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嫡女 第五十九章 餞別宴(二)【文字版VIP】

作者 ︰ 顏新

在丫丫給自己披上那披風的時候,宋珩抬眼看向沈從墨,他的眉眼一貫的溫潤,只是柔柔地瞧著她。

這披風入手柔軟,光滑的如絲一般,宋珩怎麼能夠不知道這件披風只怕是價值不菲的,「一會回來之後,這披風便還給沈公子吧!」

宋珩對著沈從墨說著,她一向是個無功不受祿的人,有些東西可以接受,但也要掂量著自己是否能夠受得起,她不喜欠人人情,所以也不會平白無故地接受這些。

沈從墨倒是沒有想到宋珩那麼的分清楚,言語之中也沒有嫌棄的意味,只是不承情,怕是收了他這一條披風都怕扯來什麼不清不楚的關系。她防得太過,除了宋錦之外,似乎對誰都保持著距離。

這件披風,那還是沈從墨今日下午去了封城內的成衣鋪子里頭買的,在這西北之地,由于之前南嘉一事惹得城里頭的人紛紛外逃,原本就已經是稀少的鋪子關了大半,那成衣鋪子里頭也沒有什麼好的衣衫,他可是廢了好大的功夫和一筆錢才說得那老板將這件原本是要留給他女兒當做嫁妝的披風賣給了他。

沈從墨知曉,只要宋珩不願意的事情,那根本就是沒有什麼轉圜的余地,他對于宋珩要把衣服還給他這事也就不再想勸解的話,也不應允,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走出了營帳,在外頭等著宋珩。

宋珩很快也出來了,丫丫倒是個懂事的丫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有人叮囑過了她了,緊緊地跟在宋珩的身邊,那忠心耿耿的模樣倒像是怕被撇下一般。宋珩長發未挽成發髻,那三千青絲隨意地撥在了一邊。

西北的夜晚太過于清寒了一些,出了營帳之後,宋珩覺得有些像是金陵城里頭的冬日,清冷至極。空氣倒是頗為干淨,夜晚的星空也特別的清晰,天空掛著一輪又圓又亮的月亮,淺色的月光泄了滿地,那麼的近那麼園,好像一伸手就能夠觸踫到,正是應了李白的那一句詩——「手可摘星辰」。

大軍辦餞別宴的地方,其實離宋珩的營帳稍稍有一點點遠,但是因為軍中人多的,所以那聲音也就特別的喧嘩,即便是遠了一些,還是能夠听到那些聲音的,只是不是很清楚罷了。

宋珩到的時候,瞧見的就是一副豪放的場面,一個一個的酒壇子,將士手上端著的瓷碗里頭灑滿了酒,他們圈成了一個圈,中間是燃燒的正旺的篝火堆,在火堆上駕著一些烤架,上頭穿著豬羊一類的,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火光照耀了每一張臉,他們臉上的笑容正盛,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灑月兌不羈。

百里流觴在主位上,他的手上也端著一大碗酒,他的神情頗為鎮定,依舊是一貫的沉穩,手上那一只大碗也不能削去了他渾然天成的貴氣,好像拿著的不是那廉價無比的白瓷碗而是那夜光杯琉璃盞。

他的身側圍了不少人,一個一個穿著戎裝,手上拿著小酒壇,敢向百里流觴進酒的只怕也是在軍中地位不低的,宋珩視線一路尋了過去,瞧見了宋錦。

他正坐在離百里流觴下三個的位子上,身旁也圍了好幾個軍中的兄弟向他敬酒,宋錦推月兌不得,也只好笑著端了大碗飲了下來。

宋珩曉得自己的兄長並不是一個擅長飲酒的人,往日里頭也不會隨著人去那些個風月場所吃吃花酒什麼的,平日在家也是滴酒不沾的,這才兩碗飲了下去,那一張臉便一下子燒紅了起來,隔著那些個距離,宋珩都能瞧見宋錦那一張臉燒紅的像是要滴血一樣。

