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都胡亂停放在工地外新修的寬闊馬路邊,給柯以勛打了電話,辰辰惡聲惡氣催促他趕緊出來帶她逃命。
腳太疼,辰辰在柯以勛車的巨大陰影里一**坐在馬路基石上。他人高,車也大,這麼一坐下去她好像還沒那個輪子大。今天一定要好好和他算算賬!他是故意的!就是耍她,她怕什麼他非干什麼!
「等等我。」
嗯?有人來了。辰辰懶得站起來表示自己的存在。是個女人的聲音,肯定不是柯以勛,那就根本不關她的事。
「唐總。唐凌濤!」
「我听見了。」
辰辰的心驟然一疼,是他的聲音,有點懶,有點壞。剛才他講話的腔調根本全是裝出來的,她陌生的幾乎沒反應。可是……現在她的心好疼。
「考慮的怎麼樣?」女人的聲音好听,也堅決。
「你的設計一向就是質量保證,我看了,相當好,就用它。」唐凌濤低低一笑。
「我不是說設計,我是說我這個人!唐凌濤,我喜歡你。」女人自信滿滿地笑著說,一點不尷尬。
辰辰覺得呼吸困難,不是吧,竟然讓她竊听到這麼火爆的倒追場面?
唐凌濤沉默。
辰辰的手微微抖起來,他會怎麼回答?他……他倒是說句話呀!
「我先把中午的餐會忙完再談。」他淡漠地說。
女人笑起來,「不,唐凌濤,就現在。時間有的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我要求和你交往,不是要和你結婚,你有必要這麼謹慎嗎?你的魄力呢?這麼婆婆媽媽的都不像你了。」
「目前我沒這心思。」
「為什麼沒有?因為你‘前妻’嗎?今天我看見她了,還是個小孩子,怪不得你和她在一起會那麼累。千金大小姐又難哄又幼稚,娶了她直接就晉級成超級保姆了吧?」
什麼?!辰辰差點跳起來。他是超級保姆?這個女人知不知道她差點被這個超級保姆用槍打死?氣得跳樓?
「唐凌濤,答不答應和我交往是一回事,至少我們還是朋友,我希望你嘗試著走出來,從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責任里走出來。」女人說的誠懇,連辰辰都覺得撇開她的小心眼不談,這女人說話確實很有說服力。
「戴先生對你來說是有恩,但沒有你,他照樣會找有能力的管理人才。你為他開疆拓土,讓明實集團有了現在的成績,就這一點說,你倆早就互不相欠了。愛情不能用來報恩!照顧戴家女兒更不是報答戴先生的好方法。你試過了,也失敗了,對吧?」
辰辰渾身一震,報恩?唐凌濤……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答爸爸的恩惠?
唐凌濤還是沒說話。
「凌濤,我只是想讓你試一下,愛情其實沒那麼累。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你背在身上的東西太多了,我看著都替你累。」
「米婭。」唐凌濤像是嘆息地叫了聲她的名字。
米婭?這名字好耳熟。人已經走過來了,辰辰傻傻地坐在兩台車中間的馬路邊,不知道應該不理他倆,還是站起來打招呼。
唐凌濤和米婭顯然都沒想到這兒居然還蹲著一位,都停下腳步看她,辰辰覺得臉有點發熱,她臉紅什麼呀?要紅也該是他們倆紅吧?!還好,一尷尬就不想哭了。
唐凌濤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沒說話。
米婭卻自我解嘲地笑起來,「丟臉死了,倒追帥哥居然被人看見。嗨,你好,辰辰。」她坦率地向她招招手,準確叫出了她的名字。
「嗨。」辰辰本能地回應,招完了手,一陣堵心,這算什麼事嘛!
打完招呼米婭就那麼微笑著看著唐凌濤,不說話,也不著急,更不催促。
「等柯以勛?」唐凌濤淡淡笑著,口氣像是問朋友般漫不經心。
辰辰一愣,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竟然用這麼無所謂的語氣和她說起柯以勛?他……不在乎?是啊,她真可笑,是她讓他走,讓他放她自由,現在人家彬彬有禮,放開手了,她又難受個什麼勁!
