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很快就通了,是廚房跑出來的佳琪接听的。
「喂?」佳琪一只手拿著剛洗好的隻果,一邊接著電話。
這個號碼是晴思的,晴思的手機摔碎了,所以要把電話卡放在她的手機里,剛好她的手機是雙卡雙待,可能是因為電話薄儲存途徑的原因,所以,電話在佳琪的手機里響起的時候,並不顯示這個號碼是誰,而這一連串的號碼,佳琪也是不認識。
就在佳琪準備掛斷這個沒聲音的電話時,對方開口了。
帝碩寒的聲音听不出冷熱,「晴思呢?這應該是她的手機。」
佳琪一下就听出了這個聲音,她輕輕地咬了一口隻果,「總裁,找晴思有事嗎?她出去玩了,有什麼事情她回來我轉達?」
「出去玩?」帝碩寒不禁捏著眉心從沙發轉椅上站起身,臨身至落地窗前,「跟誰?」
據他所知,晴思的朋友只有多啦,佳琪,小九,還有他不知道的?多啦在上班,佳琪在接听電話,那她去了哪里……跟誰……
佳琪捉模了一下,才雲淡風輕地,「總裁,真抱歉,她跟誰出去玩了,我想我不方便告訴您。」
帝碩寒皺眉看著外面晴好的陽光,深深地閉上眼眸,方才涼涼地問道,「昨晚晴思回去,手機的電池有沒有還在?她的手機是否是XXXX牌子的?」
佳琪坐在床上,放下隻果,若有所思的猶豫了一下,晴思的手機電池確實不在了,也沒有一塊備用電池,倒是這個牌子的,只是……總裁為什麼問這個?
佳琪忍不住那股好奇心,「您怎麼突然這麼問?」
帝碩寒的聲音有幾分不耐,冷聲道,「你只需要告訴我,她的手機是否完好!」
直覺,佳琪覺得帝碩寒說話的這股冷冷的味道中,似乎藏匿著什麼期盼的,他是想她怎樣說?佳琪不笨,但也不是聰明到什麼都知曉,她也不知道這話是說對了還是說錯了,但她知道,不能實話實說,撒謊後,對錯也無怨無悔。
「她的手機好好的啊,好像約了什麼人要去郊外玩兒,不方便帶著手機,所以就放在家里了,這不是我听到接起來了嗎,還有,晴思的手機也不是那個牌子的,而是XXX牌子的,總裁,您還有沒有什麼事?我可以等她回來轉告。」佳琪正說著,可是……電話卻突然傳出嘟嘟的聲音,被掛斷了,竟然被掛斷了……
她坐在床上,又是這準極了的直覺,她覺得總裁生氣了,一定是非常生氣,否則不會這樣突然的掛斷電話,那麼是否她這個謊言撒的值了?她似乎看到了總裁一步步拋棄晴思的模樣,如果不拋棄,討厭也很好啊,開始討厭、厭惡晴思,這也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她撫著自己的小月復,看向客廳中的電視機,早上晴思臨出門前,電視里正在直播著一則八卦娛樂新聞,情景便是殷世首席總裁康復出院,其實身體並沒有大礙,只是需要休息而已,她開心,她興奮這一消息,殷世南還是殷世南,完好無損,只是礙眼的是,出院時,他的身邊竟然有一個標致的外籍美人。
她坐在床上大笑。
「好寶貝,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媽媽會為你找到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一定會……」
「晴思,對不起,好的東西誰都想要,如果最後鹿死我手,只能怪你太單純,怪你……」
她喃喃自語著……
帝碩寒單手插在西裝褲袋里,站在窗子前閉上雙眼,另一只手緊緊地捏著手中的手機。
她在玩……
竟然瀟灑的出去玩……
他冷著臉走回辦公桌,拿起那塊手機電池,捏在手里,狠狠地,用力地捏著,直到手心的血色都被擠壓的開始退散,泛白……
中午的時候,佳琪忐忑地給帝碩北打了個電話,告訴帝碩北早一點帶晴思回來,最好在下午三點以前。
果然,三點十分的時候,佳琪在樓下看到了帝碩北和晴思。
晴思拿下頭盔,然後下了帝碩北拉風的摩托車,帝碩北熄火,然後跟著晴思一起走進小區里。
「什麼事佳琪?」
晴思捋了捋頭發,然後問。
「外婆還好嗎?」佳琪問,對走過來的帝碩北淡淡地笑了笑。
