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天即過。
次日入夜,巫縣城內戒備森嚴,三千士卒全副武裝,每個人懷著一種不安與激動的心情。
盡管蔣碗並未言明今晚的作戰計劃,但那種緊張的氣氛,卻讓他們感覺得到,今晚必將是一場生死之戰。
全城兵馬中,兩千人被布署在了城東。
在那里,經過二十余日的監听,蔣碗已經大致確認了地道的方位,他將人馬埋伏在地道可能出現位置的附近,只等著敵人自以為是的潛入內時,大軍再突然難。
除此之外,為謹慎起見,蔣豌還在北城方面布署了近七百的兵馬,以確保萬無一失,其余三百兵馬,則布置在最為安全的西門一帶。
諸般事宜安排妥當時,已是月掛中天之時。
整個巫縣城,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一樣,在溫柔的月光沐浴下靜靜的酣睡。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城外靜寂無聲,沒有任何的動靜。
以往的這個時候,劉封早就應該派了幾輪的騷擾隊伍前來敲鑼打鼓,但是現在,夜已至深,城外卻靜得跟一片鬼域一樣。
這種詭異的靜,越的讓蔣碗堅信,劉封的難就在今晚。
風嗚鳴的吹,如同迷失的幽靈在夜中嚎叫。幾只寒鴉從頭頂掠過,詭異的叫聲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的跡像。
蔣婉再次從女牆格上探頭張望,只見遠處的敵營一片安詳,借著轅門處昏黃的火光,蔣婉甚至能夠看到幾名守值士卒的身影在晃來晃去。
一切似乎如常,敵人並未有半分動作。
「這個劉封,他還在等什麼?「蔣蜿開始產生了些許懷疑,他忙派人去把廖化叫了過來,兩人一踫面便低聲問道︰..元儉,你確信沒有記錯劉封對你的叮囑,他果真是要在今晚難嗎?」
廖化苦著臉道︰「這麼重大的事,我豈能記錯,烽火的信號是昨晚出的,約定之期必在今日。」
「那為何這眼看著再過個把時辰,天都快要亮了,敵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蔣婉口氣中暗含著幾分焦慮。
「這個……
廖化的表情驀然一變,驚道︰..莫非劉封識破了我們的計謀?」
話音未落,城下士卒匆匆來報,言是監听的大缸中出現了掘地的動靜。
二人的精神頓為一振,先前的諸般猜測與狐疑一掃而光。
「劉封這廝終于按捺不住了,傳令全軍,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戰斗。」
蔣碗號令迅的傳了下去,躲藏在暗處的兩千軍兵,本是開始疲倦的精神,頓時又亢奮起來。
凌烈的殺氣,在悄無聲患的彌漫。
地下的聲響一直在持續,蔣碗的和將士們的心跳仿佛也在隨之加快跳動。
每個人的心中,復仇的火焰都在熊熊燃燒,他們咬牙切齒,面露猙獰,迫不及待要用敵人的鮮血來洗刷這一月以來所受的折磨。
在就復仇的岩漿即將噴涌而出的那一刻,一聲轟然塌陷的巨響,瞬間把每個人緊繃的神經撕斷。
那般巨響,仿佛山崩地裂一般,由北而來,轟隆之聲直灌耳膜,腳下的地面也隨之巨裂的抖動。
蔣蜿心頭一震,一躍而起,向著北面方向看去。
原本火光通明的城樓,此時竟是赫然不見,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滾滾的煙塵灰霧。
一瞬間,蔣豌的心如被最鋒利的刀切成了兩半,那種難以名狀的震驚幾乎讓他暈厥過去。
北門,塌了。
幾分鐘前,荊州軍,北大營。
劉封也等得有點煩躁。
地道出口處,濃濃的煙氣洶涌而出,整個大營都煙燻霧嗆。而為了防止被不遠的敵城觀察到,劉封不得不下令實行燈火管制。更新毗毗叫哦?m,
夜色中的北大營依舊一片寧靜,城頭上的敵人作夢也不會想到,他們的腳下正在生著何等不可思議之事。
在北門城樓下方,方圓數十丈的範圍,其實早在幾天前就被挖成了一片空洞。
城樓之所以仍屹立不倒,那是因為在挖掘土方的同時,劉封軍以木樁作為替代的支撐柱,保證了在工程完全前,北門城樓安然無恙。
而現在,城樓下方的數十根木樁已經盡數被點燃,膘本堅固的木樁,正是一點一點的化為脆弱的焦炭。
劉封之所以選擇這般大費周童,是因為他深知蔣碗的謹慎,即使自己能成功的將城中主力調往東門,但那蔣蜿依然不會松懈北門的防御。
