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著她,心底最深處的柔情又迸發了出來,不過又苦笑地搖搖頭,懷里的小東西倒是睡得舒服了,睡著後依賴的模樣也令他窩心,但他畢竟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身體自然而然也會因為這種依賴而產生再熟悉不過的生理反應,輕嘆了一口氣,又怕抽身離開會驚醒她,只好咬牙堅持。
大手落在她柔軟的後背上,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蘇冉啊蘇冉,他注定是要輸在這個小丫頭手上。
這一夜,蘇映芸也沒睡好,當城市的另一邊,厲冥禹將蘇冉抱進醫院的時候,花田鎮這邊的她也從夢中驚醒,睜開雙眼的時候,睡裙都被冷汗打濕了。
床頭燈被打開了,蕭國豪起身,「做噩夢了?」
蘇映芸緊緊閉了一下眼楮,又睜開,好半天才從夢境里走出來,點了點頭,看向他,「把你也吵醒了,對不起。」
蕭國豪輕嘆一聲,抬手給她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擔憂地說了句,「這幾天你總會做噩夢,要不明天去看看大夫吧?」
「我沒事,可能是白天的事情太多了吧。」她輕聲說道。
「明天你在家好好休息,別去花田了。」蕭國豪說道。
蘇映芸點頭,沒再說什麼。
第二天天明,蕭國豪早早就去了花田,蘇映芸起床收拾好了東西後,也出了門。不過她不是去花田,而是踏上了開往城市的紅色小紅車。
兩小時後,她的身影出現在墓園,影影綽綽。
今天不是祭拜的日子,所以墓園很冷清,偌大個墓園就只有她一人。
看過和晉鵬後,蘇映芸拐到了那座十分顯眼的合墓處,墓碑前,她停住了腳步。
陽光穿透雲層,將墓園的陰霾掃去。
墓碑上,顧懷陽和江菱的笑容格外燦爛,相反,蘇映芸卻面如死灰,她將祭品逐一拿了出來,又在墓前點燃了蠟燭,目光盯著死者的照片,良久後,輕聲說了句,「懷陽,江菱,你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放過我們蘇家?」
這幾晚,她幾乎每夜都要夢見他們兩個,夢見他們全身是血,用憤恨的眼神盯著她看,又夢見他們將蘇冉拖進了墓碑下的一幕,每當她醒過來,全身都在發冷打顫,不得已只能再到墓園來,為他們夫妻二人上一炷香。
照片上的顧懷陽,噙著淺淺的笑容,江菱的笑,看上去更加溫柔。
蘇映芸心痛閉眼,腦海里卻不停地撞擊著數年前的聲音——
「映芸,我求求你,我們這麼多年朋友,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尖銳的聲音驀地穿透了她的耳膜,蘇映芸陡然睜眼,對上墓碑上江菱的雙眼!
她曾經,那麼苦苦哀求,只是為了顧懷陽。
蘇映芸抖顫著雙手,輕撫了一下江菱照片上的灰塵,嗓音干啞地說道︰「你一直都在怪我是吧?你應該怪我,懷陽對你來說,比什麼都重要,可我卻那麼對他,對你。」說到這兒,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可是我無從選擇啊,為了我的孩子我也無從選擇,如果時間能夠倒回,我有可能還會那麼做,就算讓我後半生都活在內疚和自責里,我也情願這樣。」
一陣風,突然吹了過來,蠟燭,滅了。
蘇映芸的手陡然滯住了,低頭看了良久後,又看了看墓碑上兩人的照片,無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們不肯原諒我,所以在冥冥之中才讓我女兒重新調制陶醉是嗎?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直接找到她身上?她那時候還小,什麼都不懂,你們要恨就痛恨我吧,當年,害死你們的是我啊。」
淚水,充塞著眼眶,緊接著就滾落了下來。
「懷陽,江菱,你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當初你們明明跟我說的是女兒,如今怎麼會成了兒子?」蘇映芸跌坐在墓碑前,無力地看著落款上的幾個字,又盯著兩人的照片,眼神陡然變得犀利,「你們的孩子想要害我的小冉是不是?懷陽,江菱,我絕對不允許這樣,如果有報應的話,就報應在我身上好了,晉鵬已經死了,你們還留著我干什麼?」
陽光,被天邊的烏雲遮住,蘇映芸的臉遮掩在陰色之中,悲傷,席卷整個墓園……
懷孕這種事,有時候想瞞也瞞不了多久。正如蘇冉千萬百計不想讓厲冥禹知道,結果還是被他查出來一樣。很快,慕承也知道了這個消息,蘇冉這才真正明白個道理,想要一件事成為永久的秘密,那就只能自己一個人知道,只要讓第二個人知道,那麼這件事也便不會再是秘密了。
她沒責怪安小朵,小朵是個單純的女孩,慕承的人生閱歷遠遠在她之上,所以想要從她口里知道這件事,簡直是易如反掌。
上午的時候,慕承便主動找到了蘇冉。
「想好以後的打算了嗎?」咖啡店里,慕承看向坐在對面的蘇冉,輕聲問了句。
陽光折射玻璃,照在柳橙汁的玻璃杯上,透著如水晶般剔透的光影。蘇冉拿著吸管,輕輕攪動著杯中的柳橙汁,半晌後說了句,「還沒有想太多,只想好好養胎。」
慕承看著她,「你瘦了。」
她輕輕一笑,「妊娠期都會這樣,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就會成大胖子了,听說孕婦一過妊娠期就很能吃。」
慕承笑了,沒再說什麼。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蘇冉又問了句,「你現在好嗎?小朵已經調到了腦外科,應該已經是你的得力助手了吧。」
慕承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眼底透著了悟的笑意,「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沒錯,小朵的確是個腦外科天才,她注定就是要吃這碗飯的人,現在,我和她已經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僅此而已?」
「是,僅此而已。」慕承放下咖啡杯,「好朋友往往要比情人更長久,小朵是個好女孩,我不想耽誤她,畢竟感情是兩廂情願的事情。」
蘇冉嘆了一口氣,「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