百里流觴平日里頭也不是一個放縱的人,蕭遠良將軍一向隨性,眼見他們要走,今晚說什麼都是要給他們舉行了餞別宴。他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想著駐軍在西北的士兵們平日里頭也沒有這般的放縱,偶爾為之也是可以的,于是他便同意了。

西北的燒刀子實在太烈,百里流觴平日里頭雖不是一個貪杯的人,但是從小在皇室長大,遇上宮宴御宴,自然也少不得敬酒或者是灌酒,宮中的瓊漿玉液不少,他也一直都以為自己的酒量還算是不錯,但是這才兩三碗燒刀子入了喉,整個人就像是燒了起來一樣,熱得讓他的臉頰都發燙了起來,也不知道有沒有上了臉。

自然,他身邊的暮天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張臉燒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也冒了出來,暮天狠狠地打了一個酒嗝,那一雙被酒意染得通紅的眼楮一掃,倒是瞧見了那站在一旁的宋珩,他手指向宋珩處,很是開心地叫了一聲︰「宋珩!」

暮天這一聲聲音頗大,幾乎是帶了醉意用吼的模式,他這一聲吼,倒叫剛剛還在那邊要勸著他喝酒的兄弟停了一下,全場安靜了幾分。

「宋珩!」暮天又叫了一聲,全場的又安靜了幾分,未醉的半醉的人都全部朝著暮天手指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在軍中,誰不知道有那麼一個女子,千里迢迢從金陵城而來,毫無畏懼地踏上了石林。

在軍中,誰不曉得有那麼一個女子,抗衡敵將,讓那敵將未曾傷了一人。

在軍中,誰不驚嘆有那麼一個女子,以一己之力,破了那石林只困解救了五萬士兵。

在軍中,誰不知曉,這個女子姓宋,單名一個珩字。

珩者,美玉也。

在軍中,她便是那五萬士兵的救命恩人。「宋小姐!」蕭遠良一下子緩過了勁來,他叫著宋珩的名,刷地一下單膝跪了下去,「那日得宋小姐相救,蕭某同五萬將士感激不盡,今生無以為報,來世願結草餃環,犬馬相報。」

蕭遠良這一跪,連帶著其他曾被困的戰士也一並跪了下來,他們都是錚錚鐵骨男兒,除了跪了天地跪了父母跪了天子外,未曾跪過旁人,男兒膝下有黃金,眼下他們皆是舍棄了那黃金來感激一個人。

宋珩見著那朝著她跪下的士兵,老實說,她也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受之有愧,原本她就不是為了這些個將士而來,也不是為了解救他們,可眼下卻是被他們如此崇敬的對待著,宋珩的心里頭多少有些愧疚,覺得那麼多人跪她,似乎有些太過于讓她心虛了。

她上前了兩步,以沒有手上的右手將蕭遠良輕輕托起,「蕭將軍實在嚴重了,宋珩愧不敢當,又怎麼能受你們這等恩情,蕭將軍叫大家別跪了,我哥哥是將士,你們同他一般,自然都是宋珩的長輩。你們這般實在是有些折殺宋珩了。」

蕭遠良在宋珩這麼一托之下也就順勢起了身,他看著這個秀氣的女子,她的個子不過到他的胸口罷了,這般縴巧的人卻是有這那般的能力。蕭遠良也不是一個迂腐的人,雖然往常行事有些魯莽,卻也沒有那瞧不起女子的意思,只是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可惜她生作了女子。

蕭遠良清了清嗓子,喊著讓兄弟們起了身。

宋珩在將士心中的地位不凡,見她來了,很快便有人收拾了干淨的位子讓她坐下,這位子還是在百里流觴這元帥的副座,可見將士們對她的態度卓然是不一般的。

宋珩倒也沒有去坐那副座,只是走下了幾座,坐到了宋錦的身旁,旁人也多半都曉得了這個女子和宋錦是兄妹的關系也無人去阻攔,有貼心的隨從便送上了食物上來,那是切得適口的肉,取自豬羊最女敕最鮮美的地方。

