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嗎?寒璟心里有一個聲音驀地響起了。
「原來是我誤會了,不是就好,呵呵。」明月笑得有些尷尬,可不想讓這個男人覺得她在自作多情。
听明月這麼說,他想要發火,卻又不明白怒氣從何而來。
「你好好地休息吧。」寒璟說完便拂袖而去。
明月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他旋風似的離開了。
「真的是言情小說看太多了……」她屈起指節,輕敲一下額頭,忘記上頭還有傷口。「嘶……好疼……」
她是來完成第二個使命,可不是來談戀愛的,再說兩人名義上雖是夫妻,那也是被人硬送作堆的,並不是建立在感情上,可要好好地把持住,不能隨便掐進去,明月在心里提醒自己。
就這樣,明月花了將近十天的時間養傷,直到額頭消腫,傷口也看不太出來,不再出現暈眩狀況,終於可以展開旅程。
這天早上,她離開河底宮殿,跟著寒璟上了岸,已經有輛馬車,以及一名車夫在等著他們了。
「我還是第一次坐馬車……」明月小心地模著負責拉車的馬匹。
寒璟有些迷惑地瞥了她一眼,其實有很多事想問,但是又不想太過在意,於是強迫自己不聞不問。
「該準備啟程了。」他淡淡地說。
她坐上馬車,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個男人似乎在避著自己,連著好幾天都看不到人影,也不再開口說要吃紅燒魚,明月很想問他怎麼了,又怕踩到地雷,還是再觀察一陣子。
馬車就在兩人各懷心思之下,喀啦喀啦地前進了。
十日後——
安詳鎮是個平和安靜的小鎮,正如其名。
當馬車進入小鎮內,已經入夜了,只見家家戶戶門口掛著燈籠,卻找不到可以住宿的地方。
「這個小鎮看起來很大,可是怎麼連一間旅店都滑……」明月朝外頭不斷張望。「我們今晚要睡哪里?」
由於這幾天經過的都是些小村莊,就算想要借宿,那些人家也沒有多余的房間,不得已只好「變」出屋子來,否則就得露宿在荒郊野外了,可是這麼一來,也失去意義。
寒璟斜倚著身子。「如果你覺得累了,隨時可以改變主意,只要一眨眼工夫,就能帶你到皇宮去。」
「我不累,一定會撐到最後。」才剛開始,明月不想就這麼放棄。
原本閉眼假寐的他不禁掀開眼皮。「為何如此堅持?」
她不禁慶幸周遭很暗,看不到自己心虛的表情,否則一下子就穿幫了。
「有人陪你游山玩水不好嗎?你就當作是在打發時間,不然下回想要有這種機會,不知道要等上幾百年。」明月也是希望他能出來接觸外頭的世界,而不是一直待在河底宮殿里,作他的皇帝夢。
「隨你!」他只是不想看到她疲憊的模樣,既然人家不領情,也就當作什麼也沒說。
見他口氣不悅,明月實在不搞懂他又在氣什麼。
馬車又喀啦喀啦地往前跑了一小段路,坐在前頭的車夫不知瞧見什麼,冷不防地拉緊韁繩,而明月也因為突來的「緊急煞車」,身子跟著東倒西歪,本能地想要抓住身邊的東西。
「哇……好痛……」額角不小心擦撞到什麼。
一條男性手臂陡地將她攬了過去。「你就不能小心一點嗎?」
帶著磁性的男子嗓音挾了股莫名的怒氣,在明月的耳畔響起,只覺得耳根子先是癢癢的,接著便是一熱,然後仿佛會傳染似的,那股熱氣漸漸蔓延到整張臉蛋,還好光線夠暗,不會讓人瞧見了。
「我、我怎麼知道馬車會突然停下來……」語氣有些虛弱。
她不用模也知道臉很燙,想到平常跟男同學打打鬧鬧的,也會有一些肢體接觸,可從來不曾有這些奇怪的反應。
斑明月,振作一點……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別被男色給引誘了!
「外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明月佯裝不在意地挪動身子,掀開布簾察看情況,隱約見到地上躺了個人,不禁大吃一驚。「撞到人了嗎?」
見明月就要下去,寒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會有事的。」仿佛已經知曉外頭的狀況。
「不下去確認又怎麼會知道?」她可不想擔起「肇事逃逸」的罪名,迅速地鑽出簾外,跳下馬車察看。
待她走近,原來跌坐在地上的是個約莫八、九歲,長得瘦瘦小小,頭上扎著又髻的小女孩,趕緊蹲下來,檢視對方的傷勢。
「小妹妹,有沒有撞到哪里?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跑出來?」明月輕輕踫觸小女孩的頭部,還有手腳,不斷地追問。「會痛嗎?哪里受傷了?」
因為天色已暗,能見度不高,實在看不太清楚,明月連忙偏頭,要車夫把燈籠提過來。
由螃蟹變成的車夫很快地提了一只燈籠來到她們身邊,幸好沒看到任何血跡,讓明月暫時松了口氣。
「告訴姊姊有沒有哪里受傷?還是什麼地方會痛?」明月見她都不說話,臉上似乎還掛著兩行淚,以為是受到驚嚇了,口氣又放輕些。「小妹妹不要怕,你住在哪里,姊姊送你回家……」
「姊姊看得到我?」頭上扎著雙髻,稚氣的臉蛋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啊!」難道又是……
「姊姊似乎不是普通人……」小女孩有些好奇地端詳著她。
