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楮,入目便是一片空茫。房間內沒有一個人。
婉寧伸手撫向月復部,一片平坦。吸了吸鼻子,淚水無聲的滑落。
于晴和小田走進房間的時候,便見婉寧睜著大大的眸子,毫無生氣的望著窗外,被白雪覆蓋著的樹枝。
「婉寧…」于晴輕聲喚道,鼻根泛酸。于晴轉眸望著小田,「他人呢?」
「呃,我走的時候,夜…他在這兒守著的。」小田輕聲應了聲。
于晴走到婉寧的床邊,「婉寧,我來了。」
婉寧沒有看她,卻是淡聲道︰「噓,你們沒看到那只蝴蝶嗎?」
于晴循著她的視線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夾雜著綠色的植物,哪兒有蝴蝶?她轉頭看向小田,小田張望了下,有些駭然的搖搖頭。
這麼個大冬天的怎麼會有蝴蝶?
「一只純白色的蝴蝶,很漂亮很漂亮。」婉寧繼續輕聲說著。
于晴抿了抿唇,「婉寧,你知道我是誰,她是誰嗎?」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和小田問道,眼中帶著滿滿的希冀。
婉寧回眸,看了看兩人,蹙了蹙眉,「你怎麼了,你是小晴,她是小田呀。」
于晴聞言頓時松了口氣,握著她的手,「沒事,沒事。沒事就好。」說著,她的眼眶微微發紅。小田也在一邊兒抹眼淚。
婉寧伸手拍拍她的手,說︰「小晴,我的寶寶呢?我想看看。」
于晴一僵,張了張嘴,看著她滿是期待的眸子,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了似地難受。
「寶寶她——」
「寶寶沒事,寶寶沒事。你現在好好的休息,養好身體再說吧。」于晴搶在小田前面開口說道。小田訝異的看著她,她朝著小田使了個眼色。小田附和著說是啊是啊,養好身體再說吧。
「你先照應一下,我去買點兒吃的過來。」于晴拍拍小田說道。起身出了病房。
買了清粥點心回來的時候,正遇上失魂落魄站在住院部門口不敢進去的周蔚然。
「小晴——」于晴走過去的時候,周蔚然叫住了她。
于晴看著她,一時間心中不是滋味,兩個人都是她要好的朋友,那些感情那些記憶是無法取舍的東西。可是如今卻變成了這樣。只是,終究是周蔚然的不對。
「我、我不是有心的。」周蔚然垂眸,泫然欲泣的樣子令人動容。
「蔚然,事情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你還不願意承認錯誤嗎?」于晴有些生氣的望著她,她只是听到小田回憶著當時的情景,若是親眼看到,不知道現在還會不會再把周蔚然當做朋友。只是在她心里,曾經在國外很難過的一段時間是周蔚然陪著她一起走過的,那段時間也是記憶深刻的。
「你不相信我嗎。是,那時候我很生氣,你也知道我姐姐被她推下樓去了吧!我姐姐呀,我姐姐完完全全就是被夏婉寧毀掉的你知道嗎?要不是因為夏婉寧,我姐不會出車禍,不會變成植物人。更加不會——」她情緒很激動,她努力的想表達著她的憤怒。
「婉寧怎麼可能會把你姐姐推下去?你親眼看到的嗎?」
「為什麼不可能?雖然我沒看見,但是我走的時候姐姐好好的在那兒,難道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嗎?除了夏婉寧沒有別的人了!她嫉妒我姐姐,她覺得只要我姐姐一死,她就可以徹底的得到南熙哥了。一定是這樣!」
「不會的。婉寧她不是這樣的人!」
「小晴,你別天真了。她是什麼樣的人你真的清楚嗎?我告訴你吧,我找人查過了,當初就是她把宋逸哲寄給她的信故意放到你那兒!她根本一直居心叵測,她說不定那時候看著你自我陶醉看著你難過的時候都在一旁偷笑呢!她根本就是蛇蠍心腸!宋逸哲一回國,她就見他了。還和他逛街吃飯,直到你回國,她又立即和宋逸哲保持距離,像當初一樣。她就是想耍你而已,虧你還把她當做好朋友!」
于晴愣愣的拎著白粥站在那兒,她並不是完全相信周蔚然的話,只是…
我不知道當初是怎麼回事,那些信是真的是給婉寧的,但是中間肯定是發生了誤會才會到了你那兒。我之所以出國是因為我問過婉寧,她說可能會出國,所以,造成你這麼多的誤會,我真的很抱歉……
那天,宋逸哲約她,便是同她說清楚道明白。
中間的誤會嗎……無緣無故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烏龍?
