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天馳就站在那里看著她與他並不認識的男人交談,但他卻無法在隨扈面前,在大庭廣眾之下,冒著被媒體拍到的危險,像一般男友走到女友的面前,將那個不長眼的、居然敢來跟女友搭訕的蒼蠅揮開。
元芮蓮突然覺得很氣,她與關天馳交往的這幾年來,她一直都站在暗處,關天馳從來沒有將她拉到陽光下,帶她見過父母家人或什麼的,如今他甚至還想要她站進更晦暗的角落,讓她當一個永遠見不得光的情婦?
瞧!他連走上前來問問這男人是誰都辦不到,還妄想能給她什麼幸福?
向直海嘴里的棒棒糖從左邊換到了右邊,回頭看了關天馳一眼,又轉頭對元芮蓮涼涼地說道︰「嘖!原來你喜歡的是那一型。」
元芮蓮眼中那一閃即逝的哀傷,看起來真讓人難受,不過,是說……這女人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聞……向直海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什麼正人君子,不過也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這麼下流?他一直貪站在元芮蓮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亂扯,除了因為她哭得很慘,看起來很可憐之外,居然還為了她的味道很好聞?
向直海開始合理地懷疑起自己上輩子是條狗了……
「我喜歡哪一型不用你管!」元芮蓮白了向直海一眼,這男人怎麼可以這麼討厭?!煩死人了!背後是一個眼光緊盯住她的前男友,旁邊是一個不識相的痞子,她回家要淨身齋戒沐浴加上吃素五百日,順便在門口撒鹽巴!
元芮蓮要打開車門的動作又被向直海按住。
「又有什麼事?」元芮蓮轉身,這句話是用吼的。
「別這麼凶嘛!」向直海雙手舉作投降狀,白牙很討厭地一閃。「我只是想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快去找個男人吧!你身邊有男人的話,他就不會想來包養你了。」
「什麼東西啊?!」元芮蓮翻了個白眼,餿主意!這男人空有美貌,管不住嘴巴之外又長了一副豬腦。為什麼她要去找個男人?!……欸?男人?她腦子也壞掉了嗎?她為什麼突然覺得這句話听起來真有幾分道理?
像關天馳那種心高氣傲的男人可以允許自己有兩個女人,但是卻絕對不會接受一個「已經被別人用過的女人」回鍋對吧?是這麼說的吧?她趕快找到新對象,關天馳就不會繼續跟她勾勾纏了吧?欸?老天爺,這怎麼好像是一條明路?
「See?」向直海從元芮蓮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她想通了這個關節,這還用人教嗎?要對付這種眼高于頂的富家子弟還能有什麼好方法?
向直海朝元芮蓮扯唇笑了一笑,還正想說些什麼,他嘴里的棒棒糖就被元芮蓮抽出來一把丟掉!
找什麼男人?與其下次再找個男人拎去關天馳面前作戲,她倒不如好好利用一下眼前雖然很貧嘴,但是卻很賞心悅目的這一個。元芮蓮回眸望了一眼,她那個可惡的前男友先生還像個雕像一樣看著這里。
好了,天時、地利、人和,就這樣!
元芮蓮雙手攀住向直海的脖子,冷不防地就將自己的雙唇湊向他。
呃?向直海發誓,他剛才叫她去找男人的這句話,絕對沒有想把事情導向這個結果的嫌疑!他是無辜的!
……但是,這個女人的味道真是要命的好聞!她的唇瓣好軟,向直海不禁伸出舌輕舌忝她的下唇,他原意只想試探,沒想到元芮蓮居然就措手不及地吮住他的,于是向直海無法克制地攬過元芮蓮後頸,環在她腰上的力道蠻橫地用力一收,將她靠抵在車門,更急遽地攻佔。
這當然得是個火辣辣的、任誰看了都要腿軟的吻。關天馳雖然離這里有一段距離,但可沒有那麼好騙,元芮蓮剛開始是這麼想的,只是到了後來,她就不得不承認,她如此投入的原因有一半是因為向直海的接吻技巧很高明……
他唇上有點淡淡的煙味,嘗起來卻是甜的……這或許是那根吊詭的棒棒糖的緣故……但是他的吻很霸道、很男人,強勢地侵略著她嘴里的每一寸,並且挑逗她回應。元芮蓮的身體發軟、腦子發暈,一股排山倒海而來的化學反應將她從頭頂淹沒到腳趾……
噢,元芮蓮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可能在床上也滿好用的?喂喂喂!停!她在胡思亂想什麼?而且,是真的該停了喔……不能再這樣燒下去了!
