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幾個聚在葉逸風的屋子里,或躺或靠,大家都不說話,卻都睜著大眼楮在那里一絲睡意也沒有。
家人忽然進來回報說︰「回主子們,錦瑟姑娘回來了。」
一時之間,靠在榻上的葉逸風,半歪在椅子上的杜玉昭,正襟危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的藍蒼雲和無聊的靠在矮榻的另一側玩弄著腰間玉佩的歐陽鑠全都瞪大了眼楮看著進來回話的小廝齊聲問︰「你說什麼?錦瑟回來了?」
小廝被四位主子完全一致的神情給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點頭確認︰「是的,是大內侍衛送回來的。這會兒已經進了二門了。」
葉逸風臉上的表情先緩和下來,僵硬的身子慢慢的靠回到引枕上去,繼續閉上眼楮悠悠的說道︰「回來就回來吧。」
其他弟兄仨個看著老大淡定的樣子,忍不住對視一眼。杜玉昭笑道︰「老四,你和錦瑟最談的來了,大哥身上有傷動不得,你去前面招待一下大內的侍衛。」
歐陽鑠正巴不得這句話好立刻跑到前面去看看這丫頭這會兒到底是什麼樣呢。剛才還在心里罵她沒良心,這會兒听見她連夜趕回來,他這心里又開始擔心她的小身板能不能吃得消了。
于是他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小矮桌另一側的葉逸風,噌的一下子從矮榻上跳起來,說道︰「好來,我這就去。」說完,也不等葉逸風說什麼,便三步兩步跑出門去。
藍蒼雲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道︰「好了,這丫頭回來,事情也就差不多了。二哥,大哥這里交給你了,我困死了,先回去睡了。」
杜玉昭點頭說道︰「你去吧。出去順便吩咐廚房里給大哥做點吃的送進來。」
「好來。」藍蒼雲站起身來,看了一眼依然閉目靠在榻上的葉逸風又跟杜玉昭點了點頭,方轉身出去了。
杜玉昭看了看依舊靠在榻上的葉逸風,雖然面色平靜,但薄唇微敏,交疊在胸前的雙手更是捏著衣衫的一角不放,心里暗暗地發笑︰明明很擔心那丫頭,卻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來,老大還真是可憐。唉!
想想大哥也不容易,杜玉昭還是放棄了奚落他的心思,老老實實地坐在那里一言不發。
前面錦瑟一路搖搖擺擺的往內宅走,她分明四肢酸軟一絲力氣都沒有了,但依然強撐著往後跑,每跑兩步都幾乎要跌倒,但她還是堅持往後面跑。
夜色濃濃,月亮也已經沉下去了,只有甬路兩側的風燈閃著昏黃的光暈,青磚鋪就的地面模糊難辨,錦瑟一路跑來,可謂是跌跌撞撞。
歐陽鑠看見她穿著一身宮女的衣服匆忙又狼狽的樣子,于心不忍,疾走兩步迎上去一把攙扶住她,嘆道︰「你這是何苦呢?想盡千方百計的跑出去了,又趕了一夜的路跑回來。真把自己當成了鐵人了麼?!」
錦瑟看見他如同看見希望一樣,緊緊地拉著他的衣袖問道︰「大少爺怎麼樣?傷的重不重?」
歐陽鑠的手臂被她死死地攥住,心里也像是被她攥住一樣,糾結的有些酸痛起來,他試著掙托出手來為她撩一撩散落的發絲,無奈她攥得太緊,他竟然沒能掙月兌。
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大哥是受了傷,但也不至于有什麼大危險。倒是你,這麼匆匆忙忙的打了個來回,我看你這條小命就要被你自己給折騰沒了。」
歐陽鑠說著,又回頭訓斥從前面跟過來的丫頭︰「怎麼不好生扶著姑娘走路?跌倒了摔個好歹小心大少爺把你們一個個都打斷了腿。」
那丫頭忙上前來攙扶錦瑟,歐陽鑠放開錦瑟的手臂說道︰「我去前面同送你回來的護衛說幾句話。你先去看大哥好不好?」
錦瑟點點頭,卻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歐陽鑠皺眉問道︰「你怎麼了?」
錦瑟眼里含著淚,紅著眼圈說道︰「我的腿抬不起來了……」