宋錦已經是被那燒刀子灌得半醉了,身上冒著酒氣,整個人像是從酒壇子里頭撈出來的一樣,瞧見宋珩在他的身邊坐下,宋錦只是嘿嘿嘿地笑著,一口一口叫著她「珩兒你怎麼來了」。

宋珩只是是朝著宋錦笑著,他眼下這模樣倒是有些憨憨傻傻的,就像是一塊毫無知覺的肉,披著人皮,意識已經是混亂了。

沈從墨和這些軍中這人沒什麼多大的交情,好在暮天也還沒有醉到完全不認識人的地步,第一眼瞧見的是宋珩,第二眼就瞧見了沈從墨,他招著手讓沈從墨坐在自個的身邊。

沈從墨隨了暮天的意,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暮天已經是被人灌了不少酒,自然地他也灌了旁人不少酒,眼下瞧見那神清氣爽不帶一點酒味的沈從墨,他不灌他兩碗怎麼能夠甘願,他是想也不想地就拿了擺在一旁的酒壇,取了一只瓷碗,擺在了沈從墨的面前,倒了一碗之後朝著沈從墨道︰「兄弟,干了它!」

沈從墨看著自己面前那一碗的烈酒,扭不過暮天的意思,只好端了起來,淺淺地喝了一口,那酒烈極,入口皆是辛辣,沈從墨汁覺得自己的嘴里面像是炸了開來一般,有那麼一團火,一直從喉嚨口燒到了月復中,燒得他整個人都暖了,熱了。

「沈從墨,你這人不夠大氣,和個娘們似的就喝了那麼一小口,是男人的就應該一口這麼干了!」暮天嘖嘖兩聲,對于沈從墨那太過斯文的飲法實在是意見頗多,就那麼的一小口,又不是女兒家。

「這酒太烈了。」沈從墨笑道,他實在做不得如暮天他們那般直接豪氣干雲一口飲,要是真的那麼做了,只怕這一碗就足夠叫他醉生夢死一番了。

「哎……」暮天伸手拍了拍沈從墨的肩膀,「你這溫吞的性子!」

暮天嗤了一聲,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是這頭一歪,他以一副思索的模樣,沉吟了一會之後,他才又嚴肅道︰「原本想說的話被你那麼一打斷,我便什麼都忘記了!」

沈從墨笑了一下,不以為意,「轉念便忘的話,想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話,忘記便忘記吧!若是什麼打緊的話,肯定是怎麼都忘記不了的。」

暮天听著沈從墨這話,想了想之後也覺得頗有些道理,便也不在執著了自己剛剛原本想說的話到底是什麼了。

宋珩默默地吃著自己面前的食物,這男人的聚會果真還是有些不同的,他們無所顧忌,大口飲酒,也不像是她這般慢慢地吃著肉,她瞧見有人扯了一條羊腿大口地啃著,行酒令,大聲地唱著歌,劃著酒拳。

她才吃了沒幾口,自己身旁倒是擠過了一個人來坐下,親親熱熱地對著她喊了一句「珩兒表妹」。

她轉過頭,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男子,才看了一眼,宋珩便很是不喜歡,因為這個男子眼神太過于功利,臉上的笑容還帶了些討好的味兒。

這來的人倒不是旁人,正是林勇。原本今夜是輪到他值夜的,但是他怕這酒宴上會有什麼好處落到了宋錦的頭上,以一千兩銀子同一個家中困頓的人換了班,來了這酒宴。他是不屑同那些個大老粗們一同喝酒顫飲的,本來還有幾位將士端了酒碗來敬,但是在林勇那陰陽怪氣一副瞧人不起的神態上便作了罷。

林勇也不甩人,一個人默默地在角落里頭吃著烤肉,那酒他倒是不踫的,在林勇眼中那般廉價無比的酒水給他洗腳都嫌差勁,又怎麼能夠讓他喝了下去。

直到宋珩的出現,林勇不想不過是一個女兒家罷了,居然能讓蕭遠良同那麼多的士兵下跪,甚至他還瞧見了睿王殿下的一雙眸子也總是有意無意地朝著這邊看了過來,只怕……

若是他有妹如此,自然也是能夠飛黃騰達的!想了想之後,林勇便湊上了前來,想要套個近乎,見宋珩那一臉陌生地瞧著他,林勇笑了開來︰「怕是錦表哥貴人事忙,未來得及同你說上一句,我是林勇,大理寺少卿林家的次子,虛長了你三歲,也能算作是你的表哥吧!」

大理寺少卿,林家

在听到林勇說到那官職的時候,宋珩便想到了,還果真是那個林家!

