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吟還給我!」與挑戰應戰毫無關系的是,洪瀚抒第二鉤揮出之際,竟伴隨著這樣的一聲呼喝——忽然又不再要辜听弦的命,改成要鳳簫吟這個人……這一幕,真教人啼笑皆非也模不著頭腦。
可能連洪瀚抒自己都不知道,其實周圍的一切都影響不了他,他還沉浸在片刻前那些令他厭惡卻又不舍的句子里。
長久以來,「受死吧」的下一句或上一句,都是這一句,然後他還會固執地強調說,「小吟是我的!」「把她還回來!」
無視他無理取鬧的所有言行,接第一招時尚覺吃緊的林阡,頃刻便調勻了氣息重新迎上,雙刀齊舞攻守兼備迅疾如風,精準截下這殺傷力更大的第二式並挾千鈞之力反砍。
四刃交接,難分難解,這回合二人速力皆是相當,飲恨刀意象之壯闊略勝一籌,已開始將洪瀚抒鉤勢兼容並蓄。
眾人見慣了林阡解決問題時的易如反掌,也無一不曾領教過洪瀚抒引發暴亂時的翻天覆地,如今這局堪比最尖利之矛對上最堅固之盾,且還是盾在進攻想吞了矛——怎可能?
怎麼不可能?洪瀚抒霸氣外露,林阡神華內斂,以柔克剛正好。萬眾矚目之下林阡儼然已制伏了洪瀚抒這一鉤,緩慢,艱難,卻,不容辯駁,且不可逆——
你囂張跋扈卻內荏,我沉默少言卻堅硬。
然而洪瀚抒這一招雖被化解了大半,卻搶在林阡趁勝追擊前重新蓄力、撤換——端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緊承的第三式氣焰更盛,雙鉤走火浪之勢回旋向飲恨刀所在,邊燃邊爆,蔓延波及千步。噴發高達數丈。
便像八方都竄起烈火,燒得核心處既熱且悶,林阡刀法再如何磅礡,竟也被硬生生封住所有通路,即便全身氣力都能貫徹刀身,奈何也無法再往任何一處揮斥。
當洪瀚抒先發制人。林阡別指望還能故技重施,莫說破解火從鉤招式了,此刻林阡連守都守不住、出也出不來!在洪瀚抒出神入化的操縱之下,雙鉤已逐漸向林阡壓迫圍剿,強光籠罩,火海環繞,林阡再不抽身恐要化為灰燼,危在旦夕!
然而令洪瀚抒不得掉以輕心的是,冷不防林阡短刀微提輕巧一撥。竟把他鉤法拽出個破綻來,驀然長刀再作追補,更直接把小破綻撕成了大漏洞——這連續果決的兩刀起于電光落于火石,手起刀落竟直接挑開了雙鉤強行翻壓,切中肯綮,不可思議!須知,稍有不慎這破綻找錯了毫厘,林阡都可能直接加快速度葬身火從。
如雨澆灌。傾盆而下,適才肆虐的火紅色一片迷茫。非但不像起先那麼熱,反而襯托著透出一股寒意。此情此境,怎能不教人詫異。
盡管火從鉤那破綻微不足道,盡管飲恨刀這一挑兵行險招,林阡竟能明察秋毫、還敢險中求勝,氣魄一如既往——
為什麼。瀚抒心中劃過「一如既往」四個字,眼前人,他認識的,很熟悉,很了解嗎。
先前他能在招式被化解的關頭猛地換出另一招。是因林阡制伏他時自身消耗過大不可避免,同樣的,林阡被束縛豈會束手就擒听之任之?既然所有氣力都被火從鉤封鎖住,那這所有的氣力都用來找這封鎖線的破綻好了!于是,竟這麼快就沖破了封鎖和反守為攻……
不容思索,這一刻傾軋向火從鉤的內力之雄厚,與洪瀚抒前一刻震驚林阡的那道,不相伯仲!
