起,益鈴一下子閉了嘴。她明明覺得他對她沒有惡意,可心底卻有聲音警告她︰他可以讓她死的話不是在說假話。益鈴不明白為什麼,但總覺得有些怕他。
見她小兔般地縮在自己胸前,日落邪眉一挑,低頭佔有性地在她頰上親了一下。
益鈴一愣,大驚失措。立即伸手掙扎地推開了他。身體一下子馳出老遠,又因心雜慌亂腳下一個踩空,縴瘦的身子直直從半空墜了下去。
無心輕鳴,便要飛去接她。卻有一人飛過,急忙伸手接住了下墜中的她。
他抬頭看著頭頂不遠處的日落,眼中怒火中燒︰「日落!」
日落也看向他,冷哼了一聲︰「清渡,不準你踫她。」
益鈴忙站好身子,向著清渡歉然道︰「清渡師兄,你不要生氣……」
清渡冷肅地昂起了頭,伸手攬過益鈴的肩頭︰「小師妹別怕,師兄會保護你的。」
日落眯了眯眼︰「清渡,舊帳還沒和你算清,今天你是想死嗎?」。
清渡還未反應,一直站在一旁的洛紫先已大不悅︰「日落,你怎麼可以如此和首座師兄說話!」
日落冷眼掃了一眼洛紫,邪肆的臉上閃著寒氣。頓時讓她一陣不寒而栗,洛紫心驚︰這樣霸邪的眼神,竟讓她突的想起一個人……當年他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睥睨著被關在籠子里的自己。
益鈴心驚愧疚,忙對清渡道︰「清渡師兄,你不用擔心益鈴,你去忙你的事吧。」
清渡伸手撫了撫她已到他下頷的頭,溫柔道︰「小師妹不用忍著,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就告訴師兄。」
益鈴看著他點頭,心里不由感動︰「我知道了,清渡師兄。」
清渡點了點頭,不想讓她擔驚受怕,瞥了一眼日落便御劍向青沙殿而去。
益鈴看著他離開。清渡師兄好像一直這樣細心地保護著自己,不讓自己有一點不愉快……
洛紫看著她,飛到她身側挑眉︰「我可怎麼都覺得清渡比這囂張的小子好多了,鈴丫頭,你可要細細想清楚了。」說完調轉劍身,向著木秀峰飛馳而去。
益鈴一愣。洛姐姐讓她想什麼?
「怎麼?動心了?」益鈴還未回神,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已緊緊扼住了她的脖頸︰「我警告你,你是我的東西。」他眼神森冷地看著她。
益鈴輕輕搖頭,撥開了他的手︰「日落師兄……益鈴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為樣想,但益鈴不會是你的。師兄好幾次是想要真的殺益鈴,讓益鈴遇險……益鈴的確怕你,但即便怕,益鈴也不想再讓師兄誤會。」她看著他,認真地睜著大眼︰「益鈴不喜歡師兄。師兄不要再說那些讓別人誤會的話了。」
他心中突的一窒,不知為何雜亂了起來。半晌眸中一寒︰「那你喜歡誰?那個清渡?」
「清渡師兄就像益鈴的哥哥,益鈴是喜歡清渡師兄的。」她大膽道。
他冷嗤了一聲︰「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益鈴怔了怔︰「當然知道。」
日落冷笑︰「你根本不知道。等你弄清了我說的‘喜歡’是什麼意思再說是不是喜歡清渡吧!」說完黑影一閃已御風而去。
益鈴卻鼓氣在他身後喊道︰「不管師兄說的‘喜歡’是什麼意思,益鈴都只怕你,真的不喜歡你!」
黑影在數丈外仍是不免一疆,他修長的手握將成拳︰你這個不怕死的蠢丫頭!心頭卻終是難免窒息之感,他復雜地望了一眼前方,人影一動再無蹤跡。
失魂落魄地回到止水峰,益鈴一眼便望見了午竹林里那一抹輕白。
鎏金融融日,繚雲沐彩霞。
寥寥孤影,淡入煙雲。釵委地,青絲成瀑兮,垂如緞,順如水,滑如鏡。
呆呆地望著他如雪如月的背影,莫名痴了。日落的冷嗤聲忽然在腦中一閃而過︰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她的心忽的一緊。
「鈴兒。」
清弦忽撥,琴音空冷。誰的聲音能清澈穿過風沙,直直透進她的耳里?心里?
心頭一震,一陣狂跳,猝不及防地收回視線,莫名恐慌。她低下頭應道︰「師父。」
他突然道︰「為師能教你的東西不會太多了。」
益鈴兀然抬頭︰「師父你在說什麼?」
風過竹林,沙沙作響。
雲訣搖了搖頭,半晌道︰「這是守劍‘懸冰’第五式︰霜中約。你看清了。」
暮雲燒,風流雲散。
信手捏來瘦竹在手,他飛身而起,白影游龍,翩若驚鴻,仙氣四溢間風雲變色,漫天風雪錯落林間,揚劍橫陳,如影如電,重重難辨。
片片晶瑩雪花飛凝在他周身,聚結成簾,如白霜覆葉,與秋相約。
劍隨風動,霜雪漸濃。而他始終冷面出塵,波瀾不驚。
不是第一次看他舞劍,但每一次都醉,都痴。
猶如初見般,他獨自站在最高的雲端天上,她仰望他,如仰望天神。只是不再滿心敬畏,多了一絲什麼,她說不清、道不明。
看著他純白的身影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回頭看她一眼,她便能心寧如水;而她抬頭看他一眼,便會心湖俱亂。
而她怕,莫名的怕,她什麼也不懂,只是伴著心里的悸動,恐懼也同時一寸寸地升著。至于怕什麼,她不知道。
「來攻。」
無心出鞘,她握劍飛身向他。仙力凝于劍尖,橫揮過處凝雪成刃。劍勢冷冽凌厲,絕決如欲斷心中紛亂不堪的萬千愁絲。
那一夜,心如劍出。她隱隱明了什麼,卻沒有去糾去理,仍舊純淨如紙,心如澄溪。她說︰我只要一直這樣,不會有什麼,我只想一直這樣陪著師父,一心與他一起守衛蒼生。做他最听話的徙弟,孝順他,敬愛他,守護他,這一生這一世便這樣過去。
這是她唯一能回報師父,唯一能為他做的。有多久,她便陪他多久。至少在他漫長仙生中,有一段,有她相伴,不要再冷寂地那麼讓人心疼……
白影綠裙飛然林中,錯落相依。
劍花飛舞間益鈴望他而笑,純如孩,淨如水。
卻也莫名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