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說得似貶壞褒,但林南和明德誰也沒有搭茬兒,因四州鯊皇上下一句要說什麼。眼看著皇上好像慢慢消了氣,此時言語必須要謹的些才好,否則一個不慎,萬一再惹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來,那就真的蠢到家了。
啟元帝抬手又往炭盆里扔了一塊炭條,有意無意地問道︰「你們兩個」,去過大孤村?」大孤村位于京城西北二十多里的地方,居民主要是傷殘之士和一些鯉寡孤獨之人。建朝和北方多年征戰,士卒之中難免死傷不斷,死了倒還好說,最麻煩的是一些殘肢斷體、或聾或瞎卻還活著的人。
雖說當兵的吃糧拿餉,死傷也是單憑天意,但先皇仁德,在世的時候把京師附近在邊關戰來,成立了一個村子,朝廷每月撥出一點米糧,勉強能讓他們維持活下去。舟來又有聳多士卒親眷,也是鯉寡孤獨之輩,也慢慢聚攏到了這里,逐漸變展成了今天的大孤村。
與此相對,在京城正西邊,離著大孤村三十里,還有一個類似的村子,叫做小孤村。由于這兩個村子的人都是行伍出身,因此有的人也管這兩個村子叫大小營。
啟元帝這一問,林南和明德兩個人都心頭一跳,難道皇上還要在出宮的問題上糾纏不放麼?可看看皇上的臉色,似乎又不像有多生氣的
「這麼說你們兩個膽子倒委實是不小出乎意料地,啟元帝並沒有立刻火,反是抬頭望向棚頂,在密布的蛛網間游移著目光,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他們幾個听︰「聯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嗯,或許還要小上一兩歲,第一次去大孤村,那里的人可著實是將聯嚇得不輕,回去之後當晚連飯都沒吃,嘿嘿!急得母後還和父皇大鬧了一通」啟元帝面上微微帶笑,眼神似乎穿過棚頂投射到無盡的遠方,沉浸在了往日的歲月中。隔了好一會兒,啟元帝才輕輕一嘆︰「是了」那時候聯的父皇還在,」
片刻之後,啟元帝回過神來,問道︰「說起來,聯也有好些年沒有去過那里了」聯還是太子的時候,也是年輕氣盛的人,于是聯的父皇就讓我去大小孤村看看。他說身為一國之君,要知道百姓疾苦,不能再為一己好惡而輕為,否則刀兵一起生靈涂炭,到時候悔之晚矣,」啟元帝說著似乎有些感慨,轉頭看了看明德二人,溫言道︰「你們生在富貴之家,從小到大物盡奢華,一切所需應有盡有,卻沒有為外物所羈絆,還能知道不時去大孤村看看,也算是知情懂事之舉了
這話說得未免有些過頭,可屋子里當然沒有人會這麼說。當日明德和林南去大孤村,無非是在宮中呆得憋悶想出去透透氣,明德又正是青春年少貪玩樂的年紀,總覺得宮外頭什麼都新鮮好玩這才去的。兩介,人偏生膽子都不別看大孤村多缺胳膊少腿的人,可他們除了覺得有些淒慘之外,根本沒有感到害怕,」反到是那些人中頗有一些硬骨頭的老車,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天長日久就混得熟了根本不是啟元帝說的什麼體味百姓疾苦雲雲。
明德如何想的是一回事兒,為父母者著待孩子的眼光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實際上啟元帝從進這個屋子站了一會兒開始,心中的氣就早消了。先前以為明德不守規矩又再帶著人胡鬧,可進來一看,雖然說是胡鬧,可卻也顯出了幾分上進之心。做文章,習兵事,就算是胡鬧也總歸是有幾分正經在里頭。何況在屋外頭听了半天,也知道明德二人頗有幾分認真的勁頭若是真的戲耍玩樂,誰會在大冷天的跑到這麼一個冰屋子里來受苦?