說到底他也低估了林阡,雖然他心里隱約記起來上次對戰時這個人的武功,卻也沒想到會像此刻遇見的這般強悍——居然,在同樣一流的基礎上,進步得和他一樣迅猛。
忽然還感到手腕上有輕微的收緊。很久沒這種對手,很久沒這種疼楚,正是這種疼楚,令他眼球的灼燒開始變涼,令他思緒的混沌開始變清,他一瞬憶起了自己話中的小吟是誰——事實上,他最近偶爾還是會有些想她的,但是,不可否認正在一點點地淡化著,就在這一瞬,他剛想起她就又不記得了,明明應該記得什麼卻不記得的感覺,比手腕的疼楚,更疼。
只能重復著這句半刻前強調的「還回來!還回來!」洪瀚抒雙鉤不成章法,又一次欺身相搏,幾乎是連人帶鉤直接往林阡撞,周身煞氣近乎可見,內功已然膨脹魔化。那麼多年了,他一直要林阡還回來,林阡剛才也承認了,林阡欠了他。
「便因她屬于我,所以才欠了你!」剎那林阡有感一團團赤色火焰陸續洶涌沖進飲恨刀防線,熱度竟然有燒熔刀刃的趨勢,赤色亦如染著劇毒雙手一沾就裂,即便艱苦林阡豈會認輸言敗,不少于辜听弦的倔強,他永遠用在戰場——
清幽光華,縱手揮斬,山天境界凸顯,千軍萬馬奔馳,正是他這些年來爐火純青的「以一馭萬,萬寓于一」。
驀然這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彷如被征調和物盡其用,凜然正氣簇擁在林阡前後左右,試圖對著洪瀚抒無法無天的邪氣包夾或圍堵。
赤焰與寒光在這倏忽之間便經過千招萬式的較量,林洪二人的內力亦一輪又一輪連續不斷地爆發,無數次刀鉤縱然是隔空交鋒都激起氣流並射,景象壯觀?堪稱慘烈。
刀氣沉猛,鉤勢凶悍,除彼此之外,誰敢抵鋒芒!如果不是林阡擋著,洪瀚抒手指隨便一動可能就是山崩地裂千萬人被活埋,縱然有林阡在接,談判的營房不知何時已被連根拔起渣都不剩。
魂悸魄動的圍觀者們全都練成了絕頂輕功瞬間移動到了百步之外,即便如此還不停不斷地要往後退,說不清是自發還是被他們的凶險感推開。
寒澤葉略帶吃驚地望著精力越來越旺盛的洪瀚抒,再反觀數次拼斗後難免有所折損的林阡——是的,洪瀚抒武功這麼強還能教人接受,不能接受的是殺人一萬的自損三千他損在哪兒了?
終究火乘風勢越燒越瘋狂。林阡的意象則直接被鉤圍成了鐵桶,什麼正氣邪氣,全都被蒸干升騰上天。這次洪瀚抒哪里還有破綻?有破綻林阡也不夠這力氣去挑開!
林阡估計得出,洪瀚抒的內力上限、已經超到了齊良臣之上!
火從鉤的心法之所以一度能治洪瀚抒的陽鎖,正是因為它能夠協助釋放洪瀚抒的情緒,然而。每次釋放適度都是溫和、積極、有益的,逾越了那個度之後洪瀚抒釋放出的情緒就完全為火從鉤的心法服務——盡管洪瀚抒的初衷只是治病,發現武功提升後還曾高興一舉兩得——多少人都是這樣心甘情願地被自己的初衷給玩了?!
貽誤了時機無法根治的陰陽鎖,經年累月使洪瀚抒釋放出的情緒超乎想象,于是火從鉤心法的深化根本無從停止,促發洪瀚抒自身內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加強。簡而言之,這場病竟間接成就了洪瀚抒的武功飛躍,是福還是禍?
是福是禍,林阡還不懂嗎?飲恨刀引起的內力躍升給林阡帶來的痛苦還用贅述?那洪瀚抒付出的代價在哪?當然不在他自己身上。因為都在吟兒身上啊!
洪瀚抒你瘋便瘋了,憑何要我的吟兒受苦!