「走吧。」唐凌濤招呼米婭,兩個人一起走了。
辰辰的鼻子一酸,剛想掉淚,唐凌濤又回來了,辰辰連忙整頓表情,加了點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
「他被幾個供貨商纏住了,得有一會兒。」他微笑著說,從車縫里走過來,辰辰渾身一僵,有些戒備。「喝吧。」他把一瓶礦泉水塞到她手里,還向她禮貌地點點頭,轉身走了。
听見他的車啟動遠去,辰辰看著手里的礦泉水,眼淚一滴滴的掉在塑料瓶上。
搞什麼呀?像救助流浪兒童似的給她一瓶水,自己帶著美女去吃好的!她把水狠狠向遠處一丟,她只喜歡喝有甜味的水,才不喝礦泉水呢!
柯以勛望瞭望沒有人影的馬路兩側,給辰辰打手機。音樂聲在不遠處響起來,卻沒被接起。他走過去,在兩台車間隙的馬路邊發現縮成一小團的她。她也不怕熱!水滴從交迭的雙臂間掉落,在被太陽曬熱的瀝青路面上聚集成半濕不干的一小灘。
他看著她,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他問。
她本能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臉用手在臉上亂抹,妝花的一塌糊涂。
「你怎麼才來呀!」她橫著口氣想掩蓋嗓子里的哽咽。「想曬死我呀!」
他還是直直地俯看著她,「踫見唐凌濤了?」
她一呆,整個人又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縮了縮,沒回答。
他知道自己猜對了,剛才他就看見唐凌濤和米婭一起先走了。
他打開車門,拿了整盒濕巾和幾瓶礦泉水出來,堆在她面前的地上。
「我不要喝!!」又是礦泉水!辰辰尖叫。
「沒說讓你喝!」柯以勛瞪了她一眼,「你自己掏出鏡子看一看!」
辰辰吸了吸鼻子,從皮包里掏出鏡子一看,忍不住渾身一哆嗦,下意識捂住臉,「你別看我!」好恐怖。
柯以勛抿著嘴笑了笑,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我都看見了。快洗洗,別再嚇到別人。」
「你先轉過去!!」辰辰捂著臉跺腳。
柯以勛嗤笑一聲,「嗯——」不怎麼樂意地背過身。
辰辰趕緊用濕巾把臉上花成一團的妝仔細的擦去,能入眼了才向他喂了一聲,「幫我倒水!」柯以勛哼了一聲又轉回身,擰開一瓶礦泉水慢慢地倒,辰辰撩著洗臉。
「踫見唐凌濤和米婭?」他狀似無心的問。
她的手一抖,忘記繼續接水,他也停下不倒。
「米……米婭……」辰辰的視線沒有焦點地漂浮著,他怎麼什麼都知道,和唐凌濤那個混蛋一樣。
「米婭喜歡唐凌濤。看唐凌濤的眼神都像要拋出鉤子來勾魂似的。」他笑起來。
辰辰垂下眼,頭也越來越低。
「辰辰,你到底想不想離開唐凌濤?」
「想。」她想說的底氣十足,真出了口卻是毫無氣魄的一聲低語。
「想,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為什麼?」她不解的抬眼看他,不知不覺相信他的觀點。
「因為唐凌濤已經決定放手了。」他笑。
她的心為什麼還會又酸又疼?這不是她想要的嗎?用想去死的決心換來的嗎?