晴思靠在小區前的一盞路燈柱子前,「挺好的,還是不認識我,但心情似乎不錯,認識不認識不重要了,以後的日子能無憂無慮開心的活著就好了,記得的話,難免又要為我.操心。」
說著,晴思想起外婆慈祥的臉,外婆笑著,她就很開心……
「是啊,外婆開心就好。」佳琪干笑。
「對了,找我回來什麼事情?那麼急?」晴思轉身問。
佳琪把眼神看向帝碩北,扭捏著,「碩北,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帶晴思去看她外婆,你真好。嫁人就嫁帝碩北這樣的對不對?」她夸過帝碩北後又轉頭看晴思。
帝碩北對晴思是一顆什麼心,佳琪心知肚明,順著對帝碩北挑挑眉。
這話晴思在場,听著有些不是滋味兒,便抬起手指笑著彈了一下佳琪的額頭,「說什麼哪!這一路上我都謝了他無數次了。」
「OK!別拿我開涮了。」帝碩北由心的在笑,拎著摩托車鑰匙的大手模了模晴思的頭發,「你們既然有事情要說,我就先走了,改天,晴思答應給我畫一幅畫,不準賴掉!!」
晴思對他點點頭。
隨著重型機車發出嗡嗡的聲響,帝碩北走了。
佳琪並沒有跟晴思上樓,而是帶晴是叫了一輛出租車奔向市區。
「去做什麼?」晴思上車問。
「先別問了,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佳琪攥著手機,然後看著車外的街道。
晴思索性也就不問了,總不能被賣了不是……
從小區門口開走的出租車揚起的一陣細細塵煙還未落定,遠處的一輛黑色卡迪拉克越野車,車窗下落,男人的手指間夾著一支香煙,正在冒著裊裊青色煙霧,忽地煙蒂從手指尖掉落,砸在馬路上,滾落到車輪下,男人冰寒著一張俊臉,用力地扯了扯領帶,眼神中有著復雜難懂的東西在閃爍飄渺,慵懶地靠在車里,啟動,左手打著方向盤,行駛至前面的路口,朝相反的方向開去。
手機商城里,晴思眼花繚亂地看著櫃台里的手機,是需要買個手機的,只是手機對她來說用處並非那麼大,不是離不開身的感覺,所以昨夜那個摔壞了,她也沒想到要再來買一個新的。
「不可以修一修嗎?好像沒壞的那麼嚴重。」晴思本來就不認為有再買的必要,當看完這些手機的價錢後,她更覺得沒有再買一個的必要了。
佳琪指了指一個兩千多的手機,「把這個拿出來我看看。」
她又轉身對晴思說,「你的手機已經不能修了,你不必在乎錢的問題,你的手機殘留的尸骸,已經被我不小心弄上水了,這下估計更不能修了,這個牌子的手機不錯,抗用,遇見都可以當擊打腦袋的武器,就來這個吧。」
晴思一邊為自己無辜的手機殘骸默哀,一邊探過身體去看價錢,兩千多?!!
「好像有點貴,再看看吧。」晴思拉著她就想走。
佳琪一下子拉下臉了,她必須要讓晴思買這部手機,她早上因為太緊張,對殷世南可是說了,晴思用的就是這款,這日後被戳穿了,她死定了……
「怎麼了?」晴思看她拉下臉,又挪了兩步走了回來。
「差錢是麼?我也沒打算讓你花錢啊!」佳琪看她又想說出什麼拒絕,立刻又說,「就當我第一次領薪水送給你的禮物,這份工作……說到底還是要謝謝你呢。」
買完手機,佳琪把放在自己手機里的電話卡放在了晴思的嶄新手機中,然後佳琪來了一通電話,便先離開了。
晴思一個人在外面逛,從太陽還有些暖,到只剩下斑斕的余暉,再到完全落了山,消失不見,站在繁華的街道上,眼里沒有匆匆的行人,沒有喧囂的聲音,只有西邊已經消失的顏色,仿佛整個世界都因為太陽落山而失去了顏色,就像她的愛情,沒有顏色,只有失落……
嘆了口氣,失落也要活,開心也要活……
偶然看到街角一家叫做‘魂’的婚紗店,整間店佔地面積巨大,裝修風格很樸素,淺灰色的主色,黑色的輔色,晴思看到櫥窗里漂亮的婚紗,她看的出神,不由自主地走進去。
服務小姐熱情的招待,晴思坐在招待區認真的看,不愧是做這行的,嘴巴尤其的甜美會說,其實不用她怎樣說,晴思已經心動。
直到她落寞又嘴角帶笑的走出婚紗店的時候,還能听見婚紗店小姐甜美的聲音,「小姐,記得聯系我哦,一生只穿一次的美妙。」
一生只穿一次的美妙,一生只穿一次,一生,一次……
為什麼媽媽沒有穿上過?