「我听我哥說,當日,你是同他一起入了那石林吧?」宋珩淡漠地問著。

林勇也沒有想到這宋珩居然會是如此冷淡的人,感覺自己有些像是熱臉貼了人的冷,叫他心里頭有些不大是滋味,可又听到宋珩提起那石林的時候,他心頭猛地一跳,尤其是宋珩那一雙眼楮是那般的清明,好像是知曉了什麼一樣,但是很快地他又安撫了自己,當日進石林的人只有他和宋錦兩個人,宋錦自己都不能對他說些什麼,又何況是眼前這個什麼都不知道宋珩呢,想來她也不過是順口這麼一問罷了。

「是呀,那日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錦表哥就在里頭迷失了,倒叫我擔心死了,好在他是沒有什麼事情。」林勇緩緩道,他還作勢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

那做作的神態,宋珩實在是懶得看下去,她緩緩地開口,「那一日我進了石林,你猜我瞧見了什麼?」

林勇不知宋珩為什麼要對他說這話,他搖了搖頭,略微有些好奇地問︰「珩兒表妹你瞧見了什麼?」

「我瞧見,那一日你與我哥一起入了石林,結果你卻是用刀子隔斷了他系在身上的繩索,讓他困在那幻境之中,再也出不來了……」

宋珩的話惹得林勇的臉色一變,他忽地大聲道︰「胡扯,我當日並為拿刀子……」

這話一出口,林勇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起來,他明白了,剛剛宋珩根本就是故意這麼說的。

「哦?」宋珩看了一眼已經醉得有些不清楚的宋錦,他並為覺察到剛剛林勇所說的,宋珩看著林勇,一字一頓道︰「那你當日拿得是什麼?」

林勇越發的心虛起來,再也不敢說些什麼,只得哈哈一笑道︰「珩兒表妹你想多了,真的想多了,我怎會是那般的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一旁退去。

宋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包扎著傷口的左手拿了一根剛剛她夾肉塊吃的筷子,細長的那一段對著他的脖子,「雖然我這手傷了,但是把這根筷子插入你的喉嚨也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眼下你是睿王麾下的將士,我留你殘命,但是眼下我不動手,不代表著我日後也不會動手,你最後給我記著,你的腦袋不過是暫時托在你的脖子上,只要我想,隨時能取!」

林勇看著那森冷如鬼一般的眼神,輕輕地抖了起來,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頭,便是自己以後再不會做點什麼,當然,他也不敢再做點什麼了,瞧這宋珩,那是多麼的可怕,他哪里還有那個膽子!

「還有,別表哥表妹地亂叫。我娘孑然一身,並無兄弟姐妹。」宋珩又冷冷地補上了一句,一把甩開了扣著林勇脈門不放的右手。

林勇打了一個哆嗦,從地上爬了起來,很快便走了開去。

酒至興時,有人拿了大刀,跳入中間,舞了一段刀法,那微微踉蹌的身姿,那半醉半醒間,倒也有別樣的一番凌厲之色。

也不知是誰起了個頭,接著正酣的酒意,求了睿王舞劍一番。

宋珩的耳旁充斥著那振聾發聵的呼聲,那呼聲都是求著百里流觴劍舞一番,宋珩倒也覺得頗有些興致,她是听說百里流觴的龍吟劍也是一把難得的好劍,金陵城中誰人不知百里流觴能文能武,那劍術是極高的。