「你能安穩的到我家,又住了這麼久,我就知道他的決定了。你別以為他不知道你去了哪兒,他是決定不再管你了。如果你想離開他,就再也別去招惹他,順其自然地分手,明白了嗎?」
辰辰神情恍惚地點點頭。忍了一會兒,她說︰「你……轉過去一下。」
「又轉過去?!」他皺眉。
「快點!」她的眼淚就要忍不住了。他撇著嘴轉過身,辰辰撲在他的後背上嚎啕大哭,邊哭還邊把眼淚鼻涕抹在他的西裝上,柯以勛苦笑,卻沒動。哭出來就好,前幾天假裝的快樂讓他更擔心……這種時候,他寧願她哭。
「戴辰辰,你很奇怪。人家女孩子都喜歡撲在男人胸膛里或者肩膀上,你怎麼喜歡後背啊?」等她哭聲小了,他調侃著說。
「怕熱。」她吸著鼻子還在哭,但已經能回答問題了。
他想笑,忍住了。「我還以為你是怕我看見你哭的樣子,丑嗎?」
她邊哽咽邊松開勒著他腰的雙臂,「不丑!漂亮著呢!」
他終于笑出來。
辰辰閉著眼吸了吸鼻子,整棟房子都彌漫著烤蛋糕坯的濃香,問題是,一天兩天還好,柯以頡這位「蛋糕小堡」已經整整堅持了快十天了。什麼香味聞十天也聞不出香來了!包可怕的是,還要被他熱情洋溢地勸導著,兩眼炯炯的期待著,吃下他烤出來的各種蛋糕坯。最可怕的是,吃下去還不算,還要說出個所以然來。
救命啊——辰辰不願面對現實的用被子蒙住頭。
她知道……不起床這招也是不好用的。當樓梯響起以頡追逐理想的腳步聲時,辰辰的心都要不跳了,然後……門就被很用力的敲響了。「起床了,起床了!」
「哦。」她響亮的答了一聲,因為她試過不吭氣,然後他就會一直敲到她崩潰地出聲應答。
「快下來!我去叫施施。」
辰辰咧著嘴笑了笑,幸虧沒剩一個活口,心理還是平衡的。
辰辰和梅施臉色鄭重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楮直勾勾地看著桌上自己的盤子。一共有六小塊蛋糕坯,每塊旁邊的碟子邊都貼了小小的數字卷標。叉子旁邊還極其貼心的放著紙筆,是寫出各自答案的。
柯以勛認真地吃了每一塊蛋糕,辰辰和梅施都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果然不是一般人,她們光是聞見都覺得要吐出來了。
「2號最好。配料比例最合適。就是稍微有點甜。你還要考慮涂上女乃油後的口感,不能太突出坯子的甜味。」他也說的頭頭是道。
辰辰和梅施同時拿起叉子去叉2號,想隨聲附和,敷衍了事。
「嗯?!」以頡不滿地皺起眉頭,還輕拍了下桌子。
辰辰和梅施的叉子都不由自主的一歪,各自扎向其他號碼。
柯以勛抿了抿嘴,終于忍住沒笑。
「今天KEN師父有事,放我半天假。我打算試做一個完整的蛋糕。」以頡信心十足地對柯以勛說。
辰辰和梅施一臉菜色地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地說︰「柯以勛,等等我們,我們要搭順風車去購物。」
「嗯。」柯以勛點頭。他已經習以為常了,別墅區離市中心有點遠,她們逛街累了懶得再開車回來,美其名曰乘車,實實在在地就是把他當司機。
「你們要在下午2點前回來啊。」以頡一廂情願地下達指示。
辰辰和梅施都垂著眼,回來才怪!
等她們打扮的這段漫長時間,柯以勛在書房里打開計算機看文件,自從家里來了這麼幾位「房客」,柯總經理的上班規律也屢遭破壞,下至員工,上至總裁都已經習慣了。更可笑的是,爸爸柯總裁把他叫到辦公室義正詞嚴地教導他要「注意身體」。
「柯……柯……」辰辰慌慌張張地跑進書房,砰的關上門還氣喘吁吁地靠在門背上,「阮廷堅來了。」
柯以勛挑了下眉梢,才來?
