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劍影,一洗二月春風。
黛瓦粉牆,驟變紅岩赤壁。
戰斗于最前線之陣容,依然是林阡、邪後、厲風行、李君前四大高手,南北西東四個方向圍剿水弩群,蔽影草、月中水、玄色衣一應俱全,協同作戰,游刃有余。
暌違了一個月重啟釁端的東方蜮兒,「攝魂斬」明顯已經到達境界上的瓶頸,只比上次多撐了片刻,就很難再維持水弩群的不敗之勢,而隨著水弩群的漸次疲累,蜮兒的戰念也果然如預料一樣急劇攀升,走投無路,死地則戰,眼看便即重演那致命風殺……
「歸師勿遏!」既然她要逃,那便放她逃好了!汲取了上一戰的教訓,林阡不曾攜刀摧毀水弩群,而是一聲令下,四人立即四散。
蜮兒還是一樣地失控,眼見不敵立刻便要離開,根本不管那些由她帶來的兵將尚在作亂,挾帶一絲足以傾覆天下的笑。
然而,這妖孽又哪里逃得了?!四大高手剛一放行,立即又一勁敵前來堵路,那從天而降的白影卻大出蜮兒預料,非兵非將非人非妖,竟是個外表瀟灑不羈骨子里卻邪魅逼人的怪物!
慕三他橫笛于蜮兒身前,安靜地吹奏著這一曲《死魂引》慕二形容得貼切,慕三是標準的無魂者,一點不受攝魂斬的影響,一心只想著怎麼去把眼前這個女人雕琢。
這世上,奈何總是一物降一物。蜮兒再怎樣以笑聲去開闢出路,她天下無敵的攝魂斬,在慕三眼中不過是一個人求饒的笑罷了。
蜮兒的笑容,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僵在嘴角,《死魂引》瞬即籠罩整片寒潭,淒婉無比,哀怨至極,與那攝魂斬之聲撞擊于無形之中,為戰局清除了這致命威脅。遠遠近近都還激戰正酣,誰人知這一隅的空間里曾有一場驚天動地!
水弩群疲乏,攝魂斬削弱,莫非、向清風一旦到場,便立即接替慕三來打蜮兒,好一場車輪戰天衣無縫!莫非向清風一劍一刀,皆以沉著冷靜著稱,揮撤自如,爐火純青,不消半刻,蜮兒已然大落下風,仗著苟延殘喘的一些功力,勉強負隅頑抗。
但到了此時,都沒有誰掉以輕心,誰也都不能掉以輕心蜮兒戰念依然頑強,難說會不會因為窮途末路而再一次爆潛力,這女子的潛力,根本無法估測……
焉能容她爆潛力、再度縱虎歸山!?蜮兒剛一怒形于色,《無焰河山曲》已然隔山響起,她戰念越巨大,被琴簫一溶就越模糊!莫非的斷絮劍本來就是越投入揮越精彩的,一旦得到玉門關流年的樂曲襄助,幾乎如魚得水,越打越是順暢,向清風也是得心應手,刀法隨樂而行,時而輕快,時而激越……不知不覺,已戰斗了數十回合。
刺耳一聲,船王越彈越激,樂音如瀑一泄千里,砸得到處都是,再仔細听如山洪暴,振聾聵,錚一聲巨響,莫非一劍刺中蜮兒肩頭,霎時鮮血四濺!
與此同時厲風行已然現身,趁勢封住蜮兒周身大穴。戴宗閆 兩位老將疾行而來,手中各握網之一端,猛一張開拉緊,將這蜮兒罩在網當中,蜮兒手中劍寒光一閃,意欲破網而去,然則戴宗閆 何等高手,此間張力豈是她能對敵,早把她出路封死,布陣如斯,密不透風!
這一次,三軍新老將領近乎盡數出馬圍剿蜮兒,眼看她無路可逃也沒有人可能會為她求情,戴宗一旦將她抓獲,二話不說隔著網就對她一掌劈去。
生與死,向來沒有距離,縱然她是混世魔女,還不是一掌便就地掩埋?!
?
豈料恰在此時,又一陣強風襲至,其力之剛猛凌厲,竟連戴宗都被斥退數步!
猝不及防,前所未見!
寒光疾掠的瞬間,戴宗感應出那是一把劍……但傾灌而來的無窮戰力,怎可能承載于僅僅一把劍?!不可思議!
到底是感覺出賣了他,還是因為這一劍的突襲,使他全身筋脈都陡然搭錯了線?!
這樣躡影追風的度,這樣吹斷刃的鋒芒,這樣得天獨厚的內力,雖然是在最終才插手此戰,卻在他降臨之初就把諸如戴宗先生這樣的高手都排斥出局!
