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萱兒,無妨。」司空玄奕緊緊握著她的小手,輕柔道。
這般情形,他在沒有回來之前就已經猜到了的。
對于這些,他早就已經沒有感覺了。
這座豪壯的大院子,若是沒有母親的話,對他來說,根本就和破廟、乞丐窩沒什麼兩樣。
「……」南宮羽萱斂下眼眸,不語,只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似乎想要將自己的溫暖傳達到他身上。
一炷香時間後。
朱漆大門再次開啟。
出來的,還是之前那個護院。
「小的見過大少爺。」護衛行禮︰
「將軍大人在書房,請少爺跟小的來。」
護院心中暗自慶幸剛才及時賠罪了。
沒想到這紅頭發的少年,竟然就是大少爺。
他只听說有一位大少爺在朝陽學院求學,其余的一概不知。
司空玄奕牽著南宮羽萱的手跟在護院身後,面無表情。
可是當路過一片竹林的時候,司空玄奕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視線沉沉的探向竹林深處。
一雙黑得沒有半分雜質的眼眸中,這才有了情緒。
「玄奕哥哥?」南宮羽萱抬眸看著司空玄奕,輕聲叫道。
這偏僻的竹林里,有什麼對他很重要的東西麼?
「沒事,我們走吧。」司空玄奕對南宮羽萱綻放出一個柔和的笑意,然後拉著她繼續前行。
可是還沒踏出兩步,司空玄奕的腳步再次停了下來。
「玄奕哥哥?」
「小萱兒,我要……」
司空玄奕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護院打斷︰
「大少爺,將軍大人在等您。」
對方雖然是大少爺,但是這護院卻沒有絲毫尊重的意思。
因為從將軍知道大少爺回來了之後的態度,便可以知道將軍對這位長久離家的大少爺根本就不看重。
南宮羽萱見護院如此無禮的打斷司空玄奕的話,星眸一冷,正要發作,司空玄奕握住她小手的力道加重了些。
南宮羽萱皺眉,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冷厲神色。
為何不讓她教訓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東西?
司空玄奕抬眸看著護院︰
「勞煩稍等,我有要事要辦。」說完,也不等護院反應過來,牽著南宮羽萱向竹林中走去。
竹林深處,一座簡樸的院子出現在兩人眼前。
南宮羽萱心下不解。
從踏進這司空府開始,一路上的建築都堪稱華麗,可是沒想到這里面卻有一件如此清幽的小院。
這小院在氣勢磅礡的司空府中,簡直就是一朵奇葩。
司空玄奕看著眼前的小院,心中百感交集。
南宮羽萱此時也打量這四周。
唔,院子雖然破舊,但是卻打掃得很干淨,周圍的小路上,連樹葉也很少見到。
小院周圍,還種著些平常的小菜什麼的,明顯是有人居住在這里,並且還是一個很愛干淨的人。
呵呵,她倒是有些好奇,這里的主人到底是誰。
在這繁華的司空府內,竟然還能有以為返璞歸真、隱逸世外的高人?
世人本就愚昧,對金銀珠寶、名利地位的追求就如同生生不息的江河之水,永無止境。
能住進司空府,並且有一座單獨的院落的人,定然不會是下人什麼的。
而這就更奇怪了。
若是有身份的人,定然是身處于眾星拱月之中的。
是誰能夠在經歷過無邊的繁華後還能耐得住不盡的寂寞,在經歷了紅塵俗世的各種誘惑之後,竟然還可以心靜如止水?
這難道就是那所謂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境界麼?
呵呵,心遠地自偏,果然是一個高人啊!
南宮羽萱心中贊嘆的同時,更是對這個院子的主人生出了一絲好奇。
司空玄奕此刻的心情,自然不如南宮羽萱那般躍躍欲試,瀟灑的俊臉上掛上一個親和的笑容,轉過頭看著南宮羽萱閃動著雀躍的光芒的小臉︰
「小萱兒,我們進去吧。」
說完,便上前輕輕推開門扉。
一個孱弱的身影背對著他們,站在一口古井前。
是在打水?
南宮羽萱眸光一閃。
那人,從背影來看,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尼姑?