他站起身準備往廳里去,「讓開。」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眼還抵住門的辰辰。
「哦哦。」辰辰連忙讓開路。「你要去啊?」她緊張的小聲問他。
「那當然,怎麼也得表現一下主人的禮貌吧。」他笑,至少阮廷堅不會拿槍指著他吧?他走到外面,門卻沒關緊,被辰辰在里面拉著留了條縫,他又回頭瞪了那門縫一眼,才走到廳里和阮廷堅打招呼。
阮廷堅很自然地和他握了握手,表情坦然的不像是來抓逃妻的,倒像是來參觀房子的。
「坐。」柯以勛向他一伸手,「以頡,上咖啡。」
以頡在廚房里若無其事地繼續他的工作,听見哥哥的吩咐,低笑了一下,嗯了聲。
「不用上!」坐在單人沙發里的梅施堅決地說。「你有話趕緊說,我們都忙著要出門。」
「嗯,我去準備上班,兩位慢聊。」柯以勛表明了中立的態度,成功身退,又回到書房。
辰辰還堅持不懈地扒門縫,他笑了笑,也湊上去,一手撐著牆,一手扶著門,他比辰辰高出一頭多,各自佔據了門縫的一段。辰辰抬頭瞪他,剛才還一副不屑她偷窺的大義凜然樣,現在不也鬼鬼祟祟地趴門縫了?
他正俯看著她,一臉好笑。他的眼楮離她的好近,辰辰驟然發現,她完全被他困在懷里了。他的眼楮里……有她熟悉又陌生的神情。她愣愣地看著,突然臉紅,剛想一拳搗上他肚子,被他擋住。「別鬧,听著。」他的下巴向廳里一抬。
「松手!」她瞪著他小聲威脅。
他笑了笑,干脆走開繼續去看他的計算機了。
辰辰翻了他一個白眼,外面梅施的聲音已經高了八度。
「我說了,我不打算和你結婚。」
阮廷堅坐在她對面的沙發里,微笑著看她,「說個理由。」
梅施頓了下,「我不喜歡被你管著!我想穿我愛穿的衣服,我想去我愛去的地方,我想和我的朋友到處去玩。」
阮廷堅看著她,「我有阻止過嗎?」
梅施一愣,是的,他沒阻止過,他沒對她說的這些做過任何表態。都是她按著對他的臆測一直壓抑著自己。
「施施,我已經給了你十五天,你應該可以心平氣和地考慮我們的事。和我結婚,你,你們家能得到的最大的利益。」
梅施站起身,看著他,簡直是贊嘆地笑起來,「阮廷堅,你以為什麼都是能以利益來衡量嗎?」
他表情不變,反問︰「不能嗎?」
梅施歪過頭,「不能!要利益是吧?有的是比我們家有錢的,你去找啊,爭取最大的利益啊!」
「你能理智的和我談嗎?」他平靜的問。「這並不全是咱倆的問題,婚姻要牽扯的事太多。」
理智?他讓她理智的和他談?!他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離開他。他以為愛情是什麼?能用公里來丈量,能用公斤來計算?誰能理智的談戀愛?他理智……證明他不愛她。
「阮廷堅,」她看著他,「我最後告訴你一遍,沒有婚姻,你和我,還有你所謂的要牽著到的事都不存在了。」
他看了她一會兒,站起身,「嗯,我明白了。」
辰辰望著阮廷堅離去的背影,是不是所有決定放棄的男人走的都這麼干脆利落?
「你們……都听見了吧?」梅施又倒回沙發,低聲問。
辰辰拉開門,慢慢地走了出來。
梅施笑了兩聲,「看見了吧,他就是那麼個人。他似乎太知道自己要什麼,卻不知道別人要什麼……我要什麼。」
「施施……」辰辰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他以為,給了我婚姻,就算是給了我和我家人交代,就是我想要的!我不是想要婚姻!也不要他所謂的利益!」
辰辰垂下眼,「其實……你不該這麼生氣,至少他還知道來找你回去。」
梅施一愣,沉默了一會兒,「今天我不出門了。」她站起身,向廚房大聲喊,「也不想吃任何蛋糕!」轉身跑上樓。
柯以勛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書房大開的門口,辰辰回身的時候才發現了他。
「我……我也不去了。」她突然一陣心煩。
「不行!」柯以勛冷冷地說。
辰辰瞪了他一眼,又怎麼了?誰又惹著他了?
「我上班都遲到了,不能白等。你給我走!」他抓起她的胳膊。
辰辰撅嘴,又來了,他是肯定不能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