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冉從他懷里抬起頭,看著他,心底暗涌,想說什麼卻忍了下來,輕輕點頭。
「姐,走吧。」身後,和君灝的聲音。
厲冥禹松開了手,像是放開了世間珍寶。
蘇冉一步步下了階梯,在雨傘遮住頭頂的時候,微微停住了腳步,想要回頭卻僵住。
「姐?」
「不用遮傘了。」她輕聲說了句,攥了攥拳頭,快步朝著車子走去。
讓雨水澆澆也好,至少能讓她清醒一些,離開他應該很高興才對,為什麼心情會莫名地糟糕?
和君灝站在原地,看了看已經鑽上車的蘇冉,又看了看一直站在門口的厲冥禹,無奈撓了撓頭,沒有上車反而是走向厲冥禹,湊近在他跟前略微嬉笑地說了句,「姐夫,別苦大仇恨的表情好不好?這種事來日方長嘛。」
厲冥禹看著他。
和薇也听到了這番話,走上前不悅地喝了一嗓子,「君灝,這種事你跟著摻和什麼?」
和君灝俊雅的臉頰泛起一絲隨意笑意,擺了擺手,「別說了,我今天只是司機,拜了。」說完,轉身走了。
車子很快開出了視線,雨水遮住了一切景物。
足足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厲冥禹一直站在門口,高大的身子佇立在雨霧中像根木頭似的。
「冥禹……」和薇輕喚著他的名字,看向他的眼神卻充滿了一絲擔憂。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從沒見過他這樣子過,他不會是愛上蘇冉了吧?
「滾。」從厲冥禹口里無力地吐出一個字來,簡單而殘忍。
和薇一驚,「冥禹?」
「滾!」他這次驀地提高了嗓音,一把將她推了出去,「 」地一聲關上了門。
「喂——」和薇拼命拍著門,憤怒地大喊,「厲冥禹,你太過分了!」
雨路上,和君灝開著車,吹著口哨,相比後車座的兩個女人,他倒是一副輕松自得的樣子。
蘇冉窩在車座上,一直靜靜地看著車窗外,腦海里不停回蕩著這幾天的點點滴滴,最後總會定格在厲冥禹站在門口的那一幕上,還有他的話,他的體溫。
不同于四年前,這次的離開是她主動的,而四年前,她是落荒而逃。
洛箏察覺到車廂的氣氛略顯詭異,清了清嗓子想要調節氣氛,「小冉,你怎麼有這麼一個沒心沒肺的弟弟?」
和君灝一听,在後視鏡里瞪了一眼洛箏,故意學著她說話,細聲細氣道︰「洛大律師,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今天的行為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臭小子,你說什麼呢?」洛箏伸手拎起公文包就要砸他頭上。
誰知手剛剛抬起,車窗外一道閃電劈過來,緊接著便是轟隆隆的雷聲,「 嚓」一聲巨響,前方的一棵樹就被劈斷了,斜楞著朝車子這邊砸了過來。
「啊——」洛箏瞪大了雙眼。
和君灝反應快速,「你們坐穩了啊。」說完,猛地踩下油門,車子像火箭一樣從樹縫間穿了過去,幾乎擦著樹干一個打轉停住了。
樹干,在車身後轟然倒下。
車子猛烈的震動驚了一直陷入回憶里的蘇冉,抬眼看去,這才愕然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洛箏捂住嘴巴,心髒怦怦直跳。
「看見沒?看見沒?我說什麼來著,洛大律師,天打雷劈了不是?」躲過浩劫的和君灝松了一口氣,又無奈搖頭,「老天爺也真是的,我只是個司機而已嘛。」
洛箏瞪了和君灝一眼,轉頭看向蘇冉,關切地問了句,「你沒事吧?」
相比他們兩個,蘇冉反而是最平靜的一個了,搖頭,「我沒事,君灝,小心開車。」
「謹遵家姐之命!」和君灝沖著蘇冉打了個軍禮,又啟動了車子。
「你的臉色很難看。」洛箏看著她說了句。
蘇冉勉強扯過一絲笑容,努力收斂了一下亂糟糟的心情,「你的臉色似乎更差,別听君灝亂講。」
「哪有?我是被厲冥禹嚇的。」洛箏直截了當說了句。
蘇冉不解。
「我一向不願跟政府官員打交道,尤其是那個厲冥禹。」洛箏搖頭,剛剛在豪宅時候的冷靜全沒了,「這個人說話沒表情的,做律師的最怕就是跟這種人接觸,因為你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根本看不出他的破綻和倪端來,太嚇人了,不瞞你說,剛剛我看上去挺冷靜的,實際上手心里全都是汗。」
蘇冉也有這種感覺。
和君灝一听,耐不住了,「喂,至于嗎?我姐夫為人挺好的——」
「閉嘴!」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呵斥道。
和君灝咂咂嘴巴,不說話繼續開車。
「最可恥的就是玩威脅戲碼的男人!」洛箏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些憤然。
蘇冉下意識看向她,不經意想起那天在咖啡店里看到的那個男人。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點激動,洛箏收斂好神情,略顯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小冉,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蘇冉想了想,「日子還是一樣要過的,接下來會忙一些,稿子和香水都有人再催。」
「那就好。」洛箏拍了拍她的手。
「洛大律師,你想要我姐好過的話,有一個辦法啊,再做一次見證人,把我姐和我姐夫撮合復婚不就成了?」和君灝又忍不住了。
「君灝!」蘇冉瞪了他一眼。
「我也是為你好嘛,姐,這個律師心眼壞,還想出什麼竊听器的鬼招式。」
「小鬼,這叫方法懂不懂?不懂就閉嘴。」洛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十分冷靜地提醒著他。
「切——」和君灝聳了聳肩膀,又繼續開車。
蘇冉也想起了那個竊听器,看向洛箏,「小箏,那段錄音還是銷毀吧。」
洛箏笑了笑,「當然,其實那段錄音根本就沒用。」
蘇冉一愣。
「厲冥禹是個聰明人,應該很清楚知道錄音是作為不了呈堂證供的,沒想到他竟然會乖乖簽字。」洛箏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語道。
「我姐夫是政府官員,你把錄音交給媒體的話他不是毀了嗎?還用得著呈堂?要不然說你們這些做律師的啊,什麼損招都能想得出來。」和君灝不以為然地甩出了句。
「不對。」洛箏這次沒有呵斥他,反而認真地看著蘇冉,「以厲冥禹這種強勢的性格,你認為他會怕這段錄音曝光嗎?他想毀掉這段錄音,又或者在媒體前面辯解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以說,錄音是對他構不成威脅的證據。」
蘇冉也驀然心驚,沒錯,想要拿這段錄音來鉗制他根本沒什麼用。
可他……
車子,劃過雨幕,變得越來越朦朧,如同她的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