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厲風行一怔,顯然不能理解這樣的下毒形式。
「難怪說無緣無故生奇病,原來大家都是中了她的毒。」金陵面容哀愁地點頭,邊扶著厲風行站穩,邊命人去取她帳中解藥,「好在我隨身帶了些能解百毒的丹藥,不知能否緩解毒性,只能試一試了……」陵兒實在不敢再看風行蒼白的臉,此刻隱約還籠著一層黑氣,毒性之劇烈,使風行根本就在鬼門關打轉,縱然她擅長制備各種毒藥解藥,都絲毫不能怠慢。
說話時馬蹄聲激,原是最近的一路盟軍由小秦淮幫主李君前統領而來,卻終于是晚了一步,憶及適才凶險,眾人不知是該嘆援軍來晚了,還是該慶幸沒有多一路的傷亡。
「厲夫人的意思是,跟東方蜮兒接觸過的人會生奇病,是因為她在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毒?」李君前了解了適才狀況,關切詢問。厲風行服食了丹藥之後,所幸情況有些好轉。
「不錯,下毒水準,出神入化,非毒術登峰造極者不能有……」陵兒這才放心下來,點頭稱是。
「何出此言?」李君前面色一變。其副將6小橋奇問︰「當今世上,毒術登峰造極者,不是厲夫人嗎?」
「6香主見笑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金陵淺笑,道,「說起這個蜮兒,與我還是有些淵源的。」
「也是唐門後人?」厲風行蹙眉,「怎麼會?今時今日,唐門除了我們這一脈,還有其余?」
「不是唐門後人,應當是胡氏的後人,是我娘的族人。」陵兒給杜比鄰、牟其薪等人都服食了丹藥,把脈確定他們暫時無礙之後,繼續說︰「胡氏的族人之中,正巧有一種毒術叫‘攝魂斬’,只要輕輕一笑便能下毒,情況和這蜮兒的基本吻合。常人若想活命,就不能在她笑的時候靠近她,離得越遠越好……」
「輕輕一笑,便能下毒?」眾人得知之時,和厲風行吃驚無異,回想起那蜮兒笑時,十有**都心念一動那笑容,是真正純淨得仿佛無邪,是任憑誰都會被吸引得如痴如醉。
明明是一笑傾城啊,怎麼會……一笑謀命?!
抑或者,傾城是毒,謀命是毒……??
「不錯,‘一笑謀人命,殺人于無形’。怨只怨,世人對笑容,總是不會設防。」陵兒嘆道。
豈止是不會設防,根本就不能抵抗啊,眾人到這時才回過神來,記憶跳接,紛紛心驚肉跳。適才一瞬是怎麼了,想起蜮兒時,著魔一般沉溺。
「胡氏的族人之中,真正能習得‘攝魂斬’的鳳毛麟角,一般一代只會篩選出一到兩位傳人,甚至如果一代人中沒有合格者,會到下一代去選。我娘便是她那一輩的傳人,被族人稱為無影毒王。」陵兒這句話一出,顯然攝魂斬就不再限于傳說,真實感倍增。
「當真?那麼厲夫人你?」李君前欣喜,問。問完便自我意識到,金陵顯然不是。
「不,我不是。家母早逝,不曾親手傳授我這等毒術。而且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天資不夠。」金陵嘆了口氣,「原本以為自己和攝魂斬應該不會再有關系了,有生之年應該也遇不到了,不料這個蜮兒,竟是這一代的‘無影毒王’,更想不到她竟然淪落為金人的走狗。真的意想不到……」
眾人紛紛私語,想不到厲夫人在攝魂斬面前,竟然也天資不夠,可想而知蜮兒當之無愧「登峰造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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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金陵的丹藥能夠抑制險情,斷言也有根有據,充分證明了蜮兒的確是下毒高手。一旦先前「奇病」之說不再成立,就避免了聯盟由于對蜮兒無知而產生恐慌,從而也抹去了一長串不必要的枝節。
想到這里,李君前稍稍舒展了眉,心知︰金陵和蜮兒之間的這份淵源,已經無意間粉碎了金人某些攻心的可能。若是早些日子知道這份緣由,盟軍傷亡可能會更少。
雖然相信了陵兒的話,李君前卻不得不對這攝魂斬追根究底︰「可是,單憑笑容,如何下毒?」他以為,一件事情,既然有存在,就該有方式。
陵兒頗帶遺憾地搖頭︰「攝魂斬的具體內容從不外露,而且據我所知,一代與一代致死原因不盡相同。比如這蜮兒是害人氣力衰竭而死,而我母親卻是令人窒息而死,共通之處,只在笑容。」
「所以……一時還不能知道蜮兒下毒的方式?」
「具體方式,尚待推測。」陵兒點頭,「值得一提的是,攝魂斬威力極大,摧毀性和防御力盡皆一流。持有者基本屬于百毒不侵。尋常的暗器、毒藥,樣樣都不可能近得了她的身。所以,蜮兒這個敵人,屬于極度危險,不輸于南北前十任何一個……」