「好了。」元芮蓮拉開了與向直海的距離,稍微踮起腳尖從他肩膀探出頭看了看……嗯,很好,關天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她就不相信關天馳會沒看見她跟別的男人吻得驚天動地。既然這樣,她可以收工回家了。
向直海轉頭跟著元芮蓮的眼光望去,被她放開的懷抱有點空虛,竟然有種十分舍不得身上的軟玉溫香離開胸懷的感覺,呿!他是有沒有這麼久沒女人啊?才一個吻,居然就讓他有生理反應?
向直海才正張唇想說些什麼,元芮蓮突然伸手拍了拍他臉頰,唇邊牽起一朵好溫柔的微笑,就像小學老師欣慰地看著一個剛拿到校內競賽第一名的孩子一樣。
「好了,謝謝你,你很好用,再見!」元芮蓮轉身就要打開駕駛座車門進去。
向直海反射性地後退了幾步,好讓元芮蓮有些空間能順利打開車門,直到元芮蓮坐進車內之後,他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他正被一個女人用過即丟這件事。
「好了,謝謝你,你很好用,再見!」
听听看這女人說的這句是什麼話?!
他?向直海?演藝圈里炙手可熱的,有一堆女明星爭相要爬上他的床的經紀人向直海?他居然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隨手即拋?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為了作戲給前男友看,把他抓來熱情如火地胡亂吻了一頓之後,就拍拍走人跟他道再見?而且,她居然還丟了他嘴里那根棒棒糖?!
開什麼玩笑!那是他今天帶出來的最後一支棒棒糖耶!
「喂!你!」向直海彎子,把頭探進元芮蓮車里,原本想抗議些什麼的唇,在看見那個掛在後視鏡上的物事時忽然靜止。
那是一個跟他童年時拿過的、一模一樣的、上面繡著蓮花圖樣的紅色香包。向直海當然記得那個香包,他搬了好幾次家,直到後來從法國回台灣都沒有把那個已經失去香氣的錦囊丟掉,對他而言,那是一段很有趣且難忘的回憶。
難怪他覺得元芮蓮那麼好聞,有股似曾相識的熟悉……現在迎面撲鼻而來的,繚繞在車內的香氣,就跟元芮蓮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香味是相同的,是帶點檀香的味道。
「什麼事?」元芮蓮偏頭睞了向直海一眼,見他沒有立刻回話,便又低頭逕自將車鑰匙插入鑰匙孔里,完全沒把這個方才跟她熱吻過的男人放在心上。
今晚心情已經夠惡劣,元芮蓮現在只想趕快回家。
向直海微微眯起眼,看了看元芮蓮,又望了望那個懸吊著的香包……一個紅色的香包、一個罵人很有魄力的「小蓮」,他的腦子里隱隱約約拼湊出了什麼。
一個模糊的小女孩笑容跳進他腦海里——
「這是蓮花啊!是我的中文名字,我是台灣人,我叫小蓮,蓮,你會念嗎?」
「蓮?小蓮?」
「對,我叫蓮,小蓮,你的中文發音很標準嘛!」
「喂!小蓮。」向直海突然出聲喚元芮蓮。
「嗯?」元芮蓮應聲得很自然,就連眼也沒抬,完全沒想到向直海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名字這件事,只是努力專心地發動著車子,可惡!這台老車最近越來越難發動了。
「你什麼時候回台灣的?」向直海這句話是用法文問的。
「二十歲。」元芮蓮飛快地用法語回應了之後,才突然感到錯愕。她的法文用得很熟,回話的狀態幾乎算是一種語言反射,但是這個男人為什麼會跟她講法文?
