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引火
只打出了一張底牌,形勢立刻再次發生了偏轉。
雖然戰場,兩軍依然毫無變化,暫時仍舊是對峙之局,但在政局、民情面,吳王張秀已經一敗涂地。所有的優勢,一時之間全都跑到了朝廷一方。所有的功臣勛貴、皇族外戚、文臣武將,在這個時候都『混』合成了一股力量,而這股力量針對的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吳王張秀。
任何一個人,面對這股力量,都完全沒有辦法抗衡。因為這不是一個人的力量,不是一股勢力、一隅一地的力量,所有人組合在一起,這形成的是一個國家的力量!吳王張秀原本的優勢,在這樣的力量面前,沒有任何的用處,顯得無比的渺小和可憐。
然而,張秀依舊在頑抗。
置于江陽北部、西部一帶的雷山衛、江陽衛,和置于梁河一線的東陽衛,三衛兵馬依舊牢牢地把守著防線,沒有一絲的松動。而對于八王爺張燈禪的勸誡,張秀也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仿佛一時間變成了縮頭烏龜,既沒有給予回應,也沒有出言反對。
目前,吳王麾下的東江三衛,兵馬總數合共近兩萬人,朝廷各衛和南北水師大營的水軍加起來,不足五萬人,是叛軍的雙倍有余。純按數量來說,雙方的兵力對比很是失衡。但東江三衛的優勢在于,對方久經『操』練,哪怕是三衛之中實力最差的江陽衛,戰力也十分可觀。而『精』銳之中的『精』銳——東陽衛,三岔口一戰雖然僅剩下了千多人的殘兵,但經過略微的補充之後,也依然戰力雄厚。而且三衛久在東南,對東江一帶的山河地理異常熟悉,有的優勢。三衛之間的配合和默契程度,也遠比朝廷軍要好。
相比之下,朝廷軍隊的數量雖然遠遠超過東江三衛,但各衛之間的配合幾乎是零,指揮調度起來並不能達到如臂使指的程度。另外對東江一帶的地理和形勢,也遠不如對方熟悉和了解。而多年的和平生涯,除了邊塞的各衛之外,處的衛所兵丁,『操』練程度就更有些稀松,遠遠不如東江三衛的『操』練頻繁。器械方面,由于有充足的財力做後盾,叛軍的甲冑兵器更顯『精』良,而朝廷軍近年來的財政捉襟見肘,吃空餉的情形幾乎哪里都有,裝備甲器遠不如叛軍。因此綜合考察下來,兩方的實際戰力孰高孰低,還真有些不好說,真要打起來,結果如何沒有人敢下定論。
若是持久作戰,在各方都倒下朝廷一方的情況下,依靠強大的後勤和保障,以及再後續增援來的部隊的加入,弭平吳王叛軍自然不在話下。但現在啟元帝不想打了,他想為東南一地留下點種子,想為東南的百姓盡可能地多留一點生存的土壤。但是,吳王張秀表現出來的硬頸和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卻把所有人都『激』怒了。
拋開八王爺張燈禪的想法不提,啟元帝心下自然是有些不快的,但更憤怒的卻不是他,而是張姓宗族的諸王。尤其是蜀王張恆,表了措辭嚴厲的行文,對張秀執『迷』不悟、頑抗到底的行為進行了徹底的批判。蜀王如此深明大義,自然在老百姓中間贏得了一片好評。然而在有心人眼中,卻知道蜀王不過為自己積累政治資本罷了,也是為了給自己日後鋪些路好走。
先前形勢不明朗的時候,蜀王張恆在背後搞的小動作雖然隱蔽,但朝廷也不是不知道。後來張恆先是臨時把二十萬石糧食轉手賑災,後又貢獻了三十萬石糧食和五萬兩黃金,但無論是啟元帝還是張恆,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是張恆在事後修補關系呢,說好听點是誠心悔過,說不好听點就是『花』錢消災。想想看,若是這個時候吳王張秀繳械投降,所有人都會記得蜀王張恆捐助的德行,也會記住蜀王響應朝廷的功績。
但是,現在吳王張秀卻並沒有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棄械投降!眼下張恆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卻沒有收到相應的成果,這讓他如何能忍?再進一步講,如果張秀打定了主意這麼拖下去,朝廷的戰事真的要擴大的話,蜀王下一步是不是還得繼續大出血,再『弄』它幾十萬石糧草和數萬兩銀錢?到時候張恆能不能擔負的起都兩說了,哪怕他這些年囤積得著實不少,也禁不起這麼折騰了!