歐陽鑠輕嘆一聲,搖搖頭俯身探手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搖頭道︰「你這丫頭,真是個小麻煩精。這回可不是我招惹你啊,待會兒大哥找我的麻煩,你得替我解釋清楚,不是我有意佔你便宜的。」
錦瑟很是感激的點點頭,說道︰「四少爺,我覺得還是你最好了……」
歐陽鑠聞言差點把懷里的小姑娘給扔出去,「別別……大哥听了這句話非殺了我不可。你還是把大哥放在第一位吧。」
歐陽鑠抱著錦瑟進了葉逸風的屋里,在杜玉昭玩味的微笑和葉逸風殺人的目光中把錦瑟放到矮榻上去,然後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錦瑟,你這死丫頭胖了啊。哥哥我都抱不動你了。得了,大哥——你別用你拿刀子似的眼神看著我了,是她自己說腿不能動了我才把她抱過來的啊……啊——哥,你那是什麼眼神?你自己剛剛為什麼不出去?我走了我走了……」
歐陽鑠在葉逸風冷刀嗖嗖的目光中落荒而逃,杜玉昭一看情形不樂觀,忙嘿嘿一笑說道︰「大哥,我去催催飯菜,錦瑟連夜趕路,這會兒定然餓了。再說,你不也沒吃東西麼,我叫丫頭們把飯菜快些送來,你們兩個一起吃點再睡啊。」
杜玉昭說完,不等葉逸風說什麼便跟在歐陽說的身後消失了。
屋子里安靜下來,只有靠在榻上的葉逸風和被歐陽鑠放在他身邊的錦瑟兩個人,歪著身子互相看著對方。錦瑟紅著眼圈兒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和裹著白色紗布的胳膊,抿了抿唇,終于開口問道︰「你的傷要不要緊?」
「死不了。」葉逸風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像個賭氣的孩子一樣把目光撇開。
錦瑟試著動了動,靠的他近了些,又低聲說道︰「對不起。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該慌慌張張的跑去找我父親。可是……」
「我累了。」葉逸風打斷了錦瑟的話,依然別扭的梗著脖子,竭力的不看她。
錦瑟點點頭,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好吧。其實我也累了。那我們都先休息一下,明天再好好地談一談。」說著,她試探著慢慢的下了矮榻,扶著矮榻上的小炕桌站在那里,又試了試,才緩緩地邁出了一步,便腳下一軟,坐在矮榻前的腳踏上。
葉逸風低聲詛咒了一句髒話,探身從榻上坐起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無奈他坐在榻上,因為角度的關系根本拉不起她來。
他只得從榻上下來,伸出沒受傷的左臂把她從腳踏上拉起來,然後顧不得右臂的傷口,俯身把她抱在懷里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臥室。
錦瑟擔心他手臂上的傷,一絲也不敢掙扎,只等他把自己放在床上要轉身離去時時,方抬手拉住他的左手,小心翼翼的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忽然間心中很慌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感覺會有不吉利的事情發生。我以為父親會出事,卻想不到……會是你。所以,對不起……這次是我不好。」
葉逸風僵硬的手臂慢慢的軟下來,手指輕輕一翻,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又徐徐的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她,半晌方嘆道︰「然後呢?你為何又連夜趕回來?」
「我听說你受傷了,所以就趕回來了。」錦瑟的聲音很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不敢看他。