于晴覺得心里很亂,看了眼周蔚然,「不管怎麼說,你姐姐的事情你沒有搞清楚,可是婉寧的傷害卻實實在在是因為你造成的,蔚然,有些傷害是一輩子也彌補不了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當時也不過是想要表達一下她的憤怒,她真的沒想到會變成那樣,看到夏婉寧滾下斜坡掉進泳池里面的時候,她也嚇傻了。她不想那樣的,她不過想把姐姐的責任推在夏婉寧身上而已,她不過是想讓南熙哥討厭她,僅此而已啊!
「哎,听說前天送來的那個好像是植物人是吧?」
「是啊,真是福禍相依,好像先前醒過來了。」
「真的啊?我剛剛也听說了,還以為是謠傳呢,真是命大啊,沒死居然還醒過來了。」
兩個護士從兩人身邊走過去。
醒過來了,植物人?于晴同周蔚然頓時驚訝的看著對方。
「蔚然,你怎麼了?」于晴看著周蔚然突然蒼白下去的面色,比先前更加惶然的神情,她不禁問道。
「我、我沒事。沒事…」周蔚然不斷重復著,念叨著,眼珠不斷轉來轉去,情緒焦躁極了。
「你也可以放心了,你姐姐醒了,快去看看吧。我走了,哎,你姐姐要是早點醒,那就知道當時是怎麼掉下去的了。」于晴無意的嘆氣說道。醒了也證明不了婉寧的清白,她醒了,婉寧又要怎麼辦?
于晴說的無意,只是听者有心。
周蔚然想了想,咬咬牙,決定還是先去看看姐姐。
于晴推開門的時候,小田立即朝著她使眼色,旋即她望見了駕駛十足坐在沙發上面的邵雪顏。
「讓你的好朋友來告訴你吧!」邵雪顏尖聲說道。
于晴看了看小田,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田抿唇低頭不說話。
「小晴,我想現在就去看看寶寶。」婉寧坐起身看著她,定定的說道。
于晴將粥放在移動小桌上面,微微笑︰「婉寧,咱們不是說好了,養好身體再去看麼?」
她說這話的時候,那邊邵雪顏冷冷哼了一聲,帶著一抹譏誚的笑意。
于晴知道是瞞不住了,便也索性不再瞞她了,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婉寧,認真道︰「婉寧,你听我說。寶寶…寶寶沒有了。可是,卻保住了小寶,小寶下個月進行手術,而且醫生說成功率很大的,婉寧,所以,所以…你要想想小寶,你還有小寶啊,對不對…婉寧……」于晴越說聲音越發的哽咽起來。因為婉寧從她開始說話,開始默默的流淚,沒有哭鬧,沒有一絲聲音,只是淚水不斷的淌下來。
小田站在一邊,望著邵雪顏敢怒不敢言。
邵雪顏站起身來,雙手環胸俯視著婉寧,冷冷道︰「幸好是小寶有救,不然你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能彌補!我早跟你說過了要你安分守己,可是你逃過了一次死劫之後,居然還不知悔改,居然能干出那樣的事情,幸好小煙沒出事,否則你就等著下輩子在牢里面待著吧!對一個植物人你也能下的了手,你也就不能怪蔚然失手推了你,都是你自找的!」
「你有什麼證據說周小姐是婉寧推下去的?你親眼看見了嗎?你這是誹謗!」于晴仰頭怒視著邵雪顏質問道。
「哼,多說無益,夏婉寧,你好自為之。現在開始,你和夜家沒有任何關系了。我告訴你,以後不要再纏著南熙了。否則,別管我不留情面!只要你不在糾纏,小煙的事情,我就幫你擺平了,否則,你就等著吃官司吧!」邵雪顏說完,攏了攏皮草大衣,踩著高跟皮靴姿態高傲的走出去。她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