當看見那孱弱的背影之時,司空玄奕眸中一緊,松開南宮羽萱的手,幾步便踏上去,站到身著灰色素衣的女人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
「母親,讓奕兒來吧。」聲音很輕很輕,司空玄奕似乎怕他重一點就會驚擾到那人。
「咚啪——!」盛滿水的木桶轟然從進口上砸進井里。
木桶落水,發出咚咚之聲。
身著素衣的女人渾身僵硬,愣然轉身。
當看到眼前的司空玄奕之時,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眸變再也無法從他身上離開。
「母親,奕兒回來了。」仍然是輕柔的聲音,但是卻帶上了絲絲顫抖。
「奕兒?奕兒?」素衣婦人呢喃兩聲,突然又像是回過神來一般,激動的抓住司空玄奕的雙臂,眼中淚花閃動︰
「奕兒!我的奕兒!」
「母、母親……」司空玄奕的反應倒是奇怪得很。
像是突然被她那激動的反應所嚇到了一樣,呆呆的看著她。
南宮羽萱站在一旁,心中又詫異又心酸。
這尼姑,居然是……
想必玄奕哥哥定然是心疼無比的。
「母親,您怎麼了?」司空玄奕此時已經回過神了,關切的看著自家的母親,關切道。
母親為何會這般反常?難道是又受了什麼委屈麼?
一想到這種可能,司空玄奕雙手緊握成拳,一頭紅發仿佛感應到了主人的憤怒,若有若無的閃動著暗紅的光芒。
「呵呵,沒事的。」婦人仍然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司空玄奕,只是這次,她的語氣不似之前那麼激動︰
「只是前些日子身子不適之時太過想念奕兒,就像佛祖許願,希望可以見到奕兒,如今奕兒當真就回到為娘的身邊了,為娘著實太過驚喜了,所以失態了。」
平靜了許多的語氣,和她身上的素衣倒是相配,都有一種超月兌塵外的感覺。
只是……
南宮羽萱皺眉。
她總感覺有些奇怪。
「母親,您病了?可有好些?」司空玄奕一听自家母親病了,頓時心急了,連忙問道。
「呵呵,已經好了,奕兒無需擔憂。」婦人溫柔道,突然又似想起什麼,疑惑的問道︰
「對了奕兒,你怎會有時間回來?明明三年才可以下山一次,這次怎的才相隔不到兩年就……」
司空玄奕一听,這才想起自己下山的目的,神色一凜,旋即又恢復了柔和︰
「母親,這次奕兒下山,是有要事要辦的。」司空玄奕停頓了一下,轉身走到南宮羽萱身前,牽起南宮羽萱的小手,拉著她走到婦人身前︰
「娘親,這是萱兒,麻煩您先幫奕兒照顧一下她。奕兒先去見司空將軍,稍後便回來。」
這便是他決定先到娘親這里來的原因。
那個人太危險,他不能帶著小萱兒去見他,否則小萱兒很有可能會有危險。
不,其實應該說現在他也不確定小萱兒是不是已經入了那個人的眼中了,畢竟這司空府是他的地方,他們從踏進這里開始,應該就在那個人的監視之中了。
母親這里,他答應過不會來叨擾,所以暫時比較安全。
只要他盡快趕回來便是了。
南宮羽萱揚起一個乖巧伶俐的笑容︰
「伯母您好,我是南宮羽萱。」清甜的嗓音,和身上的男裝組合起來非但沒有讓人覺得怪異,反而有一種颯爽灑月兌的飄逸之感。
她,現在,很想哭。
玄奕哥哥為何會到這里,她若是現在還沒有察覺到的話,她就是白痴了!
但是想歸想,她才不會在他的母親面前哭鼻子丟臉呢!她還得當一個乖巧的女兒呢!
玄奕哥哥的媽媽,就是她的媽媽!
「呃……呵呵,原來如此。」婦人先是一愣,然後會心一笑,然後拉起南宮羽萱的手︰
「萱兒這般乖巧又這般貌美,難怪奕兒會如此緊張。」一雙飽經滄桑的眼在南宮羽萱身上上下打量,嘖嘖稱贊。
「母親您說什麼呢?萱兒是奕兒的妹妹。」司空玄奕自然听出了自家母親話中的深層含義,急忙解釋,但是那張瀟灑的俊臉上卻泛上了可以的紅暈︰
「母親,小萱兒,我先走了,很快回來。」說完,身影一閃,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
不知是因為過于匆忙還是因為什麼原因,司空玄奕原本敏捷瀟灑的動作,看起來卻像是在逃跑一般。
「奕兒,他好歹也是你的父親啊,你此去,若是他有什麼吩咐的話,你也就听听吧!」婦人沖著司空玄奕離開的方向急忙道。
看著司空玄奕離開的方向,雙眸中暗色一閃而逝,那雙眼眸和之前的飽經風霜的感覺在那一剎有著天壤之別,但是一瞬間又恢復了看淡紅塵,遠離俗世的那種飄渺。
轉過頭對著南宮羽萱溫和道︰
「呵呵,奕兒和他父親不親近。讓萱兒見笑了。」
「呃,不會的。玄奕哥哥就這脾氣,其實他還是挺懂事的。伯母您就別擔心了。」
「呵呵,說的也是。萱兒,我們進去吧。」婦人笑道。
「嗯。」南宮羽萱巧笑著點點頭。
但是此刻,她心中並不平靜。
剛才,玄奕哥哥的母親的眼中那道一閃而逝的暗色,她是看到了。
但是當她想要看清楚那意味著什麼的時候,暗色已然消失無蹤了。
為何感覺玄奕哥哥的母親有什麼地方不妥呢?