就這樣輕輕松松的一句話,便把葉逸風心里憋了一天的怒氣盡數消散。不過他卻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只是抬手把她摟進懷里,表示錯誤也不是不可原諒,又低聲嘆道︰「那麼,做錯了事情,要接受什麼樣的懲罰呢?」
錦瑟這回有了抬頭的勇氣,卻剛一抬頭又被他摁回去,乖乖的把臉蹭在他的肩窩里,悶聲說道︰「全憑大少爺處置咯。」
「嗯……」葉逸風沉吟片刻,只說了三個字,「我餓了。」
「好啊,那我服侍你用飯好了。」
「叫丫頭把飯菜端進來。」葉逸風說著,便放開扣著她肩膀的手,慢慢的往後靠了靠。
「珍珠,把飯菜端進來。」錦瑟果然乖乖的吩咐人,然後又說道︰「打盆水來給我洗手。」
珍珠是犯過錯誤的人,這會兒哪敢再疏忽?站在廊檐下听見里面錦瑟的聲音,她忙不迭的去端了洗臉水進來,先服侍錦瑟洗了臉和手,又去和翡翠等幾個丫頭把廚房預備的飯菜給送到臥室里來。
錦瑟看了看托盤上的四樣精致小咸菜,便端起那一碗小米粥說道︰「受傷的人要吃的清淡一點。天快亮了,先喝點粥睡一覺,明天再好好地進食。」
葉逸風不置可否,只安靜的等著錦瑟服侍。
錦瑟便把腌制的五香蘿卜絲夾了一點灑在清粥上,又拿了湯匙一勺一勺的喂他。
喂了一碗粥之後,葉逸風便搖頭說道︰「我困了,你快些吃了陪我睡。」
錦瑟此時也顧不得這句話有多麼的曖昧,便吩咐珍珠拿了菊花茶來給他漱口,自己轉身去也吃了一碗小米粥,又要了茶漱口,看著丫頭們把擺著剩飯菜的小炕桌抬出去後,方轉過身來問道︰「衣服還月兌嗎?」
葉逸風點頭說道︰「穿著衣服睡覺會很累。」
錦瑟看著他卷到胳膊肘以上的衣袖,又抬手模了模被白色紗布裹住的地方,皺眉問道︰「那你這胳膊上的傷被扯到了怎麼辦呢?」
葉逸風想說不怕,但又覺得實在有必要把傷勢說的重一點讓這丫頭老實個三五天。于是便皺著眉頭說道︰「不行就拿把剪刀來把袖子剪了吧。」
錦瑟想了想,跟葉逸風的傷比起來,一件衣服實在算不了什麼。于是果然起身下床,扶著旁邊的桌子慢慢的走到櫥櫃跟前,打開櫥櫃找出一把小銀剪子來,握在手中試了試,又轉身慢慢的走回來,把葉逸風的胳膊拉直,拿著剪子把他的衣袖直接剪成了布片。
把外袍月兌下來之後,錦瑟又去臉盆處絞了手巾來,把葉逸風的前胸後背粗略的擦了一遍方扶著他躺在床上。
之後,自己也終是沒有了什麼力氣,把手巾丟進洗臉盆里之後便要轉身去窗下的涼榻上睡,卻听見葉逸風不滿的說道︰「誰叫你去那邊睡了?還不乖乖上床來,我可不想半夜蹬了被子受了風寒。」
「哦。」錦瑟點點頭,拿了黑緞子來把夜明珠蓋上,乖巧的過去放下帳子躺在葉逸風的外側。
他又不滿的說道︰「我右胳膊受傷了,你萬一不小心壓到我怎麼辦?去里面睡。」
黑暗中錦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听口氣也能知道他那張臉臭成什麼樣子。錦瑟懶得去計較什麼,累的一個字也不想說了,只是抬腿翻身,從他的身上跨過去在床里面躺好。
葉逸風又把自己的左臂探入她的腦後,把她控在懷里側身抱著,又在她的額頭上蹭了蹭,聞到她發絲上的淡淡幽香才滿意的閉上眼楮。
經過一天的焦慮勞累,錦瑟幾乎是一躺下便進入了夢鄉。葉逸風也不比她好了多少,听見她細細的呼吸聲,沒多一會兒也睡著了。
然睡夢中錦瑟並不安穩。她一會兒夢見嘉禾郡主憤怒的紅著眼楮拿著刀要殺自己,一會兒又夢見許許多多的人拿著刀槍等武器追著自己跑,跑了很久終于見到了葉逸風,兩個人抱在一起還沒說幾句話,身後的人便追了上來。兩人要繼續跑時,卻發現前面竟是萬丈深淵,二人竟是手拉手站在懸崖峭壁上,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卻又看見龔夫人鄙夷的笑著,指著自己罵︰你們這一對賤人敢壞老娘的好事兒,都給我去死吧……
然後就有人揮著刀劍逼過來,葉逸風在萬般無奈之際拉著她義無返顧的跳下了懸崖。
夢中錦瑟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迅速的往下墜落,耳邊風聲呼呼,人迅速的往下落,卻永遠也落不到地。整個人陷入極端的惶恐之中,在萬般絕望之際被那種驚慌到窒息的感覺給逼醒。