林阡心中一慟,忽然認清了這一戰不止要為了听弦打,更必須為了吟兒速戰速決,此刻雖已被洪瀚抒的無上內力壓制,卻不是沒有勝算……于是在愈發沉重的呼吸聲里,閉上雙眼不再去想听弦吟兒這些他所為的任何人,拋開雜念沉澱心境專注對待這場戰斗。與他們短暫的分開。是為了很快地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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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沒有預兆地。洪瀚抒蹊蹺地發現,火從鉤重壓之下,林阡的飲恨刀像消失了一樣。
再定楮一看,飲恨刀明明還在原處被自己死死克制著,難道是眼花?卻怎感覺少了點什麼。
也只有洪瀚抒這種內力,還能分辨到這種近乎沒有的偏差。連齊良臣都無法覺察到的,刀人合一時的「零拆為萬」……
然而洪瀚抒雖料到必有玄機,癲狂狀態也實在反應不過來,少了的那些,正是林阡悄然轉移走的刀意。比塵埃還輕,視不見其形,充溢天地,苞裹六極。
飲恨刀不動而刀意抽離、數以萬計月兌手而去,它們不是同時出發,而是分別動身于每時每刻。時?刻?早不是常人計算的那麼長……扣緊雙刀的脈搏,抓準時空的間隙,唯有林阡眼中可見,它們已如潮水般擴展開,浸染向火從鉤燃燒的每一個角落。
少頃,洪瀚抒終于感覺有異而眼神一變,比他動作更快,林阡那潛行已久的刀意赫然現形,山巒之巍峨,兵馬之喧囂,天穹之高遠,盡數統一發起攻擊,瞬然扼住洪瀚抒內氣的所有樞紐!
與此同時,飲恨刀亦陡然作動,猛烈往洪瀚抒身上飆,一心二用,得心應手。洪瀚抒一驚而醒,即刻停止了先前壓制,所有氣力全都回防方才擋住,然則風水輪流轉完全被林阡佔據了主動,洪瀚抒哪肯罷休毫不猶豫雙鉤狂刺,顯然是想趁林阡虛剛顯實狀態未穩趕緊破他。
可是,那些本該被火從鉤捕捉和傾軋的氣力,何以瞬間又靈滑至此,根本無從尋獲?!這麼快,剛剛才由虛轉實的,一下就又由實轉虛,回去了?回去哪里了……
此刻飲恨刀里山天還是那山天,林阡借的卻不是雄渾而是飄忽,蓋因萬物皆有著不定意象,故刀有時是無物,有時是萬物,時而潛藏,時而凸顯,林阡手里,信手拈來。那些力氣,那些刀意,明明在,卻到底在何時何地……洪瀚抒不知道,連岳離第一次見到這一幕都被蒙了。
那些氣壯山河、挹揭星辰、萬鈞之重,竟然蘊含在一種類似烏有的境界里,這比金鵬的似是而非還可怕,金鵬的劍法,表象沒這麼虛,內涵也沒這麼實,構築更沒這麼隨意。如流光。如逝水,找不著,握不住,不像金鵬的劍法好歹還給人一個判斷對錯的表面,連點線面都不存在可點線面都殺人無形……等等,金鵬。好熟,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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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馭萬,零拆為萬,萬寓于零,各種境界竟可在幾回合內任意切換收放自如,說明林阡因司馬隆、岳離、齊良臣而躍升的內力終于得到了鞏固,寒澤葉旁觀之際,心知林阡如今內力起碼該在齊良臣左右,若非戰亂不休。應該還要快些。
而憑寒澤葉的武功水平自然看得出,不管洪瀚抒是否在齊良臣之左,洪瀚抒的內力都根本傷不了林阡。
他是水,你驅車去碾,碾不著,執刃去斷,斷不掉,不光是襟江帶湖的壯闊。更加是透明光滑的純粹,大處小處。細節整體,一概完美。
他是山,你力可拔山,他偏是水中倒映的山,他在鏡子的另一面,在時空的另一層。而你。卻在他的時空里。你燒不到他,他能淹死你,淹死你的同時,砸死你。
「沒有聲音了。」寒澤葉喃喃自語,旁人還不明其意。等閑之輩,對于此戰精髓看都看不清,又有幾個能體會,什麼是寒澤葉說的沒聲音了——
林阡涉道之初,飲恨刀中尚有管弦絲竹的繁雜之音,柳五津一听便能聯想到。
其後闖蕩江湖,飲恨刀的聲音多半如雷貫耳,川流迅激。
掃天下的過程里,吟兒總愛听那宛若龍吟。
即便是上次與齊良臣交手,再如何大象無形,也教郭子建听到過那雙刀的微鳴。
如今之戰,從始至終,竟听不見飲恨刀。
只有火從鉤的呼嘯、落空、張緊、鍥而不舍……
「主公對意境的挖掘嘆為觀止,勝過多少對力量的依賴。」寒澤葉感慨之余,竟有些悔恨多年前沒去雲霧山比武。
揚長避短,多年前林阡就能以微弱內功在雲霧山得到第六;
善假于物,後來他能以有限的內力駕馭無窮無盡的內力源。
善假于物之後,明明可以駕馭高于自身內力的他,踫到洪瀚抒之後還是得揚長避短,這又說明了什麼。
寒澤葉心里忽然又咯 一聲——說明了林阡知道內力硬踫一定會兩敗俱傷,說明了洪瀚抒的內力比林阡現在足夠運用自如的那些還要強!是的洪瀚抒比林阡強!