「我確實不是普通人,才能看得到你。」明月先將她從地上扶起,伸手拍了拍小女孩裙上的塵土。「你是?」
「我是地主神。」小女孩仰高頭顱,天真地說。
「地主神……」明月俯下頭看著她。
「就是房舍的守護神。」小女孩又說。
「原來你是地基主……」明月這才會意過來。「我以前也有看過,不過從來沒見過年紀這麼小的。」
所謂的地基主就是原本居在那間屋舍的人,不幸往生後,卻夫人奉祀的孤魂,之後便成為守護神,除了保護這個家的成員之外,也會傳遞功德是非給當地的土地公,再由土地公傳遞給城隍爺知道。
「姊姊也是第一個看到我的人。」地主神露出符合年紀的笑靨,忘了方才一邊跑一邊哭,才會沒有瞧見迎面而來的馬車。
她噗哧一笑。「我想也是。」而且還不只能看到,還能模到。
「你們聊夠了嗎?」寒璟不耐煩地步下馬車。
見到他的出現,小女孩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像是神力,可是又不完全是,馬上躲到明月的身後。
「你……你……不是人?」
寒璟兩丸冰冷的眼珠高高在上地睥睨著小小地主神。
「你說對了,他的確不是人……」明月這句話引來一記怒瞪,不禁要懷疑她是故意諷刺。「他是河神!」
聞言,地主神才怯怯地從她身後出來,福了個身。「見過河神大人!」神籍也是有高低分別的,她不過是下級的神只,當然要講究禮數。
「免了!」寒璟冷冷地說︰「既然沒事,可以走了吧?」這句話自然是對明月說的。
明月又低頭問著地主神。「我們在找今晚可以住宿的地方,能不能告訴我鎮上哪里有旅店?」
「這個鎮上沒有旅店,因為很少有外地人會來,就算真的有,也是找戶人家借宿一晚……」地主神一臉垂頭喪氣。「我幫不上姊姊的忙。」
她模了模地主神的頭,微微一笑。「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不過這麼晚了還在外頭亂跑,是住在這附近嗎?」地基主通常都是守在那個家,不會走太遠。
「不是,我住在西郊……」直到這時,地主神才想到跑到鎮上的目的,淚水又在眼中打轉了。「是來這兒找大夫的……可是……大夫看不到我,不管我怎麼拜托他都沒用……」
「你要找大夫?是生病了嗎?」這倒是頭一回听到。
地主神皺起小小的臉蛋,嗚咽一聲。「不是我,是……住在那個家里的小嬰兒生病了,他才出生兩個月,一直發高燒,可是……又沒有銀子請大夫來看病……我什麼忙也幫不了……」
「大夫住在哪里?你快帶我去……」明月才這麼說,有人開口制止了。
寒璟臉色不悅地說︰「你就非得管這閑事不可嗎?」
「既然都踫上了,也不能就這麼走掉,那種事我做不到。」她只是不想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於是一把牽起地主神的小手。「現在帶我去找大夫……」
聞言,地主神不禁破涕為笑。「往這邊走!」
一大一小的身影就這麼奔跑在夜色中。
「住在西郊的人家都很窮,連三餐都吃不飽,也沒有多余的飯菜用來祭拜地主神……」她一面帶著明月往前跑,一面用袖口抹去淚水。「直到他們一家人搬到那間屋子里,每個月的初二、十六都會煮盤青菜,和一個饅頭,還有燒金紙給我……我卻連這個恩惠都無法報答……」
明月一手提著裙擺,一手牽緊她。「這不是你的錯,你有想要保佑他們的意才是最重要的……還有多遠?」
「就在前面轉角……」
當她們來到藥鋪門外,正好看到伙計要把大門關上。
「等一下!先不要關……」明月不由分說地沖進屋子。「我要找醫生……不是!我要找大夫……」伙計搔了搔腦袋。「姑娘明早再來,吳大夫已經睡了。」
「快點把他叫起來,就說有病人……」
他面有難色地說︰「吳大夫這麼晚了是不出診的。」
「一個人生病是不會分白天還是晚上,當大夫的隨時都要做好準備……」她提高嗓門大嚷。「快去把人叫起來,不然我自己進去!」
「姑娘就別為難我了,我只不過是個伙計……」伙計趕緊擋在她面前,不讓明月硬闖。
明月低頭問著地主神︰「鎮上就只有一個大夫?」
「就只有這間藥鋪的大夫。」所以大家都得看他臉色。
伙計有些驚疑不定地問︰「姑娘是在跟誰說話?」
「你就再進去問問看……」明月又氣又急。「說不定大夫願意出診……」
「外頭這麼吵,發生什麼事了?」吳大夫打著呵欠出來。
見吳大夫出來了,伙計連忙跟他解釋,免得丟了差事。「是有人生病,要來請吳大夫出診的。」
她連忙上前詢問︰「你就是大夫?有孩子生病了……」
吳大夫沒有把話听完,就直接趕人了。「都這麼晚了,早上再來。」
「一定要等到早上才肯去嗎?」明月真的火大了。「身為醫者就有救人的責任,這是天職,要是病人出了事,你能負責嗎?」
被個姑娘家罵得很沒面子,吳大夫悻悻然地問︰「病人住在哪里?」
「就住在西郊。」
听到「西郊」二字,吳大夫臉色又變了。「有沒有銀子?」
明月愣了愣。「銀子?」
「沒有銀子就什麼都不必說了。」他揮手趕人。
她情急地扯住吳大夫的袖子。「銀子我先欠著,先救人要緊!」
「姑娘,我可不是開善堂的……」吳大夫眼尖地看到明月左手腕上的那串老硨磲,眼楮發光,馬上換了一張嘴臉。
「這……這串佛珠是……如果姑娘願意用它來抵,我馬上出診。」他見過寺廟里的高僧手上拿的法器就是這種佛珠,听說用來念經修佛,功德可以加倍,當然要想辦法得到手。
「好!」明月將老硨磲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