忽的一下坐起來,卻把旁邊沉睡的葉逸風驚醒。他皺著眉頭跟著坐起來,抬手拿過枕畔的一方絲帕給她擦著額頭的汗,問道︰「怎麼了?」
錦瑟從他的手里拿過帕子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又喘息著回過頭來細細的看著身旁的人,剛剛的夢境又那麼真實的浮現在腦海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手模了模葉逸風的臉頰,真實的一絲清涼從指間傳到心里去才抿嘴笑了笑,說道︰「做了個夢。夢見我們兩個手拉手跳了懸崖。」
葉逸風像是听見一個不關痛癢的笑話一樣,淡然笑了笑,搖搖頭,又問︰「天亮了,你還睡不睡?」
錦瑟抬手揉了揉脹痛的腦門,搖搖頭說道︰「不睡了。雖然還很難受,但我更怕再做那種惡夢,實在……感覺太不好了。」說著,她推開身上的薄被,便要下床。
「嗯,既然不睡了,那你服侍我沐浴吧。」葉逸風說著,也用左臂推開身上的薄被,轉身下床。
「沐……浴?」錦瑟咧了咧嘴,很是郁悶的看著葉逸風,「這樣的事情,我服侍不合適吧?要不,叫別的小丫頭服侍?」
葉逸風的眼楮從錦瑟嬌小的身體上上下下一點一點的掃過,然後淡然的說道︰「我沒覺得你有多大。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片子而已,我說你是不是想多了?」
「你……」錦瑟立刻氣得滿臉通紅,瞪著雲淡風輕的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再說。」葉逸風轉過臉去看了看外邊有些陰沉沉的天氣,又轉回臉來,強調︰「你不會以為一個人做錯了事情,就這麼輕易地過去了吧?」
是啊,犯在他大少爺的手里,哪回那麼快就過去了呢。
錦瑟抬手拍拍自己脹痛的腦門,點點頭,說道︰「是是是。奴婢明白了。不管怎麼說,奴婢這是將功折罪呢,大少爺請稍等,奴婢去叫人準備熱水,服侍您沐浴。」
葉逸風住的院子是個獨立的小院,主屋的一角有一個方圓兩丈左右的大浴池。闌池壁皆用上好白玉砌就,一條碧色銅鑄白澤瑞獸嵌砌在牆邊,白澤的頭垂于池中,一道柔柔的活水正從瑞獸的嘴里流出,緩緩注入池內。浴池上空垂掛著數層白紗。
葉逸風站在浴池的旁邊,嘴角噙著淺淺的微笑看著錦瑟閉著眼楮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盡數褪去之後,方緩緩地抬腳慢慢的走進溫熱的浴池里,池內緩緩升起的飄渺暖煙裊裊疊疊,將坐在水中的那個勁瘦骨感的男子燻映得宛如上界步入凡塵的謫仙一樣動人心魄。
因為陰天的關系,雖然將近中午了,外邊的光線卻並不強烈,穿透朦朧的輕紗,映射在他臉上,雪白中透著淡淡的微紅,烏黑亮麗的細軟青絲,一雙丹鳳斜飛,風流無限的桃花眼里一片瀲灩之色,讓坐在玉雕白澤瑞獸旁邊的錦瑟一次又一次的紅著臉撇開視線看向別處。
「嘶——」耳邊傳來葉逸風疼痛的抽氣聲,錦瑟嚇了一跳,趕緊的回過頭來。卻發現自己拿著手巾把熱水弄到了他那只有傷的胳膊上。于是她再也顧不得害羞什麼的,立刻把手里的手巾一扔,拉過他的右臂來把濕了的紗布解開,並關切的問道︰「怎麼樣啊,很痛麼?快解開,弄濕了傷口可就麻煩了。」
葉逸風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抬手把紗布摁住,皺眉道︰「你用點心思不就成了?這會兒也不用手忙腳亂的了。」
錦瑟放開他的手臂,目光又不經意的撇上他的胸口上,卻見他性感的胸口上帶著點點水滴,在氤氳的熱氣中,叫人情不自禁的口干舌燥。
葉逸風自己把手臂上的紗布弄好,方抬頭看了一眼發花痴的錦瑟,忍不住輕笑道︰「看什麼看?每天晚上都跟我相擁入眠了,還用得著擺出這麼垂涎欲滴的樣子麼?」
「呃……」錦瑟忙收回視線,暗暗地吞了口唾沫,心里恨恨的罵道︰靠,太無恥了,居然對姐用色誘。
葉逸風邪氣的笑了笑,說道︰「你昨夜來回奔波,要不要下來一起洗一洗?」