媽媽的一生不完整,媽媽擁有一件非常漂亮的婚紗,雪白雪白的顏色,遠遠看著像一團不會融化的雪,美極了。
可是媽媽最終到死去,也沒能穿上那件美麗的婚紗。
對面的燈變成了綠色,她邁開步子過馬路,一滴滾熱的淚掉落,悄無聲息,甚至毫無痕跡,她緊抿著唇,腦海里不住地回想起媽媽死去前的模樣,諾大的房間里,窗簾在隨風擺動,媽媽就那樣躺在大床上,手里緊緊攥著雪白的婚紗,她看到從媽媽手腕中流出的血水染紅了雪白色的婚紗,在雪白色的婚紗上開出一朵一朵紅色的花,那時她好難過,好難過……
媽媽已經是三十幾歲的女人了,並且有了她,到底有什麼事情想不開要去選擇死亡?她割下手腕的那一刻,有沒有為她想過?沒有……
自從那時,她變成了一個病孩子,在傷心難過時,她會虐待自己,虐待自己的胃,她暴飲暴食,吃起東西來像是餓極了的猛獸,她更喜歡極冷和極熱的東西一起吃進胃里,因為那樣她一定會痛的死去活來,她想體會一下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到那時,是否會有一點後悔做出這樣的傻事?就像她這麼多年一直都想知道,媽媽在死去的前一刻,有沒有後悔?
出租車司機不敢回頭,晴思坐在後面的位置上默默流淚,司機看到晴思的樣子想必也是覺得怪異,司機的手伸向CD,晴思卻低低地請求,「可以別關掉麼?」
司機便沒有再動。
車行駛在街道上,天已經逐漸的變黑,她透過車窗看著外面色彩斑斕的世界,听著車載CD里劉若英的歌。
我想我會一直孤單
這一輩子都這麼孤單
我想我會一直孤單、
這樣孤單一輩子
天空越蔚藍
越怕抬頭看
電影越圓滿
就越覺得傷感
眼淚不知怎麼,就是流了出來,她忍不住大聲的哭,第一次泣不成聲。
也許聆听她哭泣的是個陌生人,所以她可以盡情的哭,在佳琪和多啦的面前,她把自己藏進很深很深的殼里,只讓她們看到自己的堅強,雖然那堅強還是表現的很懦弱,但她盡力了,一直在盡力做個讓人省心的人。
她也想要擁有一件那樣的婚紗,可是她沒有錢,好貴,她幻想著,在一個陽光的早晨,空氣清新,她快樂的在鏡子前穿上潔白的婚紗,然後,鏡子里會出現另一個人的臉孔,挺拔的身軀,潔白的襯衫,黑色的西裝西褲,嶄亮的皮鞋,還有那張俊到女人會為之肝腸寸斷的臉……
車子行駛到一條街,晴思叫司機停車,給了錢,她下車。
有些覺得手涼,她放在嘴邊呵著氣……
手機響了一下,拿出來看,卻是一個熟悉到記在腦海里永遠都忘不掉的號碼,她站在一棵樹下,掖了一下頭發,到底還是接了。
她不說話,蹲在那顆大樹下,如果不是衣服的顏色,她整個人像是被黑夜吞沒不見了。
「在做什麼?」男人的聲音很冷很冷,冷的晴思蹲在地上抱緊了身子還是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準備睡了。」晴思低著頭,小聲地說,她想她永遠忘不掉醫院看到的一幕,縱使想到過,這樣的男人會有其他女人,但親眼看見,那種心疼……無法抑制!
