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待在這里?」
「可能是靈感用盡了,躲到這里清靜一下?」雨櫻轉了轉眼珠子,猜測著道。
「你說對了一半。」嚴凱尚說完便不再吭聲,只是皺著眉,視線投向遙遠的某處。
他的確是躲到這里清靜一下,不過不是因為靈感用盡,而是他想尋求自我突破。
他的敵人從來只有自己,不是別人,不是理想和市場的沖突。
他很幸運,不管理念多麼光怪陸離,消費者們依然買帳,並且為之瘋狂,正因如此,己名利雙收的他,最在乎的不是外在的掌聲,而是自我內在的不斷提升。
他要成為時尚巨人,一個別人永遠也追不上的狂人,就必須不斷大步向前追尋更高、更深的藝術層次,而不是等自己被時尚淘汰後才黯然退場。
嚴凱尚要的是絕對經典,不斷突破自我,而且每一種風格都是只屬于他個人的絕對經典。
「那另一半是……」雨櫻好奇地問。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地說:「我本來想讓你跟替我送新鮮食物過來的貨車一起滾蛋,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你願意跟我回去?」這也未免太輕易就做到了吧?她驚訝不已。
嚴凱尚冷冷瞥她一眼,那傷人的視線好像問著「你是笨蛋嗎」,讓雨櫻馬上明白自己的確太過天真。
「如果我現在讓你滾蛋,老板揚言要你馬上回家吃自己,這件事你知道嗎?」他凌厲的眸子對上她無辜的眼楮。
「嗯。」她點點頭。
看見她落寞的表情,不知為何,他胸口竟悄然一緊,話就這樣自行溜出口。
「我不喜歡自己的事影響了別人的生存,這部分我會親自跟Jet溝通,你可以暫時住在這里,免得又遇上那群憋三,等你的車子修好後送來,我也從Jet那里確定你不會因為我而被迫辭職後,你就得馬上離開。」
聞言,雨櫻立對驚訝的瞪大雙眼。
她猛然抬起頭,視線瞬間撞進他深不可測的慵懶眸子里,滿臉難以置信地問︰「你願意讓我待在這里?」
他居然打算暫時收留她?
原本她還想著,如果他不肯回去,她已有長期抗戰的準備,如果有必要,她不介意每天來往鎮上的民宿跟他的別墅。
在來這里之前,她已經在山下的鎮上轉了兩圈,到處問東問西,小鎮上的人們樸實又熱情,巨細靡遺的回答她所有的問題。
雖然車子送修讓事情變得比較棘手,但為了她的設計師之路,她不能稍微受到一點挫折就放棄!
再說,老板也提醒過她,只要粘在嚴凱尚身邊,就可以知道想要成為出色的設計師該怎麼培養敏銳的觀察力與嚴知能力。
沒想到車子爆胎和差點被調戲,反而引起他的同情,不但願意收留她,還主動表示要跟老板「溝通」?
其實他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麼傲慢得不可一世,頂多就是高傲了一點、脾氣差了一點、比較以自我為中心一點而已嘛!
嚴凱尚泠冷瞅她一眼,臉色不太好,強調道︰「只有一、兩天。」
她跟Jet心里在打什麼鬼主意,他一清二楚。
她不會這麼快就放棄的,Jet也一樣,所以與其直接把她踢走,倒不如讓她成為他的發聲筒,免得古老以為他把自己埋在深山里,整天無所事事。
再者,在經歷過今天這些事,與其讓她每天往返這段山路,害他必須擔心那些混混又找她麻煩,不如把她放在身邊。
只要幾天的時間,他有自信,她很快就會知難而退。
到時候,Jet就會明白自己這個點子有多爛,平白無故弄個人到他身邊來干擾他創作。
總之,干脆把她擺在身邊幾天這個點子,無論如何都是利多于弊,還能一勞永逸,杜絕類似的事件再度發生。
嚴凱尚想得出神,沒察覺到雨櫻已不知不覺蹲在他面前,伸出一只小手在他眼前晃呀晃。
「奇怪,怎麼好像突然當機了,正在想他的設計嗎?」她嘴里咕嚷著。
嚴凱尚猛然回神,泠冷掃她一眼。
他心里正在設計的東西就是她!
