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伊微微偏頭，看到老管家正將一塊大毛巾遞給她。已經沉積著歲月的溝壑的臉龐帶著和藹的笑容，讓人看著親切。顏伊愣了一下，接過毛巾，輕聲道謝︰「謝謝。」
拿著毛巾擦臉，心中卻驚詫。這個老人可以氣勢威嚴，讓人感到壓迫，也可以在這麼逼仄的車廂里讓人忽視他的存在，而現在他的笑容充滿了善意，仿佛是鄰家的爺爺，讓人想要親近。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啊？
老管家不動聲色的在心中暗暗點頭，是個懂事的孩子。他的職責就是照顧好少爺，有他在誰也別妄想動他家少爺一下。就算是少爺喜歡的女人也一樣。
歐項安也不管為什麼顏伊突然會乖巧的像只小貓，只覺得她這個模樣他卻是喜歡的，看著她拿著毛巾擦拭著那頭柔軟順滑的青絲，他忍不住伸手過去︰「我來幫你。」
「不用。」顏伊身子往後退了退，錯過了他的手。烏黑的雙眸望著他，有著明顯的拒絕。
「你！」再次被拒絕的歐項安氣得等大雙眼，伸在半空中的手徒然僵硬，好一會才忿忿地甩手，「隨你。」身子賭氣似地坐得老遠，他恨得牙癢癢。這個女人，似乎從來沒給他過什麼好臉色。他就是這麼惹人討厭嗎？要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的好意。
他之前一定是眼楮瞎掉了，才會覺得女人有意思。簡直就是個油鹽不進的笨女人，氣死他了。歐項安將頭轉向顏伊相反的方向，眼楮望著窗外，卻什麼也看不到。只是在心里月復誹。
老管家目不斜視地坐著，一副眼觀鼻鼻觀心地高深模樣，心里卻在竊喜，他不允許任何人對他家少爺無禮，但是男女之間的愛情故事，他可不在意。再說，他家少爺都快奔三的人了，現在能對一個女人這麼上心，也是件好事。成家方能立業嘛。
顏伊側著頭擦拭長發，清潤的星眸淡淡的垂下。好像是個不相干的人，只是暫時停留而已。至少，她現在並不想招惹歐項安，也不想被他招惹。
歐項安雖然生氣不跟她說話，但是還是堅持著把她送回了家。顏伊輕聲道謝了下，下車進屋。
歐項安瞪著緊關的大門，幽深的鳳眸差點又冒火，這個女人從始至終都沒說一聲讓他進去坐坐。這就是她的待客之道？！砰地一拳砸在柔軟的座椅上，他又不高興了。
「少爺。」坐在他對面的老管家喊了他一聲，看到他抬眸望向他，才說道︰「你應該多多了解顏小姐才是。」
「管家你糊涂了嗎，我已經派人仔細調查過她了。她的所有情況我都了解。」歐項安挑著鳳眸，表情不滿。這事老管家也知道啊。資料都是進過他的手的。
如果不是因為踫到了顏伊，他可能早就回國了。怎麼可能會在這里逗留這麼久，還收購了裴亦寒的公司，他不過是想幫那個女人出口氣而已。不然，他哪那麼多的美國時間，在這里陪一些小人物玩這些游戲。可是那個女人，不但不感激，還對他冷言冷語，一臉不滿。
虧他還非了大心思，請了世界上最好的腦科醫生來幫她爸爸看病。可惡可惡的笨女人。一想起顏伊冷眼的模樣，歐項安就氣得想掐死她。
「少爺，你不但要了解顏小姐的過去，你更加要去了解她的內心啊。女人都是心思敏感的。」老管家看著他，輕輕點撥。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對于感情這種沒有任何邏輯可循的東西，更加是如此。
「了解她的內心？」歐項安聞言，有些迷茫的皺眉。
女人的內心是什麼？金錢？名牌？珠寶……？
「是什麼？」歐項安問。
老管家笑，笑得眉目深深。「這個就要少爺自己去找尋了。」
回到別墅，顏伊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坐在床上。身體里因為吸收了大量的能量而變得精神熠熠，雙眸清明透亮，好像踱了一層光。
看著這個沒有一絲人氣的房子，她眨著眸子。看來她要去買一套房子了，父親醒來後總不能讓他住在這個房子里啊。鄉下雖然有房子，但是她要回學校讀書，照顧不到父親。
還是買一套房子吧，打定主意，顏伊想著明天找點資料去看房子。她從來沒賣過房子，也不懂什麼樣的房子好。拿出手機去翻，她要找個陪她去看房子。
學長前幾天去香港了，要下個月才能回來。雪兒，貌似對房子這個也不是很懂，突然一個名字映入眼簾︰陸天一。
顏伊看著屏幕上的名字，眉眼不由彎了起來。看來要麻煩他了。也不多想，撥通電話。
電話的那端傳來溫潤清雅卻帶著驚喜的聲音︰「伊伊？」
「嗯~」顏伊眉眼都含著笑意，听出電話里的驚喜，有些狹促地問他，「你好像很驚喜？」