然後是久久的沉默,他不說什麼,她更沒什麼想說的,她為他流的淚水太多,雖然不介意再多一點,但能少一分痛心就少一分吧。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更沒有準備掛斷電話,就這樣一直,一直……
晴思在想,心髒疼痛著在想,可不可以再大度一次?大度的不在乎他親吻過其他女人的唇?大度的不在乎他抱著其他女人的身子睡下?大度的不在乎他的身體上有著其他女人的味道?最後她哭著搖頭,她不能!不能大度,那是因為太在乎,不允許這份純潔被褻瀆,也許可以放棄這份愛,放棄這個人吧,愛的太深,其實放手的時候也可以很容易,起碼,在此刻,她這樣覺得,與其傷痕累累喘不過氣的走向他,迎合他,不如徹底離開,獨自舌忝著傷口。
她哭了,蹲在那顆大樹下,但她把電話離開了很遠,她倔強的不想他听見她的懦弱,看見她的想念……
帝碩寒的聲音再傳來時,晴思止住了哽咽,專注地听著,他的聲音淡到人心里發疼,他說「已經睡了?沒有騙我?晴思,你還從來沒有騙過我,這一次你如果騙我,我會生氣!非常憤怒!!」
她不說話,與其沒話可說,不如裝睡,屏住了要停止的呼吸,好難受,睫毛微微一動,淚水便濕了滿臉……
想開口,可是能說什麼?
男人的聲音磁性的她想哭,性感的她想哭,說出的話聲音低低的溫柔的,可是為什麼听了後心里疼的撕心裂肺!
他說,「晴思,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殘廢了,我帝碩寒也不會!昨天,你看你那副逃難一樣躲掉的樣子,我想讓你知道,你在我帝碩寒心里,僅僅就是個女人,跟我的所有女人一樣的女人,但你特別,那是因為你是她們當中最窮!最寒酸!最可憐的!也是我最用心思的,就在昨晚你走後,我過的很快樂,太久的時間只是踫你,我都忘記了其他女人的滋味了……」
她仿佛回到了那個血流成河的夜,媽媽死亡拋棄她的那個夜,充滿淚水的眼楮直直地望著前方,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只是哭,他親口對她說出這些,是以為她睡著了嗎?還是……想讓她在夢里疼醒?
電話掛斷了,突然,遠處的車打開了遠光燈,白色的冷光直直地射在大樹下蹲著的晴思的臉上,她伸手去擋住,可是仍舊躲不過那刺眼的燈光。
黑色的凱迪拉克越野車像是野獸一樣疾馳而去!!
恍惚地,她仿佛看到車里面的男人就是他,帝碩寒……
這天晚上,她吃的尤其多,幾乎吃掉了多啦和佳琪兩人加一起的分量還要多,她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多啦想問什麼時,她就低著頭吃東西,什麼都不想說。
深夜了,多啦和佳琪早已經睡了,她掩上門,進入客廳,她沒有開燈,黑漆漆的,她打開電視,蜷縮進沙發里換著台,窗子都在開著,這有些微涼的季節,突然下起了大雨,窗外,電閃雷鳴,可是她卻在客廳里看著鬼片,當僵尸從掛滿白條的屋子里血紅色的棺材里蹦出來,張開大口呲出獠牙時,那僵硬慘白的面孔,非但沒有嚇到她,反而嘴里的一口泡面險些噴出來,真好笑,好假,一點都不可怕……
對于一個親眼目睹自己最親最親的人手腕血肉模糊,幾乎泡在血泊里,全世界只是白色被染上血紅的花朵這種可怖景象的人,鬼片子都是小兒科,沒有嗆鼻的血腥味陪伴的東西,都不會感到可怕。
這是藏匿在偌大的城市中的男權世界,你若有足夠的金錢可供揮霍,那麼你就是這里的王,女人心中的皇,北堂漾不是第一次來這消遣,向來他都是最耀眼的那個,這次,卻換成他是陪客的,因為帝碩寒已經醉的不省人事。
舞池里,女人搖曳著嬌蠻的細腰,身體上的布料少的可憐,性感的舞姿足以讓正常的男人血脈噴張,北堂漾指著一個吧台旁獨自喝酒的女人,眯著眼說道,「世南,看,長得有沒有很像晴思?听說還是個雛兒,就是看著那張跟你女人太像的臉,我這心里總是不舒服,所以一直沒動。」
帝碩寒不知是喝多了還是怎麼,搖搖晃晃的走過去,挺拔的身影穿過舞池,像鑽石中走出的王子,他靠近那個女人,他捏著她的臉,仔細端詳著,然後像是拎著小寵物一樣走向一間包房,踹開門,狠狠地扯著領帶!
北堂漾淡淡的扯動嘴角,點上一支煙,打火機隨手扔在玻璃桌上,他撥通一個號碼,涼涼地扔下一句話︰「SO風暴,世南喝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