區區一個狹窄的地道口,短時間內又能潛入多少士卒,一旦無法迅奪取城門,自己全盤的計謀就會破滅,恍然大悟的蔣蜿,有足夠的時間增援北城。
挖地道入城,顯然不是萬無一失之策。
所以馬緩夠狠,他的計策是干脆直接把城門連同城樓一塊弄塌,任你蔣碗再謹慎又有屁月。
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劉封翻身上馬,身披銀袍,胯坐的盧,手提著重槍行至轅門方向,刀鋒似的目光,傲然的掃向一片安詳的巫縣北城。
這一座小小的縣城,讓自己的兩萬大軍止步于前一月有余,只要奪佔此城,就可以順利的通過三峽天險,入蜀的平坦大道便將呈現在他的眼前。
今晚,就是成敗的關鍵。
地面開始抖動,隱隱約約听到 如骨骼錯動般的聲響,仿佛地下深埋的遠古巨獸,正在漸漸的從沉醒中蘇醒。
抖動越來越劇烈,那地下的巨獸像是在咆哮憤怒,悠遠而古老的聲音直抵地面。
轟一.在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中,眼簾中的那一座城樓,突然之間向下沉塌而去。
一瞬間,那固若金湯的巍峨城樓就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沖天而起的狂塵亂霧。
荊州軍的將士,眼睜睜的看到此一幕」壯觀」的景象,所有都驚得膛目結舌,難以置信。
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並不知道正在進行的地道秘密工程,在事先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曾經那道銅牆鐵壁,如這蜀地群山一般難以逾越的城牆,就這樣彈指間塌陷,陡然之間,許多人竟以為如有神助。
軍心與士氣,在敵城垮塌的一瞬間,達到了一個鼎峰。
人群中,不知是誰最先暴出一聲喝彩聲,緊接著雷鳴般的喊叫聲如潮而起。
熱血在沸騰,軍氣在激揚,正是用命之時。
劉封躍馬橫槍,銀袍在獵獵夜風中飛舞,熾烈如火的目光掃視著麾下虎狼之士。」殺!」
一聲厲喝,一騎如電,化做銀色的流光,刺破夜的黑暗,向著那塵埃滾滾的敵城當先沖去。
「殺∼∼」
震天動地的吼呼聲中,一萬多荊州健兒轟然而動,如下山的猛虎一般,追隨著他們年輕的統帥沖殺而上。
眼前,以北門為中心,長達十余丈的城牆盡數毀塌,滿天的塵埃隨著崩塌的結束,正在漸漸的浮落。
薄霧之中,隱隱听得鬼哭狼嚎之聲,那是在崩塌中幸存的敵卒在痛苦的申吟。
只是,那種微弱而渺小的哀聲,須臾間便被千軍萬馬的奔騰之勢所淹沒。
正前方,月光之下,赫然是一道兩丈余寬的淺壑,下面是無數堆積的碎石土塊。
劉封沖勢不減,眼見將近溝壑邊緣時,猛的一夾馬月復。
獵獵嘶鳴聲中,的盧神駒四足力蹬,高高的躍上半空,如兩脅生翅一般,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溝壑的上空縱軀越過。
那般神威之勢,給身後追隨而上的將士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在這一刻,劉封就是他們限中神一般的存在。
戰馬落地的一瞬那,劉封銀槍標射而出,昏暗中寒光一閃,一名驚恐阻路的敵卒已被刺穿了胸膛。
隨後跟上的荊州軍團,如饑餓的狼群一般,不顧一切的翻越那亂石堆疊的廢墟,揮舞著刀槍,將那些驚恐萬狀的敵人無情的斬殺。
一各鮮血鋪就的大紅地毯,由北城缺口,迅的向著整個城池擴散開來。
斬殺關羽的那一役,劉封受蓋匪淺,經過數月以來的消化,此刻的劉封,他的武道又已達到一個新的境界。
手中那柄趙雲所賜的銀槍,在他手中,無論是力量、度還是招式,都已經趨于當世一流的地步。
只見夜色之中,千百道流光四面八方激射開來,重重槍影隨心所欲,所往而不利,將那些螻蟻般脆弱的敵卒肆意的擊殺。
轉眼之間,他和他的荊州軍團已如洪水一般,襲卷了半個巫縣城。
抬手又刺死一名敵卒時,驀見東面方向,一支敵軍正在向著這邊無畏的沖來。
劉封知道,這是覺醒的蔣碗準備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垂死掙扎?
