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宗離一早便去敲白萱的門,卻撲了個空。
逮了個下人詢問,方才得知她早已抹黑出門,似是去了鳳府。宗離料想她定是去給老太爺親手做頓元宵,再接兩個孩子過來夜逛燈會。
于是,他不甚在意,只在別院傻等。
一晃已近黃昏,康莊別院里的下人們在忙著做元宵準備晚飯,白萱依舊沒有現身。宗離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理說,她不會這樣整日都不管他,雖然昨夜已表明自己的身體沒有大礙,也不該如此置之不理。
早中兩餐不管他情有可原,因為她始終是鳳家的人,鳳曦不在家的時期,理應該照顧家中的老小。
可這都要天黑了,不是答應他今晚要去燈會嗎?
宗離不禁有些慍怒,定然是鳳家老爺子把人強行留住了。
他出門招了僕人駕車,準備去一趟鳳府帶人,卻在半路遇上胡良與鐘凡容,稍了他們一起走。
「喲,你們這是怎麼了?上元佳節拉長著臉,敢情還是怕回去挨揍?」宗離戲謔地掃過車廂中兩個面色陰郁的男人。
這種日子的確是該與家人吃一頓元宵,胡良的老母在鳳府,鐘凡容的老爹也是,盡管被趕出府的那日說了不準他們回家的話,作為晚輩,今日卻不得不厚著臉皮回去一趟。
鐘凡容沒什麼表情變化,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只能胡良冷哼了一聲,壓根沒把他視為當今六皇子。
在傷口上撒鹽的人,自然不會受到多好的禮數招待。
「哎,我說你們真要在一起也不必糾結父母反對之事。這次回去態度軟一點,該听的話要听進去,不該說的話要死死忍住,長輩說什麼便是什麼,學會打太極拖時間哪有那麼難?拖得久了他們自然就慢慢接受了。」
宗離閑著也是閑著,便開始給兩人出主意了。
倒也不是他心腸好見不得這對苦命鴛鴦愁眉不展,實在是因為他才是導致他們這幅狀況的罪魁禍首。
胡鐘兩家長輩反對再自然不過,但時間一久,兩個孩子又孝順又乖巧,他們自會慢慢接受。
男子本就不可明娶男子為妻,做一對偷情愛侶也未必不如明目張膽的歡愛。zVXC。
「六皇子站著說話不腰疼。」
胡良冷冷地瞥了宗離,給了一記鄙夷目光。拖時間哪有那麼容易?學會說鬼話欺瞞長輩別說太難,他們在鐘歷面前根本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只要說了一句他老人家不愛听的,棍子就落下了,哪里還能你來我往地推來推去?
「哎,看來,憑你們的資質是做不到了,不過,花錢買一兩個做戲的女子來哄哄長輩總會吧?」宗離笑嘻嘻地不在意胡良的嘲諷,仍舊熱心地給他們出主意。
他忽地將視線落在鐘凡容臉上,那一張臉好看是好看,身手也是極好的,可他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冽,除了胡良還有誰敢要?
當然,還有那個哭得死去活來的小丫頭衛羽裳。
不知不覺地扯開了嘴角,想起那晚被拉著听她哭了幾個時辰,宗離笑出了聲。許久不見,倒是怪惦記那個有意思的小東西。
胡良忽地咦了一聲,拉回了宗離的思緒,見他的視線落在窗子外,便狐疑地追看,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看到什麼驚艷的女子了?相好的都在身邊你還敢‘咦’?」
宗離的話音一落,鐘凡容猛地抬眼瞪向胡良,像是真的起了疑心。
胡良頓時心顫,慌亂地移開視線。
其實在經過幾個月前在石屋那次一天一夜的凌虐,他對鐘凡容的認知有了改觀。那次讓他在床上躺了幾日,這輩子都不敢再惹怒他了。
「像是見到了嫂子,那背影看著像,不過只她一人,想來是看錯了,這會兒她該是在府中陪兩個孩子和老太爺呢。」胡良急急地解釋,並將馬車的簾子放下,大有誰都不看的架勢。
「一個人?」
宗離蹙眉掀開簾子,追望著胡良剛才瞥過去的視線,卻是什麼都沒看到,「你到底看清了沒?」
其實這一天他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還以為是被白萱扔下了太吃味的原因,此時听著胡良這麼一說,便更是煞有其事地擔憂。
「沒看清,不敢確定,鳳府快到了,先回家看看再說。」
胡良態度是極好的,因為惦記著白萱未來的孩子,就算再看不慣宗離的粘人態度,在白萱的事情上還是不想敷衍。
何況,大哥不在家的時間,嫂子自然是他該守護的。
此次鐘凡容被留下,為的也是保護白萱,所以在被趕出家門後他們也只能厚著臉皮住到康莊別院。
此時,不遠處一騎快馬奔來,靠近馬車的那瞬猛然勒住韁繩,駿馬的嘶吼引出了車中三人,看清來人卻是吃了一驚。
「大哥?你怎麼回來了?昨日軍中才收到信,說大哥還在京城呢!」
胡良第一個出聲,臉上頓時浮起一抹興奮,提了一路的心稍稍放下,有了鳳曦出面幫他們說話,今日想來是不必挨揍的。
「你們這是要回府?」
鳳曦挺拔的身子坐在馬上,視線瞥向車廂,並沒有發現白萱的身影,「小容,歷叔說阿萱用過午飯就回了別院,你們怎麼都過來了?」
那此時,白萱的身旁還有誰?