「你家的香鋪還沒倒吧?」向直海在元芮蓮朝他丟出問題前先開口問道,這次換回來中文了。
「你家的香鋪才會倒!無聊!」砰!車門一把關上,差點夾斷向直海的鼻子。這男人果然是空有一副好皮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元芮蓮早就忘了剛才自己要問向直海為什麼知道她听得懂法文這個問題。
向直海捂著大難不死的鼻子,清清楚楚地放聲笑了。他不得不承認,元芮蓮這種直來直往的性子跟氣跳跳的樣子其實挺可愛的。
神經病!這有什麼好笑的!元芮蓮白了車外的向直海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麼,把車窗搖下來,朝向直海吼道——
「對了!今晚的事不準你說出去,要是有別人知道我就殺了你!再見……不對!這輩子都別再見面了!」她一股腦兒地說完,又把車窗升起來了。
當然是一定要警告這男人一下的啊!不管動機是什麼,她半路隨便抓了個男人來吻,而且居然還吻得這麼投入這種事,要是被別人知道了,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元芮蓮又氣呼呼地轉動了車鑰匙幾次,很顯然地,她對向直海撂完狠話之後,還是只專心在跟車子搏斗,對向直海為什麼會知道她家開香鋪這件事根本毫無所覺。
耶!在元芮蓮已經是數不清第幾次的努力之下,車子終于發動了,她從來沒有覺得引擎聲像今天一樣如此美妙過。
可惡的關天馳,討人厭的棒棒糖臭痞子,這輩子都別再見面了!咻!元芮蓮猛力一踩油門,車子就不見了。
向直海望著已經看不見車影的方向,忍不住笑得更厲害了,元芮蓮油門老是這麼亂踩,車子要不壞掉也很難吧?而且,向直海原本還以為她很豪放,隨便來個男人就能吻呢,結果她居然警告他不能說出去?
炳哈哈哈哈!這女人實在太有趣了。百年香鋪的小蓮,他們又見面了。
老天玉香鋪
向直海站在台北市萬華區的一條熱鬧小巷中,拿下了鼻梁上架著的淺褐色太陽眼鏡,一雙漂亮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視著眼前老舊香鋪的招牌。
將視線下拉至香鋪敞開的窄小門口,那略顯得昏暗的燈光、擁擠得好像隨時會有東西掉下來的貨架、不夠寬敞的櫃台,和店內狹小得只能讓兩個人同時通過的走道,在在都顯示出了這間老天玉香鋪是真的很「老」。
「久等了向先生,來,我們上三樓,我要租的是三樓。」原本站在櫃台內的香鋪老板元芮興,在幫幾個來買香的客人結完帳,簡單跟旁邊員工交代了幾句之後,拿了一串亮晶晶的鑰匙從櫃台內轉出來,走到向直海身前說道。
向直海跟著元芮興走進旁邊窄小的、漆成紅色的公寓鐵門時,不禁又回頭望了這間老天玉香鋪一眼。
他之所以站在這里,當然是因為那朵老是氣得蹦蹦跳的小蓮花。
那天,他與元芮蓮分別之後,越想越感到好奇,香鋪嘛!不就是一般街頭巷尾常有的那種,賣包香或是賣副筊的小店面嗎?這種小生意提供一家溫飽不是問題,但是元芮蓮從前卻在法國念書?雖然在法國,十六歲前的教育都是義務教育,學費全免,僅要付少少的書費,但是在法國的物質生活可不便宜。
一間小香鋪生意做到能把女兒送出國留學,這可真是不容易,而且元芮蓮說她二十歲才回台灣,這一送至少也有十年……嗯,如果香鋪有這麼好賺,他、向直海,演藝圈里公認搶錢搶很凶的賺錢機器,怎麼能不來湊一腳呢?
于是向直海上網Google了一下全台灣的百年香鋪,大多數都落在台中、鹿港一帶,而大台北地區只有這間老天玉香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