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冷冷一笑︰「這邊朕才剛說了幾句話,那邊就去訴苦了,還說了些朕都不知道的消息。哼!先不忙,他們要看要說,就隨他們去吧!待朕辦完了想辦的事兒之後,再回頭好好翻一翻賬本……」
杜寧聞言心頭一凜,只低了頭不說話。
停了一會兒,啟元帝看了看杜寧,問道︰「北疆的事兒……你都听說了吧?喏,這是最近傳來的軍報,你看看。」說著,從桌子上拿出那份北疆軍報遞給杜寧。杜寧沒有接,躬身說道︰「皇上,北疆之事……臣已經知曉了。此事現在已經傳遍了京城,臣以為……皇上應早做決斷才是。」
「早做決斷?」啟元帝自嘲地笑了笑︰「嘿嘿,這事兒啊,根本就用不著朕來做決斷,朕就只是個听聲的,決斷早就有人做了,具體做起來也有大臣們代勞,現在想想……朕不過是中間這個傳話兒的!嘿嘿,唉……杜寧,你說……朕這個皇帝,做得窩囊不窩囊?」
杜寧依然低著頭,默然無語。啟元帝又是一陣冷笑,說道︰「可即便是再窩囊,朕這個皇帝,還是得繼續做下去!無論是北戎大汗,還是那些暗中覬的人,既然他們想讓朕不舒坦,那朕也得讓他們……付出代價!」啟元帝的臉上罕見地顯出一絲戾氣,聲音也有些寒。
「皇上,微臣斗膽上奏。」
「嗯?說吧。」
「微臣以為皇上說的有理,不管是明著的外患還是隱藏的內患,問題出來了,自然是要徹底解決的。只是眼下的情形……外憂內患,不能同時而起呀!臣以為還是當以北疆之戰事為第一要務,其他事情……還是暫緩為好。待外患清除,一切便都好說了。現在皇上既然已經有所警覺,便已經足夠。如此便可從容布置,妥善著手,或遲或早,只要其端倪一現,一切……便可輕松解決。」
啟元帝點點頭︰「說的是,朕又何嘗不知道啊!可是每每想起來,這心里頭總像是有一根刺,硌硌楞楞卡得難受。密報顯示,吳王這幾年頗不安分,以沿海剿匪為名,不僅向朝廷索要糧餉,擴充軍隊,甚至還暗中與江南的官吏眉來眼去……哼!其心昭昭啊!」
杜寧小心地說道︰「皇上放心,微臣已經加派人手,吳王現下的一舉一動,都已在臣的掌握之中,即便吳王真有不臣之心,想借北疆之事為引而有所舉動,臣也一定會及時得知,早作準備地。」
啟元帝看了一眼杜寧。說道︰「杜寧啊。朕知道你能干。但是你也千萬別小瞧了朕地這位小叔叔。表面上似乎是一根筋地人。實際上粗中有細。那心思啊……重得很呢!」停了一停。啟元帝又道︰「不過你也不用過分擔心。哼。朕手里有一張大牌。別說一個吳王。就是半數地藩王都一起鬧事兒。有這張牌在。他們也休想翻天!」
杜寧聞言垂了眼楮。腦海中似乎閃過了什麼。那念頭似曾相識。待要細細探究。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啟元帝輕輕一嘆︰「但是你說地對。預則立。不預則廢。凡事還須隱忍。早做籌謀。眼下朕手里雖然有這一張牌。可光陰似箭。時日無多。連朕自己都不知道。這張牌到底還能保留多久……」
弘武殿。
兩個人影忽分忽合。拳風腳影互有往來。不時響起幾聲呼喝。明勇一臉地興奮之色。額頭上見汗。卻絲毫沒有停歇地意思。一振雙臂。又朝荊戈撲了過去。荊戈眼底閃過一絲贊賞之色。不慌不忙。見招拆招。閃展騰挪。與明勇扭打在一起。
弘武殿內東西兩側放著些厚墊子,此時幾個人坐在那,一邊看著一邊說著話,林南和明德也在其中。自從前幾天啟元帝放了話,把荊戈推出來之後,他就沒了閑著的時候。幾位皇子有事沒事就來找他閑耍。當值的時候自然要進攻侍奉皇上,不當值了,改成侍候皇子了……這其中,尤以九殿下明勇和十六殿下明德最勤快,幾乎是一空下來就必然湊到一起,不是射箭就是練習撲擊之術。
今日也是這般,又到了荊戈休沐的時候,便照例被邀約到了弘武殿。現在仍住在宮內地眾皇子之中,拋開太子殿下明仁不說,要以七殿下明孝最長,明孝以下的人中,眼下能看出來好武的,明勇當仁不讓是第一個,明德緊隨其後,算是第二個了。其余人等,則都是看個熱鬧,權作戲耍而已。
說起來也是,這幾位都是皇上的兒子,生下來就有爵位,不用像學子一樣熬上十年寒窗,