拿著手機的陸天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清俊的面容帶著不自覺的寵溺。
「嗯。」他應著。
「為什麼？」顏伊卷著自己的長發，趴在床上。
因為我在想你。陸天一心里默默地說著，嘴上卻說道︰「我剛想找你這個助理呢。明天要去看守所對秦若雪做最後一次詢問，你去不去？」
一听到秦若雪的案子，原本對助理興致缺缺的顏伊，一下子睜亮了雙眸，應道︰「去。明天什麼時候過去？」
「明天上午十點。」陸天一听到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活力，不由莞爾，「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不用，我自己過去。」顏伊連連搖頭，「對了，明天下午你忙嘛？」
「明天下午？我看看日程安排。你有事？」陸天一隨手將放在桌上的日程安排表拿了過來。
「嗯，想請陪我一起去看房子。我一直借住在別人的家里，不方便。」顏伊坐起來，看到電話里傳來沙沙的翻紙聲音，「如果你忙就算了。我自己可以的。」
陸天一雖然手里翻著紙，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上面，只是听到顏伊說讓他陪著去看房子。不知道為什麼，听到她說一起去看房子的時候，他的心好像被軟軟的敲了一下。柔柔的，滿心的溫馨。
「我有空的。」啪的一聲將日程表合攏，陸天一有些著急的說道。又覺得這樣太過奇怪了，低咳了下，清聲道，「我明天除了上午忙外，下午沒有安排。」
「呵呵，那我運氣很好。」顏伊淺笑著，「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明天十點我會準時到看守所的。」
「嗯，好的。再見。」陸天一雖然很不願掛掉她的電話，但是卻還是順著她的意思說著再見。
「明天見。」
等顏伊掛了電話，陸天一摁通了助理的電話，「你進來下。」
「陸律師。」帶著厚厚眼鏡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陸天一頭也不抬地直接說道︰「容奇，把我明天下午的安排都往後推一下。」
「陸律師，明天安排了記者招待會，也推掉嗎？」容奇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目光詫異。
「嗯，都推掉。」陸天一抬起頭，明確的回答。
「可是，這個是所長親自安排的啊。」容奇有些為難的看著他。
「你去告訴所長，這場官司結束後，再開更好。」陸天一換了一支筆，埋頭寫卷宗，「沒其他事了。」
「哦。」容奇應著，走了出去。關上門的瞬間，他不禁抬頭看向窗外，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吧，業內聞名的工作狂居然主動要求退掉工作。真是太稀奇了！
第二天早上九點，她開著車出發。
二十分鐘後，車在看守所城市的大門前停下來，她尋了個車位。
陸天一還未到，她看著眼前有些森嚴的龐大建築。這是她第一次到看守所，卻不是第一次見到它。被雲老爺子囚禁在人魚府的時候，她就看到過。
但是真的親眼看到這高立的圍牆，深得發亮的水泥地面，鐵條制成的大門，刷成刺眼白色的牆壁，還是覺得莫名的有些壓抑。
尤其是那幾排顯著的紅色大字，這種鮮艷的血紅，的確會對人產生巨大的心理壓力，有一種誘人崩潰的氣氛。
不到十分鐘，陸天一也到了。看到她獨自等在門口，清俊的臉龐滿是歉意。倒是讓顏伊覺得不好意思了，是她早到了。
跟著陸天一進去，他邊走邊給她介紹一些基本的常識。辦了一些手續之後，一個中年女警沉默地帶著他們往里走，腳步聲一點點進入高牆里面去了，顏伊自己也記不得走過多少道門，繞了多少方向，然後那走在前面的女警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到了。
她抬眼，然後看到了秦若雪。
她如同被囚禁在玻璃鐘罩里的蝴蝶，無論怎麼焦灼不安也無法出去。她只能來來回回地走動，不曾有片刻的停歇，只是步法混亂，神情煩躁，全身透著不安。
顏伊仔細地打量著她，她穿著看守所里丑陋的囚服，下頜越發的尖瘦，嘴唇蒼白，卻依然是一個美麗的人，因為焦躁驚恐，長而翹的睫毛不停地閃爍著，表情里都有著顫巍巍的楚楚可憐，她的手腕上纏繞著厚厚的一層紗布，上面染著血跡。