「去把行李拿進來吧。我給你條路走,畢竟你會來到這里,遇上這些事,多少是因我而起,但只有這幾天,想住在這里,一切得按照我的規鈕,我給你機會,讓你善盡老板交代你的任務,你最好也別干擾我!否則別怪我不通人情,懂了嗎?」
說完,他站起身,轉身往廚房走去。
「懂,我現在就去把行李拿進來。」雨櫻像怕他突然反悔般,立刻站起身沖向車庫。
嚴凱尚望著她輕快的背影,俊容上露出淡淡的困惑。
這女人的恢復能力一向這麼強嗎?
換作別的女人,搞不好只會一路哭,處理不了自己的情緒,還嚴重干擾別人的耳朵,但她完全不同,這一刻,她竟因他允許她留下而興奮,滿臉笑意。
嚴凱尚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努力想把她的影像趕出腦海。
就在他打算專心做菜時,猛然想起她在車子爆胎後沒多久,就可以拿著指導手冊輕松哼歌的模樣。
頓時,一抹帶著欽佩的淺淺笑意染上他的眉眼。
真是個忘性大又樂觀過頭的怪女人!
叩叩叩!
雨櫻在床上翻了個身。
昨晚,她趁嚴凱尚已睡著,偷偷打了通電話給室,報告日前的狀況。
Jet表示,他會盡量拖住嚴凱尚,讓他以為只要她說服失敗就一定會被公司資遣,好為她多爭取一些說服他的時間。
最後,Jet不忘為她指引一條明路,表示嚴凱尚往年最強大的競爭對手——
法國的Bill,今年也會參加時尚大展,要她以此作為游說的理由,盡量說服嚴凱尚開始著手規畫參展的服裝。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到底是誰呀?門板敲得又快又響!
昨晚直到半夜兩點才上樓睡覺的雨櫻,頂著一顆根本還沒醒來的腦袋,刷一聲打開房門。
「是你!」
雨櫻一見到神清氣爽的嚴凱尚,瞬間睜大了眼,指著他大叫。
這位大設計師一大早就來敲她房門,到底要干嘛?
「除了我還能有誰?」他冷冷睨她一眼,打量她拿舊衣服當睡衣的穿著,深深皺眉。「限你一小時內梳洗完畢下樓,順便準備一些吃的,我們大概要傍晚才會回來。」
她听得有些模模糊糊,努力瞪大雙眼,滿臉困惑地問:「我們要去哪里?」
「一小時後見。」嚴凱尚交代完便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去,留下一肚子疑問的她楞在原地。
雨櫻用力晃晃腦袋,想要清醒一點。
必上房門後,她看了一眼時鐘。
媽呀!才清晨四點!