「等一下!」
邵雪顏驀地回頭,眯了下眼眸瞧著畏畏縮縮的小田。
小田看了看于晴和婉寧,仰頭盯著邵雪顏道︰「周小姐不是我們夏總推下去的!」
「哼。」邵雪顏嘲諷的一笑,伸手拉開了病房門——
「是她自己妹妹,是周蔚然推下去的!」小田大聲喊出來,胸口不斷起伏著,她很緊張。
邵雪顏搭在門把上面帶著皮手套的手頓住,不可置信的瞥了眼小田,旋即緩緩又回頭看了一樣同樣震驚的于晴以及毫無反應,神情呆滯的婉寧。
「哈哈,哈哈~」邵雪顏笑出聲來,「想要幫你們夏總,就找個好點兒的律師,光會胡謅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房間,將門 地聲關上。
房內一度安靜的仿若沒有一個人存在。
「朱秘書,你說的,是真的嗎?」于晴沉吟了半晌,艱難的問道。
小田蹙著眉,用力點點頭,「是。我親眼看見的!」
于晴深呼吸了一下,轉眸看著婉寧,婉寧卻是毫無反應,已經靜靜的淌著眼淚。
病房門被推開,夜南熙走了進來。
「夜總終于抽空來看我們婉寧一眼了麼?」于晴不客氣的質問道。
「我走的時候,夜先生你明明說會在這兒照顧著的…」小田也有些替婉寧委屈的說道。出事那天夜南熙那樣子,分明是更加看重婉寧的,為什麼現在卻又不是這樣了。難道真是只是為了孩子而已嗎?
夜南熙眼底全是血絲,面對兩人的質問和不滿沒有人任何回應。只是走到床邊,望著婉寧,伸手撫了撫她蒼白削瘦的臉頰,「餓不餓?」
婉寧忽然像是回了魂兒似地,猛地雙手抓住他的手臂,瞪大眼楮看著他,「寶寶呢?你把寶寶藏到哪兒去了?啊?是不是你又把寶寶藏起來了?你告訴我,我求你了!讓我看寶寶一眼好不好!我知道是你藏起來了是不是?」
夜南熙想要安撫她的情緒,「婉寧,你冷靜一點兒。听我說,這次是真的,寶寶真的沒有了。對不起——」
「你對不起什麼?你騙我!騙我!六年前你也是這樣騙我,現在又是這樣,我不會相信你們的!把寶寶還給我!」婉寧甩開他的手,蓄滿淚水的眸中滿帶恨意。
「對不起…但是,寶寶真的沒有了,婉寧,你別這樣…」夜南熙望著她,心口微微疼起來。現在他能做什麼呢?她因為被騙過一次,記憶太過刻骨了,她潛意識里面認定了他實在欺騙她,甚至是多有的人都是串通了騙她的…
一不注意,婉寧跳下床,沖向病房門口,于晴沒來得及拉她,小田想拉住她,卻被她甩了一巴掌,狼狽的退了好幾步。夜南熙沖過去一把將她抱住,「婉寧,別這樣,別這樣——」
婉寧完全暴躁了,張口便狠狠的咬上夜南熙的手,下了狠心,一口下去,鮮血直淌下來。夜南熙卻是始終不肯放手,「叫醫生過來!啊——」
于晴立即按下了床頭的紅色按鈕。不多會兒醫生帶著兩名護士急沖沖的跑過來。
「鎮定劑注射!」醫生大聲說道。
一只鎮定劑下去,婉寧頓時軟下去,也松了口。夜南熙的手背上面血肉模糊,深深的牙印印在上面,鮮血滿手都是。
「夜先生,趕緊去包扎一下吧。」醫生望著他的手說道。
夜南熙點點頭,仍舊不動作站在床邊望著睡顏安詳的婉寧。鼻翼嗡動了下,伸出完好的那只手,輕輕捋了捋她凌亂的長發,動作輕柔極了。
「幸好,幸好,這次不是你的血了…」他自言自語的低聲說著。
于晴看著他還在不斷淌著血的水,心中一絲不忍,「你還是先去包扎一下吧,我們會照顧好她的。」
夜南熙抬眸,點點頭,「麻煩了。我去去就來。」
走了幾步,他忽然頓住,「之前,我母親說過什麼過分的話,你們不要介意。」