這樣的想法剛一出現,便被南宮羽萱即刻拍飛!
啊啊啊!她到底在疑神疑鬼什麼啊?
肯定是由于對這司空府的第一映像不好,所以連帶著對住在這里的伯母也疑神疑鬼了。
這樣,不好!
……
……
南宮羽萱坐在廳堂的椅子上,放眼打量屋內的布置。
這分明就是一間簡易的佛堂嘛!
佛像、木魚、念珠、蒲團……
凡是佛堂最基本的東西,這里都具備了。
唉!是什麼事情讓伯母看破紅塵的呢?
南宮羽萱可不認為伯母生性便是這樣。
因為沒有哪一個人生來便會要一心一意出家禮佛的,更沒有人無故的就將一片丹心許菩提,用孤影伴青燈的!
南宮羽萱悶悶的想著,倏然間生出一種惆悵的感覺。
「呵呵,來萱兒,我這里也沒有什麼好茶招呼你,就嘗一嘗我自己種的菊花茶罷。」司空玄奕的母親手上端著兩杯茶,將一杯放到南宮羽萱身前,一杯留在她自己身前。
「伯母,您客氣了。」南宮羽萱的思緒從天馬行空中回來,急忙起身,將司空玄奕的母親扶來坐下。
「呵呵,哪兒會客氣呢?奕兒在乎的人,當然是我的貴客。你快喝喝,涼了口感就不好了。」
「嗯,謝謝伯母。」南宮羽萱笑得甜美,端起桌上粗糙的茶盞,放到嘴邊,輕啜一口︰
「很清香呢!伯母定是在菊花剛剛完全綻放的時候就將其摘下,而且曬制的時候也很講究,留了七分的原有水分在花中,所以才有這般爽口的效果。」
說完,南宮羽萱璀璨的星眸中邪惡的光芒隱隱閃耀。
哇 !菊花茶哇!
菊花茶,她前世倒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呵呵,不為別的,就為「菊花」二字可以成為她胡亂YY的笑料。
前世的時候,特別是爹地去了之後,她的生活,壓力和危險都是難以名狀的。
所以當某一次看到有菊花茶賣的時候,她很眼尖的就看到了那大大的「菊花」二字。
引人遐想的「菊花」二字,還是用黃色的字體寫的,這讓她怎麼受得了這種誘惑呢?
一個囧囧有基情的想法立刻就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嘿嘿,買了!
買回家後,她就泡上一杯,放在眼前。
不喝,就那麼看著,想象各種「菊花滿天飛」的情形,一個人像瘋子一樣樂了好半天。
于是壓抑的心情一掃而空。
這也就奠定了菊花茶在她生活中的地位。
她也就時不時的泡菊花茶,偶爾心情郁悶的時候,插上一根黃瓜在茶里。
那仗勢,讓她什麼陰霾郁悶都全部消失得一干二淨!
「呵呵,沒想到萱兒小小年紀,還懂得曬制菊花茶的技巧,果然是一個玲瓏剔透的女子。」
「嘻嘻,這不算什麼,伯母過獎了。」南宮羽萱恬不知恥暗自將贊美接下,根本對她為何會如此了解有關菊花的一切的原因毫不提及。
恩呢,有人說過,要在長輩面前留下好印象。
玄奕哥哥的母親就是她的母親,所以為了給母親留下一個好印象,這樣是必然的!
南宮羽萱無恥的在心中暗自安慰自己。
「呵呵,萱兒是哪家的姑娘呢?也是朝陽學院的學子?」
「呃。我沒有父母啊,而且,我是玄奕哥哥他們撿到的。」
「哦?撿到的?那奕兒為何會對萱兒如此重視呢?」明顯不相信的語氣。
「呃……」南宮羽萱怔愣一瞬,她並沒有想到伯母居然會問這樣的問題,而且,她隱隱覺得伯母是在探察她的身份。
但是轉念一想,任何一個作為愛自己孩子的母親的女人,對出現在自己兒子身邊的人都會保持警惕的。
那種警惕無關乎另有目的,只在于對自己孩子的深愛!