所以寒澤葉難免又有點擔心,擔心林阡舊傷復發,盡管林阡的表現一點都不輸洪瀚抒,更還顯得洪瀚抒奈何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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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此以往,陷入僵局,不知不覺天色已黑,誰人能感寒風刺骨。
林阡刀法臻入化境,故洪瀚抒想勝難于登天,然而不容樂觀,林阡想勝似乎比洪瀚抒更難,他給洪瀚抒造成的只是棘手而非危機,凶險每每才露苗頭就遭洪瀚抒掐滅,得到的結果就是,洪瀚抒抓不住林阡,林阡也傷不得洪瀚抒。
刀鉤之戰愈發激烈卻難免陷入膠著,難以打斷彼此但非要打斷彼此不可,是以越僵持便越激烈惡性循環。進展不開,也回不去了,回不去還有他二人相識九年的恩怨情仇……雲霧山同樣將近千招的切磋,葉碾城一度五日五夜的血拼,聚魂關萬丈懸崖由上而下毫不中斷的比斗,從白碌到彭灣一路馳騁滿天角聲秋色里的糾纏,沒有一次不這麼艱苦,林阡洪瀚抒,真是令對方最累的對手,宿敵!
可為何回憶里,當戰友的日子那麼短,當戰友的感覺又那麼長。感覺這東西,真是騙人啊。也許那句話說的沒錯,反目的朋友才是最大的敵人。
戰斗因為這勢均力敵而白熱化,最終升級到了血拼、死戰,也許,這是兩軍從一開始就都心照不宣的,他倆之間的勝負怎可能點到為止就分得開?!雖然勝負之後的代價都沒有命那麼重,勝負卻要用命來搏,他倆為的,也並非純粹的勝負,人生,就是這般荒唐而充滿無奈……刀鉤火並險象環生,二人全都打出了各自的看家本領,招招式式都是絕殺,追魂奪命你死我活。
但終究持久戰更利于的,是洪瀚抒。
「若然主公再不勝他……」寒澤葉已經意識到了︰
洪瀚抒越往後打,精力越旺盛,真氣越囤積,出招會更快。氣勢會更猛,眼楮會更尖,力量會更強。
此消彼長,林阡是個正常人,越過巔峰狀態只能往下降。久而久之,境界不再那麼完美。氣息難免有所凌亂。
驀地一聲巨響奪回寒澤葉的思緒,循聲看連他都不禁給林阡捏了一把汗——
火從鉤終于在鍥而不舍了千余次之後首度觸到了林阡刀路,霎時按圖索驥無上內力順流而下勢如破竹,飲恨刀則牽一發而動全身倏然戰線全垮……像極了隴山之戰洪瀚抒給盟軍帶來的禍害!