上苦熬;也不用像武生那樣入伍從軍,一點點地靠上爬。人家的地位在那擺著,注定是吃一輩子皇糧的人。不勞而獲就能錦衣玉食,誰還願意捏著鼻子讀些子曰詩雲?若不是啟元帝對兒子們要求頗嚴,怕是這些皇子也不是今天這副模樣了。相較之下,太子明仁算是極為刻苦的人,明勇和明德也算知道上進地了。
明勇自幼好武,小的時候便纏著宮里的侍衛們學著玩,到了現在雖然年紀尚輕,但手底下的功夫也不含糊,尋常的侍衛和明勇打起來已經頗感吃力。正因為如此,現下明勇才覺得有些憋悶。平日里他和侍衛們打斗起來,看似棋逢對手,但最後總能力壓一線,那種心理的滿足感言語是無法形容的。
可今日在荊戈面前,舉手投足頗為掣肘,感覺非常別扭,只打了一會兒便泄了氣︰「不打了!」明勇氣急敗壞地看了荊戈一眼,隨後坐到旁邊的厚墊子上,端起茶碗來灌了個底朝天。
「哈哈,九哥輸了!」明德在旁邊大笑。
「哎喲,九弟,今兒是怎麼了?才這麼一會兒,就撂挑子了?」八殿下明廉在旁邊斜著眼楮看著明勇,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壞笑。
十二殿下明恭接口說道︰「是啊,九哥向來是好這個地,這麼快就歇了,可不像九哥平日里的風格呀!」
明勇地一聲放了茶碗,橫了明恭一眼︰「嗦什麼!不行的話,你上去試試!」明恭見了頓時把頭歪倒一邊,咕噥道︰「歇了就歇了唄,我又沒說我要上去……」
明德邁著步子來到前邊,眼楮放亮,看著荊戈說道︰「難怪父皇對你贊賞有加,看來這侍衛副統領和尋常侍衛就是不一樣,荊戈,你這幾手……可得教教我。」
荊戈瞥了一眼明勇,轉頭對明德笑著說道︰「十六殿下既然想學,荊戈自當從命。只是……十六殿下可別小瞧了宮里的侍衛,別看我掛著副統領的名,可尋常的兄弟若是上來三四個,怕我也不是對手……」
「啊?」明德愣了一下,搔搔頭說道︰「可……平日里看他們,似乎也沒那麼厲害嘛……」
旁邊九殿下明勇啪地一拍桌子︰「這些家伙,回頭我非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不可!」說著眉毛擰了起來,看看荊戈︰「可……我已經嚴令讓他們不準讓著我了,而且打起來,也確實……」
荊戈看了看明勇,笑道︰「九殿下是皇子之尊,即便下了嚴令,只怕真打起來也沒人敢真對殿下動手。不過……殿下也無須著惱,依我看,以殿下的身手,即便他們無心想讓,殿下也足以有抵擋之力。」
「哼,說來說去,還不是他們讓著我!」明勇越想越惱,恨恨地說道︰「想當初二哥和六哥在宮里地時候,可遠不是這副樣子……我記得六哥還曾經把侍衛打得吐了血呢!」
「嘁!」明德在旁邊撇了撇嘴。「九哥,二哥和六哥是什麼人?那是上過戰場,動過真刀真槍的,咱們在這宮里頭沒事耍一耍,哪能和二哥六哥比?」
明勇一听哼了一聲︰「上戰場有什麼,都是父皇的兒子,我也不比他們少只手,再過得幾年,我也向父皇請命,去前方打仗去!」
「嘿嘿!」明德笑道︰「九哥說得對,日後等我長大了,也向父皇請命去!嘿嘿,到時候去找你和二哥、六哥去!」
「唉,有九弟和十六弟這樣的皇子,真是我大建之福哇!」明廉在旁邊悠悠一嘆。「听了這般言語,哥哥我真是慚愧啊!哥哥我不擅這些,到時候一定在家中為你們祈福,祝你們馬到功成!」
十二殿下明恭也在旁邊怪腔怪調地添了一句︰「九哥心思是好的,可上戰場……那是將軍們地事兒,身為皇子,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宮里的好。否則功夫不精,成了別人地累贅可就丟了皇家臉面了……」
七殿下明孝在旁邊看不下去了,插言說道︰「行了,都說些什麼呢!不說別的,九弟和十六弟能有這份心思,就是我等所不及地,想必父皇知道了,也一定欣慰得很。」
明廉聞言低下頭不出聲,眼珠轉了一會兒,忽地一笑︰「九哥,你要真想上戰場,倒還真有一個機會。眼下北邊正在打仗,按說九哥已經十八歲了,當初二哥第一次出征的時候,也是十八。若是現在向父皇求一求,說不定父皇真能同意呢……」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