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魔城,一片狼籍。
那些默默的在停止涌動的石流中挖掘著親人、朋友尸首的異魔們使這座建立在半山腰上的城池,看上去分外的詭異。
除了那‘嘩啦嘩啦’的挖動石流的聲音之外,連一聲哭泣、一聲嘆息、一聲抱怨、一聲憤慨都沒有。
看著這群行尸走肉,看著這群垂頭喪氣的家伙,幽碧的火就不打一處來。
她縱身一躍,便是躍到了那塊被泥流從山上帶下來的岩石之上。
而隨著她一頭前來的鐵頭,則是一言不發的站在她的身後。
幽碧的出現,讓那些正在進行尸首挖掘的異魔們微微一愣,不過很快,大家便是依然自顧自的忙活著各自的事情。
幽碧咬了咬牙,憤聲叫道︰「你們還有沒有點良知?你們還有沒有點血性?你們還有沒有點尊嚴?」
「長久以來保護著咱們的火魔大帝被人殺了,你們連個屁都不敢放!」
「你們的家園被人毀了,你們連句話都不敢說!」
「你們的親人被人殺了,你們連點憤怒都沒有!」
「難道你們就願意一輩子當行尸走肉嗎?一輩子受那些家伙的欺凌嗎?」
幽碧的聲音久久不散的在火魔城的上空回響著,聲音傳進了每個人的耳中,砸進了每個人的心中。
「連火魔大帝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們又能做什麼?」
「家園,說的輕巧,這種連豬窩都不如的地方是家嗎?」
「憤怒,開玩笑,我高興還來不急呢,我恨只恨我沒有跟著我的親人們一起死,那樣我就不用繼續活著,繼續去遭受侮辱!」
三個滿含無奈的聲音,代表了千千萬萬個異魔的心聲。
他們沒有辦法,他們沒有能力,他們也沒有膽子,他們有的只是一個湊湊合合活著的心,只要能活著就活,要是活不下去了,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無奈,除了無奈之外,就是同情。
幽碧一臉同情的看著那群無論是內心還是面部表情早已經麻木了的人群,哽咽的說道︰「我知道,你們瞧不起自己,你們恨自己的父母給了你們一副人皮,你們想像那些域外天魔一樣,可是這不代表你們就要作踐自己!」
「不管我們是異魔還是人,只要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就得捍衛我們種族的尊嚴!連我們自己都不去理會自己的死活,別人又怎麼會將我們放在眼中?」
「火魔大帝,一個人,還不是一樣得到了那群天魔的敬畏?」
「唐小野,還是一個人,他還不是為了尊嚴而去戰斗?」
「我知道,我怎麼說也沒有用,我只是想告訴你們一點,火魔大帝已經死了,如果我們再不團結起來,我們再不拼命去捍衛什麼的話,在不久的將來,恐怕世上便再也沒有異魔一詞了!」
「到那時候你們的父母,你們的兄弟,你們的姐妹,你們的親朋,你們的子女,甚至你們自己都會成為那些家伙的獵物。下場不用我說,你們都知道。」
「好了,我就說這麼多,你們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們接受我不接受,你們逃避我不逃避,我要去跟唐小野一起並肩戰斗去了!」
說罷,幽碧便是從岩石上一落而下,就那樣面無表情的穿過了那群被他說的目瞪口呆的異魔群。
鐵頭默默的跟在幽碧的身後,直到兩人的周圍再也沒有異魔的身影的時候,他才好奇的問道︰「為什麼你會有這種想法?」
「什麼想法?」幽碧不解的問道。
「你們是人,而非是魔的想法!」
幽碧微微一笑,道︰「我娘曾經說過,到底是人是魔還是妖,不在于外型,也不在于身世,只在于內心。我娘是魔,但是她有一顆人的心。我也是魔,但是我也有一顆人心。」
鐵頭被幽碧說愣在了原地,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嗓子眼里像是被堵了什麼東西一樣,都發不出聲來。
幽碧雖然年紀,但是卻是能夠猜測出鐵頭心思的一二,她認真的看著鐵頭說道︰「這位大哥,無論你是什麼種族,無論你是什麼來歷,只要你有一顆人心,那你就是人,那你就能得到別人的愛戴!」
鐵頭沒有說話,他已經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話。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他是一個人,他算一個人。
他是青羊,他是一只妖,這是所有人對他的看法,也是他自己的看法。
「其實,別人把咱們當什麼都無所謂,主要是咱們自己把自己個兒當成什麼!大哥,咱們快點走吧,我怕去晚了,小野會有不測!」勸了鐵頭一句之後,幽碧便是著急的催促起來。
鐵頭點了點頭,道︰「嗯,走吧!」
說罷,他便是搶先一步的走在了頭前。
他不想再在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背後行走,因為她的背影刺的鐵頭眼楮直疼。
幽碧已經走了,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眾人的眼中,但是這次,這群異魔並沒有散開,並沒有卻各顧各的忙活著些什麼。
「娘,我怕,我不想死。嗚嗚嗚……」
「爹,我也不想死……嗚嗚嗚……」
「嗚嗚嗚……」
不知是誰家的孩子率先哭起來的,總之到了後來,所有的孩童都是嚎啕大哭起來。
他們的身體在顫抖,他們的眼淚在涌流,而他們的父母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的抱著他們,死死的抱著他們,默默的流下了兩行熱淚。
「啪!」
這一巴掌,讓所有人都是將視線集中到了那正怒目瞪著自己兒子的老婦身上。
婦人看上去已經八十有余,她拼了命的將那佝僂的身軀站直,咬牙切齒的指著自己的兒子罵道︰「我不管別人怎麼看,我也不管別人怎麼想,就算我死了也無所謂,可是你要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沒法保護好,你趁早給我找個地方自殺,省的我氣死!」
生疼,火辣辣的生疼。
疼的不光是挨打那人,疼的不光是挨罵那人,疼的是所有的異魔。
「我走了。」
「嗯,小心點,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
當這個全身已經傷痕累累的男人選擇離開的時候,他的老婆只能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在她老公轉身的那一剎那,眼淚便是如同那泄閘的洪水一般涌了出來,她死命的捂著自己的手,她不想讓自己的老公听到哭聲。
「我走了。」
「小心點!」
接下來,這兩句話,成了所有異魔的唯一的對白。
一個接一個的男人昂首挺胸的離開了這里,一個又一個的男人提著武器朝著那魔神競技場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們沒有想著能夠活著回來,也沒有人相信他們能活著回來。
他們的心中依然對人魔充滿恐懼,他們的腦海里依然是那些令他們畏懼的天魔的身影。
可是,他們的身體卻已經不受大腦支配,他們的雙腳已經是機械性的在向前行走,他們的拳頭不由自主的就緊攥了起來,他們的目光已經從麻木變成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