「夜南熙!」于晴喊住他,「你相信是婉寧推的周蔚煙嗎?」
「她不會那麼傻。」夜南熙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輕聲說了這麼一句。
她沒那麼傻,更加沒有那麼強烈的動機。她是如此精明的女人,不會干出那種被捉當場的蠢事。
于晴看著合上的門,嘆口氣。若是她愛上你,根本就是個很傻很傻的女人呀。
小田的手機響起來,是郭銘打來的。大概那邊兒是要來接小田吃飯還是什麼的,小田急忙的回絕他,讓他不要過來,她已經吃過了。
她還沒有說完,電話被于晴接過去了,然後愣愣的站在那兒听著。
掛了電話,于晴將手機交到她手中,「不好意思,沒經過你同意。其實,作為秘書,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剛剛,我替婉寧跟你說對不起,你別放在心上。你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你在這兒也照顧這麼久了,夠累的了,就快要過年了,還是跟男朋友回家休息休息吧,這兒交個我就行了。」
小田被婉寧打到的那半邊臉微微紅腫了起來,她不讓郭銘來,也是不想讓他看到她臉腫了,不想他誤會總裁,也不想他心疼。但是于晴說的也對,她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婉寧也已經醒過來了,下面的事情就是好好休養。
郭銘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到醫院了,所以就算是小田剛剛不讓他來他也會來。
病房門被輕輕敲了敲,郭銘手里面拎著營養品走了進來。看見小田垂著臉站在那兒,以為是生他氣了。同于晴打了招呼,放下營養品,問了下婉寧的情況之後,拉著小田說帶她去吃飯,幾天不見,都瘦了。
于晴笑笑說快去吧。
小田被他拉著出了門,遇見了歸來的夜南熙,兩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在郭銘心里雖然很佩服夜南熙事業上面的成功,但是畢竟和婉寧有些交情,也知道一些事情,打心眼里不太喜歡夜南熙這個人。
出來門,郭銘才看見小田腫起來的左臉,問她怎麼回事兒。小田將事情簡單說了一下,盡量將這一巴掌描述的很輕。郭銘雖然沒有氣惱婉寧,但是還是挺心疼的。小田笑著說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倒是婉寧不知道會多難過呢。
邵雪顏站在窗前看著兩人,描畫著精致眼妝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阿姨…您找我來干嘛?」周蔚然乖巧的問道,心里面微微有些發虛。
邵雪顏伸手指了指窗外的人,已經上車的小田和郭銘,「那個女孩兒說,看見了推你姐姐下階梯的人。」
周蔚然看著那車開走,瞥見了小田的側臉,心里面咚地一下,拼命的咬了咬唇,眸光閃爍著想逃避邵雪顏的注視。
「我、我…不是…一失手…我很怕…」周蔚然結結巴巴的,心口悶得慌,她想轉身逃離開。
「不是你。」邵雪顏打斷她,冷聲說道。
周蔚然猛地抬眸與她對視,有些愣住了。不是她?那……
「我說不是你,你也要記住不是你。懂嗎?」邵雪顏看著她,誘導著。
「阿姨……」周蔚然完全懵了,這到底是怎麼了?