百里流觴多少有些郝然,但瞧見軍中兄弟一番盛情難卻,他抽了劍,躍進了場中。他有幾分的醉意,卻還沒有的那徹底醉,他的步伐還是極穩的,劍影重重,長劍在百里流觴的手上靈活無比,凌厲之中倒也還留著幾分柔和。

最後長劍挽出了一個劍花,劍稍在篝火上劃過,削下了一小段干柴,留在劍尖上,火未滅,百里流觴微微一抖,劍身柔軟地一個起伏,然後那一小段還燃著的干柴又彈回到了篝火堆之中。

百里流觴收了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一聲「好」字,在百里流觴落座之後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宋珩也是覺得百里流觴的劍術極好的,是真的極好,看得出來平日里頭這個王爺並不是只會坐享其成而是有真正的本事的,那劍術沒有幾年的功夫只差也出不來,他為人又不算是特別愛出風頭,反而是低調無比,性子也是沉穩,不驕不躁,也的確是將士之首應該有的做派。這餞別宴一直鬧到了深夜,宋珩倒也沒有停留的那般久,在百里流觴舞了劍之後,宋錦又被那蕭將軍灌了兩碗酒,傻笑了一番之後,咕咚一下醉倒在地。

宋珩也多少吃了一些食物,見這餞別宴一下子也不會消停下來,她也不忍宋錦留在外頭,免得受了風寒,她和丫丫協力,將宋錦扶進了自己的營帳,丫丫對于讓她吃藥那件事無比的執念,扶了宋錦上了塌之後,她便興沖沖地跑去端藥了。

宋珩喝了藥,王軍醫想著夜晚原本就是睡覺的時候,也就將那安眠的藥物給去了,那一碗藥下去,苦得宋珩半絲睡意也無,又加之自己原本就是睡了一天,整個人越發的清醒了起來,打發了丫丫去睡之後,她一個人在營帳之中呆坐著,琢磨著自己既然答應了哥哥宋錦要交他陣法,那是從哪里開始教起比較好一些。

認真說起來,宋珩還真的不是一個很會教人的老師,以前她學陣法的時候,那場面只能用血腥來形容,想要學陣必先破陣,她從小開始,便是被丟在一個又一個陣法之中,從簡單到困難的,從容易的到最後幾乎是九死一生才破陣的,等到回過頭來的時候,她便已經學會了那些個陣法。

傳道授業解惑,這對宋珩來說多少還是有些陌生的,因為陣法這種東西不是固定的知識,就像是劍招一般,只能靈活應用。

琢磨了許久,外頭的喧囂聲也漸漸地滅了,似乎餞別宴也已經結束了。也宣告著明日,他們就要離開西北,回到金陵了。

宋珩見宋錦睡得沉,轉身掀起了簾子走了出去,她身上還披著沈從墨給的披風,倒不是她忘記了還他,而是她從宴會上回來的時候,沈從墨還坐在暮天的身邊慢慢悠悠地喝著酒,並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

空氣里頭有著淡淡的酒味彌漫著,可想而知這一場宴會上到底是喝了多少的酒,宋珩瞧那月色極好,便四處走走,不知不覺地就出了營地,營地有不少值夜的將士,瞧見她也不不阻攔,倒是行了一個禮。

宋珩走了一段,發現這營地後方有一塊高坡,倒也是個極好的去處,她也懶得走,提了一口氣,穩了身形掠了過去,坐在那高坡上,抬頭仰望著那月亮。

她才將將坐了下來,便有一道沉穩的聲在她的身側炸開,「宋小姐!」

宋珩偏頭去看,穿著一身月色錦服的百里流觴正站在她的身側,雙眼灼灼地看著她。

「睿王殿下還未睡下?」宋珩也有些意外,原本她以為百里流觴應該已經睡下了,他身上還有著一些酒氣,只是那一雙眸子還算是清明,沒有多少睡意。

「宋小姐不也沒睡下?」

百里流觴反問著,其實他原本是打算要睡下的,但是再回自己營帳的時候瞧見了宋珩出了營帳,他以為她是要一個人偷偷地走了,有些不大放心,便跟著來了,在看到她以輕功而行的時候,他幾乎是要把自己心中的猜想給落實了,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這宋珩卻是掠上了這一塊高地,坐了下來,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的確是想離開,但是也怕那王軍醫真的會一根繩子吊死在我的營帳內,那樣委實太過對不住人了。」