听看守所里的人說，這是她第二次試圖自殺，兩次都劃在同一個地方，深可見骨。
這樣的秦若雪反倒讓顏伊覺得似曾相似，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她也是這般羸弱，整個人看上去像是水晶女圭女圭。她看著她笑，笑容甜美。好像天使一般，讓人覺得驚艷。
是什麼讓這個天使般的女孩變得這麼猙獰？可以心安理得的享用別人的生命，可以頤指氣使踐踏別人的尊嚴，可以囂張跋扈毀滅別人的幸福。這就是人性嗎？貪婪而自私。
顏伊定定的站著，沒有挪動腳步。
「希望我沒有做錯。」她的聲音很輕，只是在告訴自己一些事情。
走在前面的陸天一沒有听到身後跟著的腳步聲不由回頭，看著目光有些凝滯的顏伊，伸手觸踫了她下，有些擔憂地喚她︰「伊伊？」
顏伊目光轉動了下，凝滯的眼眸閃動著，「走吧。」唇角動了動，卻幻不出笑來。
鐵門被打開，發出鏗鏘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里，好像重物擊在心坎上，讓人心驚。
「秦若雪，有人找。」中年警察中氣十足的吼道。
秦若雪抬眼，眼底閃過一瞬間的迷惘，她看上去，像一個無辜的孩子，迷路了，眼楮哭得通紅也依然找不到回家的路，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無法知道前面的路通往何處。
她只有站在原地，無法挪移，等待別人的救援。
「秦若雪，明天就開庭了。今天是最後一次問話，我希望你能配合我。」陸天一走進去，坐在問話桌的椅子上。
「陸律師，我不會被判刑是不是，我明天就能走了是不是？」秦若雪的目光落在陸天一的臉上，她有些急躁的走到她面前，卻被里面的獄警攔住，示意她坐到位置上。
「我會盡力幫你爭取從輕處罰的。」陸天一點頭回她。
「從輕處罰？阿公說我會沒事的，我能出去的，我要見阿公。」秦若雪有些狂躁的站起來，不管不顧的往外沖去。
「吵什麼吵，再敢鬧，住小黑屋去。」門口的中年警察大吼一聲，讓秦若雪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因為自殺，這幾天她都在小黑屋里，一片漆黑，她什麼都看不到，四周都是軟的，她想自殺都做不到。
突然，她的眼楮看到了顏伊，原本還無辜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瘋狂起來︰「你來這里做什麼？你還想害我是不是？警察，她才是真凶，她才是殺人凶手！」她指著顏伊，尖叫著，雙眸血紅，猙獰可怕。
顏伊低垂著星眸，抿著唇角，眸底浮現一絲淡然的笑意，這一刻，她的眼里仿佛淬著毒。
「秦若雪，她是我的助理，如果你還是這麼無理取鬧，就另請高明吧。」陸天一看到她瘋狂的指著顏伊，皺著眉心唰地站了起來。
「不，不要。陸律師，你要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不安極了……他手里拿著照片，一直在笑，一直笑。」她咬著唇，眼底忽然又迷惘起來，「我不是故意要殺裴爸爸的，我就是不想讓別人看到照片而已，可那把刀一下子就刺進去了。陸律師你要相信我。」她淚流滿面，一邊說一邊用力地拉扯著自己的頭發。
陸天一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警方已經決定以一級謀殺罪名指控秦若雪。
秦若雪忽然低下頭去，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好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秦若雪，有人找。」中年警察突然又大喊一聲。
顏伊的後背猛地一僵，不用回頭她已經知道來人是誰，眼眸里的笑意隱隱散去。
「寒？」秦若雪疑惑的聲音。
她眼底驀地一亮，站起來，焦慮地喊了一聲，「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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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鳥，群麼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