邵雪顏看著她一副痴掉的樣子,搖搖頭,「沒什麼事,回去好好照顧你姐姐吧。別再出現‘意外’了。」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周蔚然一眼,那里面的有含義也有寒意,周蔚然只覺得腦袋亂成一團,慌亂的點點頭。
「阿姨,南熙哥…」
「你記住我說的話就行了,南熙那邊我會處理的。」邵雪顏不容置疑的說道。
周蔚然點頭,離開的時候望了眼之前小田他們離開時的方向,眸光沉了沉。
邵雪顏深深舒了口氣,無論怎麼樣,她不管蔚然是不是如她說的失手還是為了其它原因,但這個罪名她是一定讓夏婉寧坐實了!她必須讓這個女人遠離她的兒子和孫子。
夜漸漸降下來。
夜南熙讓于晴早點回家了,怎麼說一個女人太晚回家總是不安全的。于晴也沒有說什麼,說明天早晨過來替換他,夜南熙點點頭。
夜里,婉寧醒過來,夜南熙緊張的望著她。婉寧緩緩的看向他,半晌,「我餓了南熙。」
見她平靜下來,夜南熙欣喜的點點頭,「我打電話讓人買了送過來,你想吃什麼?」
婉寧搖搖頭,「我像是你上次買過的那種老字號粥鋪的粥,行嗎?」
夜南熙看了看時間,九點一刻了,想了想,「好,只要你想吃。」
他拿著手機準備打電話,婉寧伸手拉著他,「你去幫我買吧。」
夜南熙放下手機,看著她,靜靜的。
「我在這兒等你回來。我想吃你買的…」她亦是靜靜的與他對視著說。眸光清澈。
夜南熙點點頭,「好,我這就去。」說著,他拿過外套,輕輕吻了吻她的眼楮,「等我。」
婉寧望著合上的房門,轉過頭又去看窗外,雖然很晚了,但是路燈和雪地還是將天色印的敞亮的。病房外面的樹木直跳影姿綽綽。
夜南熙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穿上外套離開,特意同護士打了招呼,讓她們幫忙注意看著208號房,即婉寧的病房。
護士小姐微笑著欣然答應了。
婉寧看了半個小時,期間護士來過兩次,見她沒事,便又出去了。之後她說累了,想睡一會兒,讓她們別進來了,不放心的話,就站在門外行了。護士小姐訕訕的笑笑退出了房間。
婉寧起身將床單和被單用水果刀割開,結成結從窗戶上面落下去,里面一頭拴在床腳上面。這是三樓,布結還差一些距離才到地上,小半層的高度。
婉寧沒有多想,踩著凳子爬上窗戶,而後順著布結慢慢爬了下去,到後面沒有布的時候,她閉了閉眼楮,就這麼跳了下去,腳踝一陣疼痛,但是她卻麻木的拖著腳往前走去,赤腳在雪地里面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口中呼著一陣陣的白霧,單薄的衣裳擋不住絲毫的冷風,她只是恍然未覺的一直朝著她心中念想著的那個地方走著。
直到望見那臨湖而立的一棟樓。
夜南熙買了粥回來是已經是四十分鐘之後的事情了。他走到門口小護士還在那兒坐著,他笑著說謝謝,送了一碗粥給她,小護士臉紅了紅,接過去跑回服務台炫耀去了。
夜南熙開門進去,滿室清亮,只剩空蕩蕩的,有夜風涼涼的灌了進來。他走到窗口,看到飄飄蕩蕩的床單,急忙放下了粥,沖到樓下去,走到婉寧窗戶下方。望著離地面還有一定高度,對應的地上有一個陷下去的印子。夜南熙蹙眉循著那腳印走著,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她的腳受傷了。看著一輕一重的腳印,他心里判定著。可惡的女人,究竟想干嘛?這麼冷的天,居然赤著腳跑出去,她,就真的這麼想要逃離他嗎?