但心中雖是這般想法,表面上卻還是要斥一番,一方面是這間屋子對啟元帝自己有些特殊的意義,另一方面也要適時地教一下明德,否則只怕他會越來越沒規矩,眼下年齡還若是不加管教任其展下去,日後弄不好更要無法無天了,,
只是啟元帝怒斥之余,心下更多的是有幾分好奇,同時也想看看兩個人到底在干什麼。等到他看完兩個人的文章之後,不但心里頭僅存的一絲不快煙消雲散,而且還同時有一絲絲的欣喜緩慢地沁潤上來。即便有些東西說的不那麼合適,但看著自己孩子做的文章頗有章法,甚至按照明德自己的說法,怕是真有參加鄉試的水平,啟元帝作為父親,心中自然非常歡喜。連帶著對和明德一起「胡鬧」的林南,也頗感欣慰。
心情好了,又是在這麼一間屋子里,啟元帝觸景生情,不期然地回想起了年少時候的歲月,說起話來也便格外帶著幾分溫和之意。因此即便是明德和林南是少年心性,到大孤村八成是去玩的,可此時的啟元帝卻還是看到了好的一面。冥冥中啟元帝似乎在明德身上看到了日子自己的影子父子相像,足慰平生,
這般心思明德和林南自然是不懂,看到啟元帝不但沒有火。反而溫言夸獎了幾句,兩個人都有些犯迷糊。但畢竟這是好事,因此心下稍安。
啟元帝伸手一指旁邊的椅子,揚了揚下巴︰「都別站著了,坐下說話吧。」兩個人齊齊拜謝,卻依舊規規矩矩地站著,不敢坐下。這種情況司空見慣,啟元帝也沒有繼續相讓,轉而說道︰「方才聯在外頭听你們爭執,雖然听起來有些稚女敕,但有些話也有些道理。聯記得平日在南書房里,似乎並沒有教習兵策之書,你們怎麼會的這些?」
先前兩人還有些忐忑,這麼一會兒下來,覺啟元帝語氣漸漸溫和,似乎沒有斥責之意,緊張的心便漸漸放了下來。明德小心地回答道︰「回父皇的話,南書房自然是不教這些的,不過祖宗遺,兒臣們除了讀四書五經之外,還是要習弓馬騎射,強身健體的。」明德一邊說一邊偷眼觀察父皇的反應,見說到這父皇滿意地點頭,膽子便大了起來,繼續說道︰「這幾年兒臣和眾位皇兄時常在弘武殿習練強身之術,九皇兄便經常和兒臣說些打仗的事兒
「哦?明勇啊,,他倒是的確喜歡兵策多于詩書,和明義一個模子出來的啟元帝道︰「光是明勇麼?」
明德略微猶豫了一下,又道︰「回父皇,除了受諸位皇兄教導之外,宮里的侍衛們也經常和兒臣說一些趣聞,此外,兒臣,」兒臣平日里也偶爾會出去,,就是去大孤村玩耍,那里許多退下來的兵率,也頗有見識不凡之輩,」
「哼哼!」說到一半的時候,啟元帝冷哼一聲笑了︰「偶爾會出去?恐怕你是經常溜出去吧?偌大一個皇宮,聯看你卻像呆在籠子里似的,整日里就想著飛出去!」停了一停。啟元帝繼續說道︰「看來聯倒是看輕你們了,能從看似玩樂的事情中得出些道理來,也就不算是怎麼胡鬧。市井之中也有不凡之人,你能親身體驗到這個道理,看來也已經慢慢長大啦」來來,你們給聯說說,你們剛才是如何演戰的?」
從開始時的怒,到中間的斥,再到溫言教導,此時這一番話說出來,就演變成了循循善誘之舉」屋子里的氣氛頓時變得溫暖起來。明德和林南定了定神,開始拿起地上的炭條,依照方才各自的演法,重新又做了一遍。
兩個人演完,啟元帝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倒還真是有幾分模樣」但你方才曾經說過,如此行軍,是需要糧秣器具源源跟上才行。」啟元帝看著林南,說道︰「先前明德輸你一陣,便是因為輕率冒進,被你所扮戎人斷了尾,失了糧道所至。所以第二次角色互換之時,你才步步為營,就是為保糧秣暢通。」啟元帝逐一分析,听得二人連連點頭。「可是這種戰法消耗巨大,耗時頗久而功效甚微。況且最重要的是,這一切是假設後方供給源源不斷所采取的一種辦法。可是」,若是後方並沒有這麼糧食的話,你又當如何呢?」
啟元帝竟然提集了一個新的問題!
而這個問題,是明德和林南從來沒有考慮過,心底里也認為根本不是問題的問題!
林南恍惚里有一種錯覺,皇上這是在考校我嗎?還是」林南不敢繼續想下去,晃了晃腦袋,想了想說道︰「假如後方並沒有足夠的糧食供給,那就只有依靠邊塞關防,據城死守。但若是那樣,邊防薄弱之處便容易為敵所趁,恐怕防不過來,」天長日久,邊民流失,田地荒蕪,長久來看還是得不償失。」
啟元帝看著林南,微微眯起了眼楮。「即便如此,,亦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邊關還是要守,一寸國土一寸金,」
「皇上小臣以為未必。據大孤村在塞北戍守過的老車講,有些邊塞經年久戰已經破敗不堪,北地流民失所,赤地數百里,,無人耕種的土地,何來寸土寸金只說?現下邊塞兵力雖多,但沿線漫長,經年作戰死傷無數,卻為的是身後千里荒蕪之地小臣以為,」此亦是得不償失。」
「哦?」听了林南之言,啟元帝不禁挑起了眉毛,提高了聲音問道︰「既如此,你認為,」應當如何做呢?。
「回皇上小臣以為,為了無用之地徒費兵馬錢糧,耗費頗多,反不如將邊鎮兵馬後撤百余里,形成第二道邊塞,這樣防線縮短,兵馬不變,防守起來要萬全得多
「什麼?!」啟元帝啪地一拍桌子!「你混賬!混賬!小小年紀,狂悖無知,紙上談兵,夸夸其談!居然還口出妄言,要聯棄卻邊鎮之土,豈不是讓聯雙手將大片土地奉送給戎秋!你」你」簡直是大逆不道」。啟元帝微微有些氣喘︰「我大建朝的山河土地,是列祖列宗一寸一寸打下的江山!誰敢妄議,其罪當誅!真是黃口小兒,不知所謂」。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