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關那邊打得激烈,玉山關卻鴉雀無聲,城樓上巡邏的鳳家軍雖說嚴守在崗,臉上那笑意卻是如何都藏不住的。
對所有鳳家軍來說,玉山這一帶已經成了他們的地盤,與其被皇帝限制這個壓迫那個,還不如佔地封王,自成一體。
所以,那邊打得再鬧,沒有他們的「王」下令,他們志在守衛自家疆土。
如果是砍在她的脖子上,那她這時已經去地下和夜兒的娘一起數落鳳曦了。
做殺手做成灰太狼那樣,委實太纏人了。
長久以來習慣了跟隨,如今被鳳曦甩下獨個行動就沒了方向。
白萱顫抖著手指在龍梓彥身上幾處穴位死掐,虎口、人中都被掐得紅了,最後終于在她向傷口狠狠一壓時,終于听到了一聲細微的痛呼聲。
再在學生逗留下去,他們沒有被殺死也要餓死了。
明明是鳳曦的女人,他們何須如此護著?護著也就罷了,主子竟還拿自身來為她擋刀險些喪命。
回頭望了望靠在石壁上昏迷的男人,白萱內心一片刺痛。這哪里還有半分謫仙樣子?衣裳襤褸,血跡斑駁,面色慘白,嘴唇干澀……這樣的龍梓彥讓她有種負罪感,若不是她,他還在京城做他的丞相。
再睡下去,她擔心叫不醒了。
北魏人果然是蠻子,他們都已經逃到了雪山,隨時要面臨雪崩被埋與缺氧窒息而死,還非得追得這麼緊嗎?
「你,給爺的傷口上藥!」
「陽護衛,你們過來吃點東西吧。這里是高原地區,水煮不開,趁熱吃吧,很容易就涼掉的。」白萱將煮好的水分別裝到幾個碗中,拿出了些僵硬的餅子在一旁,等著陽與另外兩個護衛過來。
帶路的人已經死在刺殺中,如今他們能靠的只有自己。
不是她沒用,是殺手太強,她一個文明現代人,盡管手里拿把劍最多也只能像平時拍古裝照時擺個架勢裝樣子,哪里能真正往人身上砍?
北風凜冽,帶著刀割般的寒冷刮得人渾身無力。
再則,都已經護了這麼久現在才假裝退縮,太矯情了。
胡良繃著一張臉下了城樓,僵直著背脊邁著沉重的步伐前行,卻不知自己要走到何處。
下已山水。也不知他們是否在山里迷了路,別說是人,連野獸都見不到一只,這個狼窩看著也是空置了許久的,她不信還有人會追到這里來。
後來在將軍府中又听到那個激情澎湃的一夜,原原本本上報想讓自家爺放棄,卻不料主子還是一如往昔,待她好到極致,就好比這次的北魏之行,最主要的還是查探她的身世。
只可惜帶的干糧與器具經過幾番死斗,掉的掉,扔的扔,也就那麼一個小鍋子與幾只破碗,還有幾個硬如冰塊的粗糧餅。
胡良戰在城樓上眺望北魏方向,眉宇間散發著一股憂慮,似是擔心,又像自責,還夾帶著些許悔恨。
因為心中有愧,而陽又像是只護小雞的母雞,白萱對著他的氣勢十分縴弱。于是,不等外邊放哨的人走近洞里,她已經抓起一個餅子躲到龍梓彥身旁去啃了。
何況,對方也沒給她砍的機會,她連逃都來不及。
她以前怕鬼,現在怕自己變鬼,她不想死。
龍梓彥從昏迷中醒來,睜眼最先看到的便是一雙充滿擔憂與自責的紅腫水眸。那一滴滴涌出的熱淚仿若有無限能量般,讓他從恍惚中掙月兌而出,越來越清醒。
陽端起碗瞪了白萱一眼,明明是怒火中燒卻也只能自己熄滅。他的輕功極好,從相府第一次偷听到她與孩子的對話時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人,自家爺如此對她卻還是只換來猜忌。
「龍梓彥!你醒醒……」白萱哽咽著叫到,扳過他的臉對著自己,冰冷的手掌輕輕拍打著,「別睡了,龍梓彥,別再睡了,吃點東西好嗎?」
很不幸,龍梓彥為了救她肩膀被砍了一刀,深可見骨,盡管過去了一日一夜,她腦中還會時不時地浮現那個血肉橫飛的傷口。
而此時,白萱一行人卻是艱難地翻山越嶺,還身處雪山。
白萱抹了一把不小心落下的熱淚,側過身子避開陽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繼續故作沉寂地煮水。
紅顏果然是禍水,京城薄涼寡性的相爺也逃不過美人這關。
白萱看著陽出了視線,這才卸下一切偽裝,頹然無力地望著龍梓彥。她不想欠得太多,卻越欠越多。將手中的餅子泡入溫水,趁著那兩個護衛緊守洞口沒時間理會,她搜刮著記憶中的一切急救措施想把人弄醒。
「守好城門等將軍回來吧。」
白萱很想義正詞嚴地告訴陽,他們可以先走,不必管她,她不需要他們犧牲那麼多人的性命來護她,可惜她說不出口。zVXC。
陽掏出一個瓶子扔到白萱懷中,粗粗地喝下一碗溫水就出了狼窩,囑咐洞口兩個護衛輪番看守便自行去探路了。
本就是高原地區,他又受傷失血過多,昏迷越久只會讓他離死亡越近。陽或許覺得憑龍梓彥的體質與身手,這點傷構不成性命威脅,可他不知道高原的可怕,連個重感冒都可能喪命。
也包括他們的主子龍梓彥,目前竟還在昏迷。
在她清醒之後,似乎是歷經了四次追殺了。
白萱縮在一處陳舊狼窩,靠著火堆煮雪水泡干糧,除了她、龍梓彥與陽,其余跟在身後的護衛已經換掉,也從七人縮到如今的兩人,並且都掛了彩。
「胡副將,鳳將軍究竟幾時回來?兄弟們都想出去磨磨刀,殺幾批魏狗鬧騰幾番,看他北魏狗皇帝是護頭還是藏尾!」某將士抱劍調侃,身邊頓時響起一群附和聲,都是些好戰的命,閑得慌。
一個缺口的碗遞到了唇便,他似乎听不到她說什麼,只用盡全力配合她,張口咽下她灌進來的食物,機械地重復著這個動作,直到他筋疲力盡。
「小萱,別怕,哥會帶你出去……」
再度昏睡前,他只沙啞著嗓子吐出了這樣一句話,朦朧間,他似乎听到了瓷碗落地的聲音,想安慰她,卻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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