段鴻鈞巡完房,看過小寶之後,肚子有點兒餓了,準備出去吃點兒東西,順便透透氣。小寶的手術日期已經定下了,他是小寶的主治醫生,原本該是一件值得他高興的事情。可是他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這個手術提前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他好多次想要過去看看她,只是,最終還是被自己找借口沒有去。
婉寧抱著雙腳蹲坐在面朝著小湖的木椅上面,長發披散著,有些凌亂,歪著腦袋張大眸子望著那棟小樓的某一層某一個窗戶,那兒的燈剛剛熄掉。
雙腳已然通紅而麻木的毫無知覺了,鼻尖也通紅的。
段鴻鈞看見她的時候便是這副模樣,他站在她面前,呆呆的看著她。她發現了他,而後眸中迅速氤氳起霧氣,她問︰「段醫生,你知道我寶寶在哪兒嗎?」
她問的很輕很輕,段鴻鈞胸口卻忽然崩塌了一片。他以為她問的是小寶,便伸手指了下她剛剛一直注視著的房間。
「她和小寶在一起嗎?」婉寧欣喜的問他,想要起身,只是雙腳早已僵硬住了。
段鴻鈞上前扶著她,恍然明白過來她口中的‘寶寶’是指的哪一個。狹長的眸子遽然看向她,「婉寧,你在找小寶的妹妹嗎?」
婉寧點頭,「你知道她在哪兒對不對?夜南熙他們騙我,他們再也騙不了我了。段醫生,你能帶我去看看她嗎?是妹妹呀…她漂亮嗎?」
段鴻鈞看她問的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由撇開臉去,眼楮有些酸澀。
「婉寧,他沒有騙你。寶寶沒有了,她不在了。她…很漂亮。」
「段醫生,你帶我去看一眼吧,我不會讓夜南熙知道的,他已經出去買粥了。求你了…」
婉寧懇切的說道。
「婉寧,你听我說。之前動了胎氣,靠安胎藥保住了,只是這一次傷的太重了,已經盡力了,孩子已經成型了,是個女孩兒,不過已經胎死月復中了,搶救也沒有用了。不過保住了你,也保住了小寶。寶寶以後還會有的,婉寧,你振作一點兒!」段鴻鈞扶著她的肩望著她一點一點渙散的眸光,咬牙解釋清楚讓她認清這是事實。
婉寧猛地推開他,因為腿部僵硬,整個人從木椅上面一頭栽下去,段鴻鈞急忙摟住她,將她抱在懷中。
「你是和夜南熙一起騙我對不對?對不對!你滾,你滾!」婉寧伸手推著他,努力長得眸子,只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滑落,「我有保護她!我想要保護她的。她怎麼會有事,怎麼能夠有事呢?都是我的錯,我不會放過她的,周蔚然,我不會放過你的!不會放過你的!」
她指甲深深陷進段鴻鈞的肩膀,撕心裂肺的哭喊道。段鴻鈞不管肩膀的疼痛,只是緊緊抱著她,另一只手握著她完全僵硬的腳,將溫暖它們。
「我知道,我知道你好好保護她了,婉寧,她還會來的,她回來當你的女兒的,一定會的。所以,你要好好的生活下去,知道嗎?」他不斷的安撫她。我永遠不會騙你,婉寧。他在心中補充著。
夜南熙跟著腳印尋找,喘著氣跑到小湖邊,遠遠的看見婉寧趴在段鴻鈞懷中哭得傷心,定住不動,站在那兒仿若雕塑般靜靜的望著。
段鴻鈞手機響起來,他看了下,南熙來電。他接起電話,那頭低啞的傳來一聲,「帶她回病房吧,外面太冷了。」
下意識的他抬眸望去,對上一雙深邃黑眸。
「好,我知道。」他應道。
伸手月兌上的風衣,將她整個人裹住,然後打橫抱起,「我送你會房間去吧。」
婉寧這時候腦袋開始昏沉沉起來,才感覺到冷,寒冷直直往骨頭里面鑽進去,雙腿包裹在微暖的風衣里面,卻是毫無感覺了。