她雖深感困惑,但仍快手快腳的梳洗,換上長袖上衣、牛仔褲,再綁個馬尾就匆匆下樓準備餐點。
一個小時後,嚴凱尚準時出現在餐廳里,看見她只能稱得上「干淨」的穿著,盡量忍住,不予置評。
在時尚界工作,她還真是……樸實無華。
接著,他的視線轉移到餐桌上。
「冰箱里有培根跟火腿,你沒看到?」
嚴凱尚挑剔的問話口吻讓她差點當場吐血。
「因為我不太喜歡吃肉。」
她的回答同樣令他驚愕不已。
听听這種對話,簡直就像自我二人組的對談。
他定定盯著她,表情顯得冷肅且不耐煩。
「你不吃,不代表別人不吃。」
「這個我當然知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人類所吃的那些肉,其實都是動物用生命換來的?」
雨櫻走到他面前,取餅他手上的大背包,把桌上的壽司、己蒸熱的包子和饅頭、涼面、數樣水果、飯團、冷飲,以及分別盛裝著熱咖啡跟熱茶的兩個保溫壺統統放進背包里。
「你說什麼?」他濃眉一皺,不懂她現在又在鬼扯些什麼。
「像臉書創辦人之前就宣布,只吃自己宰殺的動物,目的就在于要感恩動物犧牲自己的生命,讓我們的生命得以延續。」
「所以你想學他只吃自己宰殺的動物?」見她東西裝得差不多了,他走向前,一把抓起背包甩上肩。
雨櫻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乖乖跟在他身後走進車庫,一路上仍解釋個不停。
「我怕見血,這輩子絕對不可能跟他一樣,我只是盡量不吃肉類,你冰箱里有好多新鮮蔬果,看起來都很好吃,所以我就都拿了一點。」
等兩人都坐進車里,嚴凱尚發動引擎,這才繃著臉淡淡掃她一眼。
「你干嘛這樣看我?」雨櫻警戒地看他一眼。
「如果你腦袋里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用在設計上,遲早會受囑目。」對他來說,這已經算是很接近贊美的話。
「這只是生活方式,我選擇的生活方式。」她看著車子一直往深山里開去,心底的困惑越來越大。
「我也選擇了我的生活方式,你不也跑來干擾我了?」
流線形的車身疾速滑過一個轉彎處,瞬間揚起地面上一陣落葉翻飛。
「沒辦法,誰教我是Jet的員工,有道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領他薪水,當然听他的。」雨櫻聳聳肩,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說到這個,你知道Bill今年也要參加在法國舉辦的時尚大展嗎?」
喔,開始試著說服他了。
「他參不參加不關我的事。」嚴凱尚才懶得理這些。
現在他設計時已不再考慮任何條件跟時間限制,想畫什麼就畫什麼,自由得很,今年在法國舉辦的時尚大展,他從未在意過。
「喔。」雨櫻悶悶地應了聲,知道說服之路還很漫長,但她時間有限啊。
「我們要去哪里?」
「你不是想知道我閉關都在做些什麼?」
「嗯,但我個人目前更想盡快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務。」
「我知道,今天我特地帶你來,就是想讓你親身參與我目前的生活,然後跟Jet的報告。」
說完,嚴凱尚突然莫測高深地啾她一眼,眼角帶笑。
「對了,昨天我半夜下樓個水時,听見你講電話的聲音,以後打電話給Jet想打就打,不用等我睡著。」
聞言,雨櫻楞了一下,猛然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我們來這里干嘛?」
雨櫻氣喘吁吁地跟在嚴凱尚身後,可憐兮兮地問。
不知道他哪來的體力,背個大背包走山路,居然還能臉不紅氣不喘,體力好得不像普通人類。
要不是他的皮膚在陽光下並未像鑽石般閃閃發亮,她搞不好會以為他是吸血鬼Edward之類的。
不過,剛才在樹林里穿梭時,雖然被陽光照到的他沒有發散出冷冰冰的鑽石光芒,但他臉部肌肉緊致的程度,也差不多就是那麼回事了!
他額頭與臉龐的肌理與膚質,簡直就像打磨拋光後的大理石雕出來的那樣溫潤細致,看得她好生羨慕。
再加上挺拔的身形、迅捷的行進速度、修長有力的雙腿,幾乎已經是圈際名模的身材。
嚴凱尚沒有理會她的問題,依然自顧自地向前走,但為了配合她,前進速度已經比平常慢了許多。
抵達一塊平整的空地時,他率性地丟下背包,極為自然地平躺在一塊斷裂的木頭上,靜心凝听。
當雨櫻喘得差點斷氣時,終于喜極而泣地看見他終于停下腳步,而且還直接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