而其余的安王、漢王,以及朝廷的很多官員勛戚,也都是一片謾罵之聲,紛紛指責吳王悖逆之舉。所有人中,只有仍在囚禁之中的淮王、越王、滇王等人,和那些平素與吳王暗通款曲的一些人,所持意見和主流相反。
曾經反叛的諸王,自身固然是已難幸免,但這個時候如果吳王頑抗到底,本身的罪孽自然加重,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吳王的時候,反過來便會凸顯出其余三王的明大義、知進退來。以重顯輕,說不定他們的下場就會好一些。而那些和吳王暗中來往的人,他們則不但希望吳王頑抗,甚至有的人還希望吳王身敗名裂之余,就此戰死在江都算了。因為若是吳王降了,朝廷必然會追查審問,大家曾經是一條繩的螞蚱,吳王到了日暮窮途的時候,說不定會為了自己的安危,把他們這些人供出來換取利益。
正是基于這樣的想法,基于自身存在于黑暗旮旯里的利益思維,所以主流人士紛紛批評吳王張秀的悖逆不道的時候,這些人反而暗自在心里給吳王加油,就差高喊一聲「吳王,『挺』住」了。
對峙,又持續了兩天。戰斗,終于再一次打響!
然而這一次的戰斗,進行的時間並不長。
因為這場戰斗,實際算作一場偷襲。這一次率先進攻的,是梁河以西的朝廷軍隊。在雙方都以為對峙還要繼續下去的情況下,沒有任何的先兆,九皇子明勇在第二天的夜間,率領麾下八百健卒,漏『液』偷渡過了梁河。當三聲響箭『射』天空的時候,正面戰場,黃信和其余幾位指揮使立刻率領著剩余的朝廷軍隊,在正面對梁河一線的守卒發起了猛攻!當枕戈待旦的東陽衛守卒和少量的雷山衛守卒忙于應對正面的朝廷軍隊的時候,悄悄潛進到背後的九皇子明勇和八百健卒,猛然在背後朝他們捅起了刀子!八百健卒,是從虎川衛、南嶺衛、襄州衛和安陵左衛、安陵右衛這數支人馬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精』銳,人人悍勇,在背後發起悍不畏死的一番沖擊過後,先前還龍『精』虎猛的叛軍守卒立刻被打懵了,兩軍前後夾擊之下,很快叛軍守卒便失了銳氣,紛紛作鳥獸散,整個梁河的防線,僅僅一個時辰過後,便易手他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在襄陽城敗軍撤走,又在魚兒窪一帶狼狽消失,最終逃回到老巢的東陽衛指揮使李顯,也在此戰當中被『亂』軍砍死。這般下場,倒是雙方都始料未及的。
一戰功成的九皇子明勇馬不停蹄,漏『液』分兵,分別直取金州和方台,到第三天的天明時分,兩座城池已經被分別拿下。而失去了最後兩座屏障憑依的江都城,便像一個打開『門』戶的『女』子,徹底暴『露』在了大軍面前。
西線戰事進行到了這種程度,北線的雷山衛和江陽衛再對峙下去,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在這樣下去,等西線兵馬繞到背後,北線的叛軍就會月復背受敵,落得個和西線東陽衛一樣的下場。匆忙之際,石虎和鄭三山連忙率軍後撤,打算退回江都左近,重新連成防御。然而這個時候朝廷軍隊卻沒有再給他機會,六皇子明忠帶著軍隊一陣掩殺,雖然沒有消滅其主力,也著實讓叛軍損失不
就在石虎和鄭三山剛剛退回江都城下,想進城依靠城防固守,與朝廷軍隊再展開最後的廝殺之時,卻發現城『門』緊緊地閉了。而通過城牆不多的空隙,可以看見,江都城內忽然冒起了一陣滾滾黑煙,看方向正是來自吳王府邸!
吳王,竟然在最後關頭,引火自盡了!
而在城頭之,吳王世子張岳,帶領合家下的老老少少,手捧降跪倒在地,終于向朝廷棄械投降了……
形勢瞬息萬變,眼看著大勢已去,城下的雷山衛指揮使石虎和江陽衛指揮使鄭三山互相對視了一眼,忽然同時拔出了腰間的長刀,就此抹了脖子。
吳王『自殺』,既是不得已,也是為了保全後人。而石虎和鄭三山顯然明白這一點,他們跟著吳王反叛朝廷,落到最後下場肯定不止于此,不如干淨利落死了,後人也可免于災禍。至不濟,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轟轟烈烈的叛『亂』,隨著吳王張秀的引火自盡,終于告一段落。朝廷大獲全勝,削藩之事自此推行下去,再沒有任何阻力。
大勝之後的朝廷軍隊各有犒賞,而反叛的諸王和吳王世子家眷等人,也跟著被押往京師,听候宗人府和啟元帝的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