夜南熙轉身朝著病房而去,他不是不想過去,親自抱著她回去。只是他怕她看見他會情緒激動,想白天一樣非得通過藥物才能控制住她的情緒。
婉寧被抱回房間的時候,已經睡著了。昏昏沉沉中,只覺得渾身忽冷忽熱的,難受極了。只是黑暗中,她恍然見到一個晶瑩剔透,粉粉女敕女敕的小女圭女圭咯咯直笑著在地上爬來,身上穿著淡紫色的毛衣,襯著小屁屁粉潤潤的,回頭看她的時候,嘴角還掛著一滴口水,眯著眼楮咯咯笑啊笑,可愛極了。
「她怎麼會穿成這樣跑出去?」段鴻鈞擰眉質問道。
夜南熙已經提前讓護士過來將床單被套換了一下,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她用水果刀割了床單被套打結爬下去的。」
段鴻鈞微微訝然的看向窗戶,又看了看床上躺著的人。
「不用驚訝。她能干這種事情。」夜南熙看著婉寧,想起墓園路上第一次面對面見面時,她濺了他一身水的惡搞,眸中盛滿了柔光。
段鴻鈞知道,他這是在告訴他,你不了解她而已。
「寶寶……媽媽在這兒……」婉寧無意識的呢喃著。眉頭緊蹙,面色有些潮紅起來。
夜南熙伸手在她的額頭試了一下,眉頭緊蹙,「她發高燒了。」
段鴻鈞伸手按了下按鈕,不多時,護士過來,幫婉寧打點滴。
忙活到十二點,才漸漸退燒。段鴻鈞也舒了口氣,腰間bb機也響起了,有情況找他,便急忙離開了。
夜南熙還在一遍遍的幫她揉著雙腿,疏通血液流通。
凌晨時分,伸手試了一下,已經完全退燒了。
夜南熙將自己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嘆,「夏婉寧,我該拿你怎麼辦……」
認識段鴻鈞這麼久,從來他說話都是嘻嘻哈哈打趣說笑,沒有半分認真的樣子。可總是這種人,一旦認真便是真的會堅持到底,不容易放棄。
他說︰「南熙,之前你說讓我遠離她,可是我想說,如果你不珍惜,總有一天我會帶走她的。」
他說︰「南熙,有些傷害造成了就很難彌補。如果你沒辦法彌補或者現在不能彌補,你還是放了她吧。不然,她會恨你的。」
他說︰「你覺得我不夠了解她。可是我們認識這麼久,我同樣不了解你的想法,你們兩都是喜歡,善于隱藏的人,根本就不適合在一起,在一起也只能彼此傷害不斷。」
夜南熙趴在床邊上,望著她削瘦的側臉,「夏婉寧,真的就這樣了麼……」
段鴻鈞說的話,針針見血。他心里也清楚明白,只是如同道理誰都會講,卻不是誰都做得到一樣。他辦不到。
窗外天色微微亮起,于晴眼袋青灰,坐在陽台,仰頭看著灰暗的天空發呆。
臥室里面的燈還亮著,床上散落著一些保存良好的信件,有些凌亂。
于晴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或許是喝的太急了,猛地嗆咳起來,劇烈的讓她彎起了腰,咳著咳著,變成了笑,笑著笑著,淚水涌了出來。
她走進臥室內,身體有些搖晃,腳下踩到了一張信紙,她伸手撈了起來,淚水將那些字也扭曲了,上面于晴兩個字隨著淚水的滾落而清晰起來,但是很仔細的看,便能發現,兩個字有些毛躁不同于其他的字平整。因為這兩個字是被粘過重寫的……
淚水啪嗒啪嗒落在信紙上面漂亮的鋼筆字被融化開來。
‘刺啦刺啦’幾聲,一陣被保存完好的信紙化為碎片,被她隨手扔在空中,陽台的風吹進來,將碎紙片卷著亂飛,落在各個角落,依稀可見‘喜歡你’‘宋逸哲書’此類碎片。
「哇,宋情痴又寫心來啦,嘖嘖,小晴,真是羨慕呦~」
「去你的,要發花痴別跟我家的發。」
「哇哈哈,都成了你們家的啦?不得了不得了,不過,他都不在學校,你還怕我勾搭他呀,你該擔心外面花花世界的,那些女人才是你最大的威脅!」