他實在是惦記她,在送出信件之後想到白萱失望的臉,便在第二日就偷偷溜走,一路北上趕回來陪她過元宵。
不過,在府中疾走了一圈,見了老太爺見了兒女就是沒見著她,問了鐘歷才知她這段時日都住在康莊別院照顧宗離,醋意上來,正準備去別院逮她卻在半路遇上了宗離這三人。
顯然,這里有很大的問題。
「少女乃女乃一早模黑回府的,並囑咐了下人別通知我們,現下還未回別院,我們才準備回府看看,是不是老太爺留了她下來。」鐘凡容盡管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還是平靜地說了情況。
「嫂子不在鳳府?那我方才見到了——」
胡良的話還沒說完,宗離已經躍下馬車施展輕功朝著方才那地點飛奔而去,鳳曦雙眉一簇立即駕馬追了過去。
「走吧,一起去看看。」
鐘凡容嘆息了一聲,拽了胡良的手追了過去。若是白萱有什麼不測,他與胡良難辭其咎。
這幾日為那事煩憂,是他們疏忽了。
「昨晚我說了孩子的事後,嫂子就有些不對勁,我又告知大哥需過些時日才能回來,她不會是惱了才離家的吧?」胡良悶悶地說道,回想著白萱昨晚的情緒,暗覺得不妙。
「別自作聰明去猜那個女人的心思,她不是昔日的白璇,你這個榆木腦袋是看不透她的。」鐘凡容不悅地瞪了胡良一眼,拽著他健步如飛。
雖說他也只和白萱正式接觸過兩次,一次是她酒後胡言,沒遮沒攔地不像一個女子,說得他面紅耳赤狼狽逃竄;另一次是雪山下來之後,他對她說了大番有關少爺的事,她倒是沒怎麼吭聲,也看不出是什麼心態。
女子的心腸本就彎彎曲曲幾重折,他從前不懂,現在不懂,今後也不會懂。
這一行人舍棄了馬車,就這樣徒步跑在寒月城的大街小巷,翻遍了可疑之處都未能找到絲毫蹤跡。
白萱像是在這個城里無故消失了。
胡良派了鳳家軍拿了白萱的畫像滿城查找,卻只得了一個消息,從今晨起至天黑前,白萱一共去了九個醫館藥堂診脈。
最後一個醫館就是胡良在車中看到那個背影的附近,鳳曦僵著一張臉走出,得到的消息如之前的醫院相同,白萱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她一直嚷著不想生孩子,莫不是接受不了這個消息而有意躲他?
「少爺,今日是元宵,街上行人太多不好找,等蝴蝶莊的消息吧。」鐘凡容小聲勸慰,自責中還透著一絲興奮。
白萱有了孩子,他和胡良的計劃便成功了一半。
這次,龍梓彥的動作不比鳳曦慢多少,他倒是先一步啟程,早了鳳曦一日卻還是被追了過去。
得知白萱失蹤之事,他便讓陽徹查在寒月城中與鳳家和龍家有過節的可疑之人,畢竟之前三皇子是在這里落網,太子也死在了北魏,雖說宗澈與鳳曦達成了協議如今逼宮成功,也難保失蹤的皇帝會善罷甘休。還之太鐘。
半月之前,見鳳曦留下大軍為宗澈的登基壓陣,他便散了相府中的諸多下人,只留了幾個打掃看守的,早一步北行回寒月城。
他就是怕皇帝會使陰招對白萱不利,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爺,是銀貞山原礦主趙剛,他的親妹趙小芸是前太子的妾,被鳳曦殺在了北魏。他本該是宗澈的人,可此次宗澈沒有顧上他,令他們一干兄弟被鳳曦所抓,在被處死的那夜,他被人救走,一直隱藏至今才下手。」
陽的報告雖不夠完全,卻也足以令人明白白萱失蹤的原由。
「去通知鳳曦,繼續追查下落。」龍梓彥擰著眉下了命令,心尖像被他自己扣在了掌心,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