總算抓住了你……洪瀚抒嘴角劃過一絲得勝的笑,排山倒海的內力幾乎在轉眼就縛死了飲恨刀,不由分說阻塞住林阡所有進退之路。
內力比你強,還破了你意境!洪瀚抒這一擊即中的一招對林阡和飲恨刀之間的干擾,勝過往日越野、齊良臣任何一個直追岳離!眼看林阡對飲恨刀的控制已然作廢,驚呼聲中火從鉤左右開弓一劈一刺。分取林阡脖頸和前胸。
雙鉤同時奔襲,盡皆性命攸關,林阡側身一讓堪堪閃避開左鉤,脖頸轉危為安身體卻完全暴露,很顯然洪瀚抒此舉毒辣無論林阡如何應對都有一路必失,那一鉤銳不可當刺破他戰衣擦過他肋骨,斜斜往他心髒要害處插。
千鈞一發,林阡身形微變。左臂回縮將鉤鋒生生夾住,但恐怕只能停得住一瞬。一瞬之後,一定攔不住鉤勢,手臂被削斷的同時鉤刺入他胸口。
這一瞬時間停止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為林阡擔心受怕,唯獨他自己。
林阡被洪瀚抒那麼巧踫觸到了飲恨刀是真,但後來牽一發動全身的戰線全垮、所謂按圖索驥順行而下勢如破竹,那不僅僅是洪瀚抒的機會——那是林阡的鋌而走險好嗎!?有誰比林阡更希望這一戰盡快了結?!
戰線全垮?洪瀚抒你真以為封住了我所有的刀路?林阡右臂蓄勢已久。便候著瀚抒因這看似得勝的瞬間失策——在林阡看似還生死一線的時刻,洪瀚抒只等著看林阡如何還有余力化解危機,力量幾乎全都繼續灌輸到右鉤上來進攻,而林阡,壓根就沒想停止這一鉤。左臂的夾住只是幌子和誘餌,林阡所有的力量早就都聚集到了被洪瀚抒忽略的右刀中,裹挾著漏網的所有真氣直取洪瀚抒胸月復之間。
就任憑火從鉤刺進自己的胸口,但那一定在你洪瀚抒見血之後!沒錯林阡只是延後了這一鉤並沒有防守!
不慎被洪瀚抒捕捉到破綻,他自己把這破綻撕得更大,誘引著洪瀚抒來進攻來得到好處,不是假的你確實得到了好處,然而我這一刀比你早比你快你想得到嗎!人常道殺敵一萬自損三千,我先自損八千,後傷敵一萬!
冰火相撞,兩敗俱傷,哧一聲不知听見誰骨先斷誰身先裂只知兩人血都噴濺,只一眨眼的功夫對方竟都將自己砍翻了過去,火從飲恨完全不听使喚一並月兌手而飛,在各自的戰史上都從未有過。
勉強站起之時,林阡和洪瀚抒全是臉色慘白血流如注,為這場決斗,林阡根本豁出了性命,洪瀚抒更早就失去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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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贏了!」沈釗喜不自禁,誰都看見,適才洪瀚抒的鉤還沒能刺進林阡胸膛,林阡的飲恨刀便已後發先至——也許還應該是先發,思想永遠先于行動。
只是須臾的時間差,卻是這場比武的勝負之分。
「主公……」寒澤葉怕林阡傷勢加重,急忙上前來看他情況。
「哪能有你這樣打!這一戰,不得作數!」洪瀚抒面頰通紅凶神惡煞,轉身拂袖之際,竟將寒澤葉掀倒在地,連帶著掃開一大片要來看他的祁連山兵將。
「堂堂山主,說話像放屁一樣,你再狠,比他慢,能怎樣!?」沈釗大怒,彼時林阡已到寒澤葉身旁,看見他因洪瀚抒這舉動也傷口綻裂繃帶一片殷紅。
「比武不算!那個人的命,我絕不放過!」洪瀚抒不肯認輸。
「起因公私不分、僥幸心理、為將大忌,結果,禍害無數,尸橫遍野,罄竹難書。洪瀚抒,你與辜听弦,同罪。」林阡見寒澤葉受害如此,終于也忍無可忍,「他要死,你也要死。」
「是嗎。你是不是也一樣要死!」洪瀚抒眼神一厲,「殺了他!」一呼百諾,有擁護洪瀚抒的極端者即刻沖上前來,藍揚站得最近想都沒想就幫林阡擋住︰「休要唐突!」盡管可以解釋為他是不想那人找死,卻沒想到這一幕居然被獸性的洪瀚抒犀利地捕捉,洪瀚抒的目光刷一聲射過來︰「藍揚你反了嗎!」
你反了嗎,又是句耳熟且傷感的話,不過,是藍揚比較傷感。在洪瀚抒離開隴右之前,主僕二人就曾在陣前相峙。那時瀚抒一樣的怒火中燒暴跳如雷,那時藍揚卻不知道陰陽鎖的存在還頂撞謾罵……
悔恨和懊惱沖上頭頂,藍揚登時也麻痹了自己的心,放開那極端者自己提劍指向林阡,談判破裂便破裂吧,只要大哥他高興!