「去去去,一邊涼快去吧。我找我們家婉寧,婉寧,你說他一直光寫信,也不約我見面,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呀?」
「不會,可能他比較忙吧。」
「這倒是啊,他說他被他爺爺拎著去部隊里面體驗學習去了,估計得小半年才出的來,不然早就過來找我了。」
「呵呵…那不就好了麼。別亂想了。」
「你說的對,我不亂想了。對了,我想回一封信給他,都是他寫,我都沒回過,要是他哪天覺得沒勁兒不寫了怎麼辦?」
「要回信?」
「怎麼了,不好嗎?」
「沒有,回吧。」
「嘿嘿,你寫字漂亮,要不,幫我代筆吧,內容我提供,嘻嘻。好婉寧,幫個忙吧~」
「好啊,你先寫一封,我在幫你謄寫一封。」
「還是我家小寧寧最好了。」
「婉寧,婉寧,為什麼最後落款不是我的名字,而是喜歡你的人?」
「你不是喜歡他麼……」
「是啊,哦,嘿嘿,沒想到你這麼壞。這個確實比較有情調,看看他反應,就是怕太肉麻了,人家不好意思。」
「不會的。」
「婉寧,婉寧,他很喜歡這個代號耶」
「婉寧,婉寧,他生日,幫忙選一件禮物吧!」
「婉寧,婉寧,他喜歡吃酸辣土豆絲,和你一樣耶!」
……。
于晴倒在床上,雙眼空洞的望著天花板,口齒不清的呢喃著︰「婉寧…婉寧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小晴,你別天真了。她是什麼樣的人你真的清楚嗎?
她根本一直居心叵測,她說不定那時候看著你自我陶醉看著你難過的時候都在一旁偷笑呢!她根本就是蛇蠍心腸!
她根本一直居心叵測…她根本一直居心叵測……
魔音般的話語一直一直縈繞在于晴的腦海中,她痛苦的用被子將腦袋捂住,只是卻捂不住微微犯疼的心,婉寧她,為什麼那麼做,為什麼那麼欺騙她?
除了暗中笑話她,她能得到什麼好處呢?除了看她痛苦,什麼好處也得不到……
周蔚煙雖然醒過來一次,但是之後又一直昏睡著,偶爾醒過來一會兒,但是情況漸漸的好轉著,醫生也說這幾乎是一個奇跡。
除夕夜前一晚,周老將已經逐漸康復的周蔚煙接回了家里,並從醫院調過去一名優秀的護士照顧她。
周蔚煙醒過來之後,很少說話,更加沒有同周蔚然說過話,這一點兒讓周蔚然一直惶惶不安。那天,她之所以會‘失手’將周蔚煙推下去階梯去,也是因為這個變成植物人五年的姐姐忽然間叫了她一聲——‘然然’。她驚恐之下,猶如從前的每一個噩夢般,雙手不受控制的猛地推開她。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姐姐已經摔下階梯了。她失聲尖叫起來,她害怕極了,她犯錯了,她有犯錯了,像當年一樣…
可是,她心中總是安慰自己,周蔚然,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他們會原諒你的,會的。
看到夏婉寧的時候,她更加的害怕,這個女人讓她害怕,她像極了她的姐姐,所以從第一天見到她,便注定被討厭。討厭她那雙太多淡然的眼楮,每次看著,周蔚然總能想起她如水般溫婉的姐姐,她,害怕。
周蔚煙出院前一個星期,婉寧就被夜南熙接出院了。婉寧沒有抗拒什麼,只是想看看女兒。夜南熙將小小一盒骨灰交給了她,婉寧如寶貝般的緊緊抱在懷中,整整抱了一個星期,吃飯睡覺都抱在懷中,任誰都勸服不了。夜南熙知道這是她心中之痛,便也隨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