「難怪受了我一掌都輕傷。」厲風行悟道,「當時陵兒急匆匆地向她撒了一大包毒粉,其實明知毒不了她,只是為了暫時擋住她的視線而已。」
「也是為了驗證,她究竟是不是百毒不侵……」陵兒嘆,「結合這許多的事實,早就毋庸置疑,蜮兒用的就是攝魂斬。這些日子以來,她就是憑借攝魂斬,輕而易舉為鬼之掃清了侵略路上的一切障礙。」
君前點頭,局勢清清楚楚︰「這應該也是鬼蜮二人合作的根因,一個有強烈的破壞欲,一個有絕對的破壞力。一明,一暗。」
「想不到,真正危險的反而是那個蜮兒!」厲風行後悔不迭,「我當時一心要擊敗鬼之……」
「誰教天哥你平時總是小瞧了女人。」陵兒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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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教到了,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女人,不然她一笑就要你的命。哎……」厲風行正自說笑,陡然肩背一麻,竟再次不濟,倏忽連手都難以抬起。
眼見厲風行面色慘白,明顯毒素還沒有根除,情知險急的李君前當即一掌推在他背上,運內功助他驅毒。厲風行會意,也立刻運功療傷,隨著真氣源源不斷輸入他體內,厲風行背後全然白煙蒸騰,面頰上亦大汗淋灕,看得陵兒煞是心疼。
片刻,厲風行哇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陵兒一顆心差點跳出來,關心則亂,是以慌張地將他扶好了支撐著他。
「應當是厲幫主適才在戰局中最久,中毒最深所致。」李君前收掌而回,呼吸吐納。
「剛剛服食的那些,只是唐門中能解百毒的靈丹,還不算是對癥下藥。毒性不可能完全祛除,只能勉強克制,如果中得深,可能間歇還會作。」陵兒點頭說。厲風行臉色都變了︰「還會、作?」這種苦,換作是誰,都不想再受第二次。
「我會好好尋求根治之法……」陵兒輕聲說,神傷。
「那……難道說,要一直這樣臥床不起?那不就一點作用都起不了?」厲風行逢小事而愚鈍,未能適時讀懂陵兒說話時的神傷,若是細心一些,就不該順著她的惆悵表現出懊惱和焦急。
陵兒不禁面露擔憂︰「天哥……還是不要想著殺敵了。如果不能好好恢復,後果不堪設想……」
「嗯……這條性命,竟等于是撿回來的……」厲風行說話時依然氣流不暢,輕咳了一聲也揪著陵兒的心。
「總算能先撿回來。好在解藥有效。」陵兒想到這里,心才有些平靜︰還好,天哥現在的狀況還可以控制。
「但這些丹藥畢竟有限,恐怕也只能緩解一時之急,蜮兒一天不除,禍患時時都在。受傷中毒之人,雖然性命得以保障,可是武功大為折損。抗金聯盟,這次是真的危險了……」君前的神色中寫滿了緊張,有一種觀點,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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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幫主……」金陵畢竟心細,早已听出音來,不由得欲言又止。
「我想,用不著多久,鬼蜮重創抗金聯盟,盟軍將領不同程度受傷的變故就該傳遍江湖了吧。他和鳳簫吟若能回來,到也罷了,如果不回來,就是真的……真的去隱居,一心要遠離烽煙,不會再回來……」李君前嘆了口氣,望著川東剛剛泛白的天。
「會回來的。一定會。勝南他,不會棄聯盟不顧……」陵兒堅決搖頭,眼中噙淚。
「可是……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君前搖頭,流露痛心,「越風是這樣,洪瀚抒是這樣,現在林阡也是這樣,鳳簫吟她,就像是金國派來的奸細,把我們的人才一個個地拖出去隱居了……」
這句雖是玩笑,好歹也有敵意。金陵不禁一愣,當厲風行不排除阡有隱意,而李君前,則似乎把一切歸咎給了鳳簫吟。
「是啊,此刻咱們的抗金聯盟,表面風光,可跟去年此時相比,哪里比得上……」厲風行糾結地陷在回憶里,去年此時,剛剛歃血為盟的抗金聯盟,正在眾志成城在打夔州之役。
陵兒握緊他冰涼的雙手,沉默著沒有說話,卻和他們的見解相反。
信任的力量,究竟在誰的手上、誰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