「不用了。」錦瑟丟下這三個字便把手里的手巾啪的一下丟進水里,也不管濺起的水花弄了葉逸風一頭一臉的水,她自己便起身一溜煙兒的跑了。
歐陽鑠精神奕奕的從外邊進來,卻見錦瑟發絲凌亂,眼神氤氳,小臉通紅的從後面跑回來,便攔住她的去路,神秘兮兮的繞著她轉了幾圈,把她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個遍,之後把手中折扇啪的一聲打開,一邊輕輕地扇著,一邊嘆道︰「唉!大哥到底還不夠饑渴呀。怎麼能把嘴邊這麼一塊又鮮又美,香噴噴的肥肉放了這麼久愣是沒咬一口呢?」
錦瑟原本還好奇的听著,想听听這位四少爺還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卻最終被他的那個‘肥肉’二字給惡心的差點吐出來。她皺著眉頭拍著胸口,大聲叫著︰「啊啊啊——四少爺,你長得這麼粉團兒一樣的漂亮少年,怎麼竟說這麼惡心的話呀?什麼肥肉啊?你看我這麼一個骨感美人,哪里有肥肉啊?哪里啊,哪里啊?」
歐陽鑠忙抬手捂住耳朵,等著錦瑟喊完了之後無奈的看著她,嘆道︰「你是不是被我大哥給折騰傻了呀?啊?可憐的錦瑟,嘖嘖……我知道我大哥很是陰狠毒辣,可也沒想到他能這麼折騰你呀。」
錦瑟恨不得找個拍子來把這個家伙拍出千里之外去。她左看右看,找遍了屋子里的東西,最終也只找到了一把葉逸風的折扇,于是一把抓起來便往歐陽鑠的頭上敲過來,一邊敲還一邊叫著︰「你再說——你再說我跟你拼了!」
歐陽鑠笑哈哈的躲開,跐溜一下轉過屏風去從後門跑了,只留下錦瑟氣呼呼的站在那里,左想右想總覺得要氣死了,便抬手把那把扇子給丟出了門外。
葉逸風沐浴過後,心情明顯好了許多。
連書房里伺候茶水的丫頭都能感覺得到大少爺這會兒的臉上都帶著幾分暖暖的笑意。
等在書房里的杜玉昭和藍蒼雲看見他神清氣爽的走了進來,忍不住交換了個眼神。杜玉昭總歸是嘴賤一點,抬手打了個響指,對藍蒼雲說道︰「大哥這會兒倒是吃飽喝足了,就是不知道錦瑟那丫頭還有命在不。」
藍蒼雲無奈的搖搖頭,說道︰「二哥,你又皮癢了?」
葉逸風進來後,轉過書案去坐在椅子上,抬手接過丫頭遞上的香茶,瞥了一眼下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兩個兄弟,下巴一揚,問道︰「老二,老三,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學會咬耳朵了?叫下人們看見,還以為你們兩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杜玉昭和藍蒼雲面面相覷,之後二人都忍不住捂著嘴巴咳嗽起來。拿著茶盤退下去的丫頭听見這話,差點沒忍笑忍到了內傷。
「行了!說點正經的事情。昨天行宮那邊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葉逸風喝了口茶,又恢復了之前那副表面波瀾不驚內在足智多謀的大少爺形象。
杜玉昭和藍蒼雲也忙收起玩笑的心情,認認真真的把兵部對昨天那些匪人和亂賊的處置詳細的跟葉逸風說了一遍。
兄弟三人在書房里商談了許久,直到當值的丫頭都記不清是第幾次進來添換茶水的時候,葉逸風終于長長地出了口氣,說道︰「事情就這樣吧。你們兩個各自去忙,官府那邊的事情還是老四去處理。待會兒我要去一下兵部大牢,見一見那些亂賊的頭目。這件事情太大,恐怕有人會趁機把這潭水弄渾了,然後給我們來個渾水模魚。」
杜玉昭點頭說道︰「大哥放心,經過這次的事情,朝廷那邊肯定會小心翼翼,能進入行宮重地的工匠肯定都得嚴格篩選。這樣的事情,以後應該不會發生了。」
藍蒼雲也點頭,臉上又露出鄙夷的神情,他不說,葉逸風和杜玉昭自然也明白他心中的憤怒。那些工匠原本是要葉逸風兄弟們來安排,後來工部的人說修建行宮的工匠非同小可,一定要朝廷出面來安排。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工部應該負有主要責任。若不是葉逸風行事謹慎,這會兒恐怕行宮重地在修建好的那一天,就會在一聲轟響之後化為一片灰燼了。