南宮羽萱頓時對伯母的好感大增,剛才的尷尬全然崩潰,嘻嘻笑道︰
「嘻嘻,玄奕哥哥這是將我當成了自己的妹妹呢!不瞞伯母您說,他說帶我回來,就是為了讓伯母您收我這個女兒呢!」
「哦?有這事兒啊?那我豈不是多了一個如此聰明伶俐又傾國傾城的女兒?呵呵,老天待我不薄啊!」
「呃,伯母啊!您說什麼呢?」饒是她南宮羽萱臉皮的厚度堪比城牆,但是听到伯母這般夸贊,還是不好意思了。
「呵呵,多一個這麼好的女兒我倒是求之不得。只是……」司空玄奕的母親面露難色。
「只是怎麼了?」南宮羽萱不解道。
「只是啊,萱兒這般可人,就怕你的家人不同意讓我這老婆子無端端的佔了這便宜啊!哈哈……」婦人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
南宮羽萱黛眉微顰︰
「伯母,我真的是玄奕哥哥他們撿到的啊!」汗啊,這伯母,為什麼就是認定了她有家人呢?
即使有家人,也是前世的事情,在這里,她除了他們八人還有那幾個老頭子,就真的沒有家人了。
「呵呵,到哪兒能撿到萱兒這樣的人兒啊?那改天伯母也去撿一撿,看看有沒有。」
南宮羽萱額冒黑線。
去、去撿一撿……?
感情她就是垃圾,到處都能見到的哇?
「伯母,你欺負我。」南宮羽萱嘟嘴,不滿道。
「呵呵,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欺負你作甚?而且你還是奕兒重視的人,我怎麼會舍得欺負呢?還不是萱兒你藏著掖著,讓伯母沒有辦法,只得調侃兩句啊。」
「呃……」南宮羽萱無語以對,她要是有家人就算了,可是真的沒有家人啊,她要說什麼哇?!
呃,不過……
南宮羽萱突然想到了,沒有有血緣關系的家人,有感情上的家人也是一樣的嘛!
「伯母啊,萱兒真的沒有說謊哦!不過,雖然我是被撿到的,但是後來有的人在萱兒心中就儼然和家人一樣的,伯母想知道這種沒有血緣關系但是感情上是萱兒的家人的人麼?」
唉!這位難纏的伯母可是玄奕哥哥的母親哇!
她當然不能隱瞞太多了啊!
「呵呵,那萱兒要告訴我這個未來的干娘麼?」一听南宮羽萱有要說的趨勢,婦人馬上便以未來的干娘自居。
「嘻嘻,當然!」南宮羽萱雖然對她這突如其來的稱呼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很爽快的答道︰
「唔,人還挺多的,嘻嘻。比如玄奕哥哥、偌言哥哥呃,我還是說名字好了。」南宮羽萱猛然想起說她對他們的稱呼,伯母可能不知道。
「呵呵,好。」
「偌言哥哥就是軒轅偌言,然後還有西門雲影、歸海弄月、諸葛澪旭、東方逸涵、公孫琉夜、上官絕塵、上善揚、上善犽、上善璣和上善流。嘻嘻,就他們了。」
南宮羽萱說起他們的時候,語氣中不由自主的都增加了一絲絲溫暖。
雖然南宮羽萱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但是當這些名字用她那甜甜的嗓音說出來的時候,司空玄奕的母親心中猛然大驚!
這些……全部都是身份不簡單的人!
每一個都是在這朝陽大陸鼎鼎大名的人!
而這丫頭,居然都……
「呵呵,原來我未來的干親家們,全部都是些不簡單的人物。我這老婆子還當真不知道能不能高攀萱兒呢!」司空玄奕的母親壓下心中的震驚,開玩笑道。
「伯母啊,您就別拿萱兒開涮了啦!」南宮羽萱心中的怪異感覺越來越甚,不管她怎麼在心中暗罵自己疑神疑鬼,還是壓不住那不由自主的生出來的奇怪感覺。
「噗嗤——!好好好,不逗你了不逗你了。來,伯母帶你去看看奕兒小時候住過的房間。」司空玄奕的母親也不傻,自然是看出南宮羽萱疑惑的神色,立馬轉開話題。
「嗯,好哇好哇!」南宮羽萱對這個倒是來興趣了,連忙點頭。
本就絕美出塵的小臉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花朵。
……
……
裝飾考究的書房內。
各種奇珍異寶、古董珍玩擺放得錯落有致,滿目玲瑯。
司空玄奕一雙深幽的星目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遍這些東西,黯色閃過。
「呵,奕兒還真是長大了,居然讓為父在此等候你這麼久。」司空明渾厚的聲音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