「大哥,六弟。」便在這時背後響起個溫柔的聲音。叫瀚抒大哥而叫他六弟的活口,如今也只剩下一個。
還要算嗎。祁連九客剩下的不過就這麼多,另外兩個不算主力,是年齡最小的弟弟妹妹。
不算主力的,如今也得算作主力了。
當林阡和洪瀚抒都已經被對方激怒,眼看著又一場武斗要掀起恐怕避不開內力的直接比拼,危急關頭局面更還被小人物攪渾……忽然才發現人群中不知何時多出了這幾個本不在此地的人。
陸靜、宇文白、紅櫻、鳳簫吟。
孫寄嘯一見妻子和四姐。便當即向他們靠攏過去,發現還有鳳簫吟和紅櫻先是愣了愣,四目相對忽然知道吟兒想干什麼。
也許兩大說客,要在這里,再合作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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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何人!」洪瀚抒憤怒瞪著吟兒。竟然真認不出她,吟兒吃驚之余笑了笑︰「來救你的人。」
其實祁連九客好幾個都早知道瀚抒中了陰陽鎖,但也不信真會吞噬理智,直到接二連三地看到他殺人才半信半疑。
而今,看他連主母都不記得,才真信了,主公原來是受此困擾……卻也因此更加凝聚在他身邊。
便如藍揚這樣的忠臣,主公巔峰時刻或還會耿直地頂撞幾次,主公落難至此反倒義無反顧什麼都支持。不想瀚抒再受傷再不告而別,知道瀚抒走火入魔需要人支持他並和他同一戰線。
「吟兒?」林阡不曾想過吟兒會帶他們來,宇文白原還負責白碌的守御,陸靜應也剛經歷過榆中的戰敗,她兩個,都算是一半的盟軍將領,隨意調動必定影響盟軍。
「洪瀚抒在,金軍和曹蘇不敢輕易惹祁連山的地盤,調她們倆,應該不會有問題。」吟兒倒是考慮好了。
「話雖如此,回去後自己領罰。」林阡面色冰冷,自是因她犯與辜听弦一樣自作主張的錯。
「嗯。」吟兒低頭,「我只是想,幫瀚抒做一件他還沒做完的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西夏那一望無垠的沙漠里,洪瀚抒還有人類思想的時候,他分明是對林阡抱有歉意的,他一心一意要護送吟兒回到林阡身邊,並率領祁連山與林阡的抗金聯盟言和。
一回到隴陝就沒這事了,完全因為身邊的這些人,相互之間的分歧和隔閡竟催生出這樣的一場戰爭,一場不可能彼此饒恕的戰爭,于是徹底斷了瀚抒回來的路。
洪瀚抒和林阡本來不可能開戰,說白了都是因為各自麾下給予的壓力。但是,身邊的這些人,分明都是親林阡的,分明也都可以治愈洪瀚抒,分明一切還存在著自然而然的轉圜——
為什麼不試一試?
早在西夏的都城中興府,吟兒發現瀚抒被李純祐觸動過,李純祐原是那樣對他的臣子的,奉獻著,付出著,哪怕他們隨時有可能離棄他,那麼瀚抒對祁連九客,是不是也該換個方式?「那些怎麼也離不去的人,我不能讓自己先離去。」瀚抒自己也說過。
真的,他真把祁連九客記得那麼要緊,尤其在青銅峽殺錯了人之後;
但沒有完全被孫寄嘯感化,除了孫寄嘯遲了昆侖劍派一步、洪瀚抒已經被逼得人不人獸不獸之外,吟兒認為,那是因為人還沒有見全。比竺青明、顧紫月更親近的那些兄弟,一定要見全。
全都帶來,才是真正的談判,不是談判地盤的劃分,不是談判辜听弦的生死、鳳簫吟的歸屬,而是談判洪瀚抒的心。
從前瀚抒有過的所有反省和領悟,怎麼可能因為入魔說不再就不再了?總會有痕跡,她帶他們來,一起幫他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