杜玉昭看葉逸風又開始俯首翻閱書案上的卷宗,剛要勸他還是休息一會兒,卻見一道橘色的身影一閃,錦瑟端著一個托盤從門口閃了進來,托盤上放著兩碟點心,兩個果盤,她進門後腳步略一停頓便朝著葉逸風那邊走過去。
藍蒼雲挑了挑眉,示意二人還是早些撤的好。杜玉昭卻微微一笑,抱著看好戲的心思端起了手邊的茶水,不緊不慢的喝著。
誰知錦瑟卻站在書案前忽的一下回過身來,一雙水靈靈的眼楮笑眯眯的看著杜玉昭,問道︰「二少爺,剛才我進來的時候遇見門上的人,他們說門口有人趕著十多輛大馬車,說是二少爺的貨到了,等著二少爺給哥準話,好去卸貨呢。」
葉逸風的目光終于從卷宗上移開來,看著杜玉昭問道︰「莫非是北邊的鱈魚送來了?」
杜玉昭細細的想了想,納悶的說道︰「算算日子這幫兔崽子們是該到了。可卻沒有十多輛車啊。鱈魚那玩意兒狡猾著呢。常年在深海之中活動,可不是那麼好捉的。這十幾車——應該不會是北邊來的貨。」
藍蒼雲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便起身說道︰「二哥,走,我們瞧瞧去。」說著,他也不等杜玉昭說話,便伸手拉著他出去了。
那兄弟二人一出去,葉逸風便把手中的卷宗隨手放在書案上,雙手抱著臂膀慢慢的靠在太師椅的靠背上,好整以暇的看著錦瑟,悠悠的問道︰「你把他們兩個支出去,是想做什麼?」
錦瑟扁了扁嘴巴,十分不高興的說道︰「人家是要關心一下傷員病患啊。你看看這都什麼時辰了,那兩個家伙不吃飯也就罷了,還一直賴在這里,弄得你這個受傷之人也不能吃飯。什麼公事那麼重要啊?」
葉逸風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不錯啊,終于有點樣子了。知道關心我還沒吃飯,嗯?」
錦瑟看他笑了,便立刻湊上去挽住他的胳膊笑道︰「是啊。我也餓了嘛。昨天在五味齋吃的他們的三鮮蓮子湯味道很好。不如我們今天再去那里吃飯好了。」
葉逸風輕笑著抬起手,模著她的依然單薄的肩膀說道︰「怪不得你這會兒這麼殷勤。」
錦瑟神色一怔,轉身躲開他的手︰「知道你大少爺精于算計,人家這點小心思就算你猜到了也沒必要說的這麼明白吧?」
她嬌嗔的小模樣宛如一朵帶著尖刺的粉色玫瑰,叫人又愛又恨。葉逸風的心仿佛被一只輕滑的羽毛不輕不重的拂過,一種鑽到骨頭縫隙里的癢頓時遍及全身。
他一個沖動把她拉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頭頂,輕聲的嘆道︰「你這死丫頭……你可知道有時候我恨不得直接掐死你,可卻又舍不得動你一個手指頭……」
錦瑟此時此刻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她自問此時葉逸風在自己的心里還遠遠不能跟父親相比。可是似乎除了父親,在這個一個世上,在這一次的生命里,葉逸風已經在她的心里佔據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位置。
她慢慢的伸出雙手去摟住他的腰,又往他懷里輕輕地依偎了一下,低聲說道︰「葉逸風,你對我,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愫?」
你對我是怎麼樣的情愫?除了想利用我成就你的功業之外,到底有幾分真情?對我的喜歡除了寵溺之外,是否還有那種互相尊重的愛情?
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當我有一天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你會不會為我傷心?會不會有那種撕心裂肺的痛,痛到無法活下去?
我要的不一定是一份轟轟烈烈的愛情,但在這場情事里,你到底存了幾分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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