哼,好吧,就月你們的血,來讓劉備再一次顫抖吧。
鮮血淋灕的槍鋒,一往無前,向著迎面而來的敵人刺去。
那一支從東城趕過來的敵軍,為之將,正是廖化。
此刻的廖化,心情比死還難受。
原以為自己逃出升天。
原以為耍弄了那個自以為是之徒。
原以為可以月一場大勝羞辱那個殺害關將軍的凶手,可是,東城垮塌的一瞬間,卻擊碎了廖化心中所有的得意與夢想。
蔣蜿和他自以為識破了劉封的計策,卻沒想到,到頭來,竟然如傻子一般,依舊被對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讓廖化在明知大勢已去的情況下,仍然不顧蔣蜿阻擊的殺了回來。
猛抬頭間,血絲密布的眼眶中,他看到了那個切齒仇敵的身影。
「劉封狗賊,納命來?」
廖化暴喝一聲,揮刀縱馬,向著迎面而來的劉封殺去。
與此同時,劉封也看到了廖化,那個如鐵塔般的漢子,此刻正如狂的野獸一般向自己撲來,手中一柄長刀扇掃而至,起手一式,正是關家刀法。
同樣的一式,在關羽手中有力拔山河的氣勢與威力,但廖化此時使出,卻大打了個折扣。
劉封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右手銀槍標射而出,螺旋般向前沖去,槍鋒四周激起一股渦形巨流,刀槍未交,廖化已感覺到令人窒息的氣勁撲面而來。
鏘∼.金屬交鳴,兩騎相交而過。
廖化只覺一股巨力由刀身直灌身體,如重錘一般狠狠撞擊著他的五髒六腑,血氣翻滾如潮。
手掌麻痛無比,低頭斜瞟,虎口處競已生裂,鮮血正順著指縫迅的淌出。
他怎能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道?
一招交手,廖化心中震駭無比,仿佛遇到了今生最不可思議之事。
此前雖然听聞關羽死在劉封的手下,但廖化一直認為,劉封雖然頗有武力,但也絕非是美髯公的對手,之所以能斬殺關羽,定然是月了什麼不光彩的手段。
直到此時,廖化才意識到,眼前的劉封,已不是他們任何人所知道的那個劉封。
這是一個擁有著驚人的威長潛力,如魔鬼般的可怕敵人。
驚駭之際,劉封已冷視著他,大聲道︰
「廖化,我欣賞你是可用之才,對你如此信任,沒想到你卻是這等反復無信之徒,背叛于我,你可知罪。」
這一語,讓本是驚駭的廖化,頓生赧然。
說起來,劉封並沒有騙他,地道確如先前所說,是從北門所掘,起攻擊前向他傳遞的信號也無誤。
錯就錯在,他和蔣蜿自以為劉封在使詐,自以為是的認為劉封是在玩聲東擊西的詭計。
盡管廖化可能猜不到,他和廖化的諸般算計,本就在劉封的掌握之中。
事實看起來就是,劉封對你廖化很信任,而你廖化卻出賣了他,結果卻誤打正著,聰明反被聰明誤。
「哼,我從未曾真心歸順于你,又何來背叛。」
廖化淌血的手緊握刀柄,用諷刺的口吻回應了劉封的質問。
正如他所說,他並不是因為背叛劉封而慚愧,而是為自己的無能而自責懼悔。
..廖化,你確有其才,因為愚忠而喪命太過可惜,我再給你一個機會,真心歸降吧,助我劉封威就一番大業。」