宋珩輕笑了一聲,是她剛剛大意了,沒有發現自己的身後是有人跟著的,還好這跟著的人不是旁人而是百里流觴,若是後面跟著的是殺手,只怕自己早已經死了好幾次了。

「我知宋小姐心系金陵,只是今日宋小姐身子還未好全,貿然上路只會出些事情,明日我自當會給你安排好,小姐盡可以放心。」

百里流觴也知道不可能真的叫宋珩同他們大軍一起回金陵,大軍人數龐大,之前從金陵感到西北是日夜兼程也花了七天的時間,這一次回去也不能叫士兵們像是來時這麼吃足了苦頭,只怕沒有十天半月也是回不到金陵的,所以他原本就打算好了,等到明天的時候,讓丫鬟和宋珩以馬車先行回金陵。

「勞殿下掛心了。」

宋珩站了起來行了一個禮表示了自己的謝意,她倒是沒有想到百里流觴也是這麼的知情識趣,如果真的要她和大軍一起前行,只怕自己上路不到兩天就是要偷跑的,眼下百里流觴這麼說了也好,也讓她稍稍寬了一下心。百里流觴見宋珩沒有絲毫回營的意思,想了想之後,也在一旁坐了下來,但還是稍稍同宋珩之間拉開了一點距離,男女之間總是不大好太過接近的。

宋珩也不說話,只是坐了下來,一邊看著那星空,一邊發著呆,百里流觴看著宋珩那側面,直覺就是皺了眉,一來是瞧見宋珩那一張臉色總是不見半點的血氣,二來是想到宋珩懂得那麼多的陣法,卻偏偏生了個女兒身,三來是想到自己陣營之中就是卻少了這樣的人才,才會在遇上南嘉的時候出了這種岔子,若是有人稍稍懂得一些,也不至于這五萬人會困住在石林之中。

「宋小姐,容我問一句,若是女子能為官,你當如何?」百里流觴問著。

嗯?

宋珩也不知道那百里流觴突然之間問出這麼一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想讓她一個女子入仕朝廷不成?想到這一點,宋珩倒是覺得自己未免也想的太多了,這怎麼可能?北雍雖是民風開放,但也還不至于讓女子入仕朝廷。

這麼一想之後,宋珩莞爾一笑︰「國非西芳,豈有女子入朝為官的先例?」

百里流觴听到宋珩說起西芳國,那是一個以女子為尊的國家,女子可以繼承家業,可繼承皇位,也可上陣殺敵,如果宋珩出生在西芳,必定是一個能征善戰的女將士,將門有女也有榮。可他們北雍並非是西芳,從祖上開始,便沒有這個先例。她這麼說,只是讓百里流觴只覺得越發的惋惜罷了。

在看國歷史的時候,宋珩對于西芳國倒是頗感興趣,那個以女子為尊的國家,雖然不像是《西游記》上說的女兒國一般國內全是女子無男子,但這以女子為尊為榮的,倒也很是新鮮,讓宋珩有時候也忍不住有些心馳神往,想看看那樣的國家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國家,必定是很有趣的吧,她想,如果她是到了西芳國,或許眼下的境遇也是完全不同的吧。

「我非良才,殿下也可不必太過惋惜。」

宋珩察覺到百里流觴的情緒一下子黯淡了一些,她緩緩道。這注定的事情,她一向是不強求的,北雍不是西芳,也就沒有必要做西芳國的事情了,若是她以一個女子的身份入仕朝廷,只怕還會被朝堂上的那些個王公大臣指責說是牝雞司晨,她何苦去受那個被千夫所指的罪!原本百里流觴倒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問問罷了,但是眼下同宋珩這麼幾句話下來,他心里頭倒是隱隱有個想法,西芳國開始時也並不是全然的以女子為尊,只不過在漫長的歲月之中,漸漸地演變過來而已。