劉封雖然「玩弄」了廖化,但對其人還是頗為欣賞的,畢竟現在自己手中可月之將不多,廖化雖無魏延那等大才,倒也勉可以一月,殺之未免可惜。
面對劉封的邀降,廖化卻只付之一笑,愴然道︰..我廖化生是劉皇叔之臣,死是劉皇叔之鬼,豈能降你這等不義之徒。
不義之徒,哼,又是這一套老掉牙的罵話。
劉封冷笑一聲︰「劉備自詡和關雲長情同手足,一向以仁義自居,可是荊州生難,他不一兵一卒前來相救,關羽隕命,他也毫無復仇之心,只顧著去鯨吞同宗劉璋的基業。我倒要問一句,到底誰才是不義之徒?」
這一席話,如同戳中了廖化的痛處。
愣怔了一下,廖化卻惱羞成怒,怒斥道︰
「休得污蔑劉皇叔,我跟你拼了。」
話音未落,廖化長嘯一聲,揮刀再度殺向劉封。
不分是非黑白的愚蠢之徒,留你有何月。
鷹目一凝,殺氣陡然間迸射而出。
猿臂抖動,手中銀槍化威片片梨花之雨,向著廖化那狂掃而來的刀鋒迎去。
那一柄銀槍,已如劉封身體的一部分似的,從心所欲,無往而不利。
五招一過,廖化的刀式在他眼中已是破綻而出。
疾風驟雨般的槍影中,只見鮮血橫飛,槍無虛,轉眼之間,廖化身上已被扎出十數個血窟窿,噴射而出的鮮血,四面飛濺而出。
在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中,廖化手中大刀月兌手飛出,整個人如同一只被抽打的血陀螺,從馬背上旋轉的跌落下去。
砰∼.那鮮血淋灕的身軀,重重的摔在三丈之外,抽動了幾下之後,便再無動彈。
劉封拖槍徐徐走到廖化而前,將其人頭斬下,高舉著厲聲喝道︰」廖化人頭在此,膽敢頑抗者,殺無赦!」
左右尚在頑抗的蓋州兵,本來就不是心甘情願的為劉備賣命,只是迫于家眷被脅,才不得不從命。而今主將已死,軍心只是土崩瓦解,被劉封這般神鬼般的威勢一震,紛紛棄械跪降。
巫縣易手。
劉封當即留馬緩統後軍進佔巫縣,安撫人心,自己則親率五百騎兵,向西窮追而去。
他不能讓那個人白白的溜走。
天色蒙蒙已亮,巫縣以西的大道上,一隊狼狽的人馬正在匆匆而行。
馬上那灰頭土臉,氣度不再的儒將,正是蔣豌。
北門塌陷的那一剎那,蔣碗就知道自己中了劉封的計策,區區三千兵馬,如何能阻擋得住數萬破城而入的敵兵。
蔣蜿當機立斷,決定率軍向巴東郡撤退,但廖化卻寧死也不肯走,非要去跟劉封血拼,蔣婉勸說不住,只得自己率一千多兵馬撤出了巫縣。
因是軍心惶惶,一路上士卒逃散,行到此地時,身邊軍兵只余下不到三百。
旭日已升,蔣蜿舉目遠望,前邊的地勢已經越來越開闊,想來是距離峽口越來越近了。
前方就是白帝城,只要能順利退人此城,或許還能支撐到蜀中援軍趕到。
念及此,蔣碗的心情稍稍振作了一些,就在此時,一名軍兵驚叫道︰..不好了,敵人追上來啦!」
蔣蜿心頭一震,猛回頭看去,果然見身後大道方向,漫天的塵煙滾滾而起。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