雖然宋珩說自己不是什麼良才,但是百里流觴覺得說出這句話來的宋珩太過于自謙了,若是她還不屬良才,那這良才也真的是無了。

況且,百里流觴也實在拿不住鳳血歌的意思,鳳血歌這人一向是反復無常,六皇子秦觀硯說得好听一點,那便是他們手上唯一有力的籌碼,但是只要鳳血歌高興,秦觀硯便可以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那他們到時候不過是白養了一個他國之人罷了。沒有人知道鳳血歌這個人到底是有多可怕,不世出的陣法天才,這些年北雍和南嘉之間還算是太平,但是也不過是一時的風平浪靜罷了,隨時隨地都會有變數的存在,到那個時候,誰來抵抗鳳血歌?

是她宋珩?還是整個北雍軍隊?

這一次戰事停了,回去之後,他是要向父皇稟明一切的,原本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將宋珩的事情也一並呈上,可現在他倒是有了一個想法。

宋珩並不曉得百里流觴眼下心中的想法,也不知他沉默不做聲是在想著什麼,如果她現在問了一聲,或者是讓百里流觴在奏表上不要提及自己的姓名,她以為這些事本是同她無任何關系的,卻不想,今夜這番對她而言並無什麼異常的對話直接影響到了她接下來的一生。

第二天大軍出發的時候,比預計的時間稍稍晚了一些,原因無他,不過就是有些將士昨晚被灌下了太多太多的烈酒,導致一早並不能按時起來。

宋珩倒是早早地就出發了,正如百里流觴說的那般,他給準備妥了一輛雙騎馬車,也給備上了一些食物,趕車的是百里流觴手下的一名小將,同行的還有沈從墨。

沈從墨原本就是同宋珩一同來的,眼下一同走倒也算是正常不過了,宋珩倒也不以為意,反正這沈從墨也是策馬而行,並不同她一起坐馬車。宋珩他們四人獨自出發自然是要比隨著大軍出發的時候要來的快上許多,但也比之前她來的時候,策馬狂奔路上甚少休息來得要慢上一些。

等到金陵城外的安寧寺山下的時候,這已經離她從西北出發五日後了。士兵送宋珩到了目的地之後,自然要回金陵城睿王麾下的軍營報道的,丫丫自然也就不能一同前往,宋珩只好帶了這個宛若進了大觀園瞧見什麼都新鮮的小丫頭一起,只等遇上永寧郡主或是秦王百里紹宇之後再做打算。

宋珩帶著丫丫從山腳拾階而上,走了半個時辰左右才到了山頂的安寧寺。

安寧寺是金陵城中頗為出名的寺廟,所以香火一直鼎盛,宋珩捐了一些香油錢之後才同一旁的師傅開了口。

「小師傅,我想請問下,這定遠侯府上宋家的大夫人可還在寺廟之中?」宋珩恭敬地朝著一個沙彌開了口問著。

那小沙彌倒也是個好講話的人,平日里頭也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早已練出了幾分眼色,見眼前這個持劍的女子出手還算大方,問話倒也斯文,所以也便不隱瞞。

「原本定遠侯府上的大夫人和伺候的丫鬟倒是住在後院的廂房的,但是三日前定遠侯府上的人來請了大夫人回去了,女施主倒是來遲了一步。」小沙彌雙手合了十,回著,「女施主要是想見那大夫人,不妨前往金陵城,金陵城離安寧寺也不遠,進了城之後,女施主隨便找人問上一聲便知道定遠侯府在哪里了。」

三天前回府了?

宋珩想著剛剛小沙彌回答著她的話,不會的,在她臨走的時候,她特地交代了母親月氏和水碧,一定要在安寧寺等到她回來為止,而且還是被府上的人請了回去的,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緣由。

宋珩道了一聲謝,轉身帶著丫丫往回走,準備回定遠侯府一瞧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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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麼,女主回家了,家里大革命了……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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