東方蜮兒竟如此命硬,次次都能夠幸免于難!但不知這位不之客,到底是哪一個金人將領!?
閆 見戴宗都受傷,又驚又怒,立即提刀與之對戰,那男子意在解救蜮兒,所以不曾全力以赴,饒是如此,列四聖之一的閆 前輩,竟還是只能與他的劍打了個平手,雖然怒不可遏,倒也贊不絕口︰此人劍法,稱之為「獨步武林」亦不為過,看他年紀,不過二十多……
乍見閆 難敵,戴宗、厲風行齊齊上前,為了不被他把蜮兒救走,戴厲二人哪管得了那麼多,驟即就不約而同迎上來,合而攻之,只不過是一瞬間的工夫。
須知厲風行、戴宗、閆 之內力,在整個南宋要找出和他們比肩之人根本都屈指可數,他們三個合擊出來的,究竟是何等摧毀力?!四人當時就在蜮兒身側啟戰,威勢也一路炸裂開去,一聲巨響,整個寒潭任何刀劍都如虛妄,只存瀚海闌干,愁雲慘淡,冰封雪飄,霜濃蜃重,千里陰山,萬堆白骨……
勝負分明。
站得最近的向清風和莫非,驚恐地佇足僵立接受這一事實︰世間竟有人能如此強悍,區區幾輪較量而已,就直接藐視了這麼多位絕頂高手!
一劍寒光震寰宇,戰史斗轉,萬千塵埃。
厲風行卻陡然色變,蒼莽天地里,他清清楚楚看見了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輪廓,這個早該出現卻不該出現在這里的男人,這個和他們之間宛若永遠有著一道無法逾越鴻溝的第一高手,失聲驚呼︰「獨孤……」
哪里是金朝的後起之秀,分明是南宋的登峰造極!
獨孤清絕?!他,他為何出現此地,為何又要與抗金聯盟對著干!?
「放了她!」獨孤冰冷的臉上,凝滯著一絲曾經也出現在過林阡臉上的決絕,癲狂。
?
「為,為何……」厲風行一直咋舌,已然不知該怎麼問,又忽然明白,根本沒必要問。
為何?還不是為了愛?這天下多少英豪,都逃不月兌一個情字纏繞,厲風行自己,不也可以為陵兒豁出性命,為了愛能夠滅掉所有阻礙?
但又是為何,獨孤他……會愛上這個女人?!他二人,明明不可能有交集!厲風行當場便懵了。
「厲幫主?認得他?」閆 奇問。
「大家停手,是自己人!」這時李君前也聞訊趕至,當即沖上前來,分開戰局四人。獨孤將已經月兌力的蜮兒攬在懷中,體貼得不像是獨孤。
獨孤是誰,獨孤是曾經令薛無情等人都嘆惋過,別人武功再高強,都不過是為了陪襯他獨孤而生的那一個!獨孤此人,本該一生追求至高無上的武功境界,和上一輩的肖逝一樣,武功早已把同齡人撇開了遠遠一截,當之無愧的劍中第一人,高處不勝寒,他應該是獨來獨往,無牽無掛,桀驁不馴,石破天驚,他不屑加入誰,他應如肖逝一般,江湖事早看淡,對抗金並不熱衷,心里眼里只有武學,只有不斷的開拓和攀援。
顯然不可能愛上誰,愛上誰是對他的褻瀆。
可惜那個,只是別人自以為參透的獨孤清絕,只是以肖逝為模板復制出來的獨孤清絕,不是他獨孤清絕。
這奇才,這狂俠,曾經也只有洪瀚抒見識到他豪情與傲物之外的另一面,曾經也只有鳳簫吟差點挖掘到他藏得很深很深的**。
「我不準任何人,傷害我的女人。」
李君前死也不會想到,有一天獨孤清絕會說出跟洪瀚抒如出一轍的話,更想不到,獨孤為的女人,是東方雨門下最難剿滅的東方蜮兒!
李君前對獨孤清絕一向崇敬,北固山淮南爭霸之時見獨孤豪氣干雲,更因自己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自慚形穢……可是這意料之外的邂逅啊,竟把群雄籌備了近一個月的戰事毀于一旦,也把李君前所有的印象全盤推翻……
「獨孤,你可知道,這個女人是一大禍害,她只憑一笑,便可殺人無數!」李君前听見自己聲音顫。
「是又如何?你們當中哪一個,不是翻手一掌,便殺人無數?」獨孤比以往看來要穩重了不少。
其實眾人上次與他見面,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從前他就凌駕于九分天下之上,身負「獨孤輕訣」「回陽神功」「殘情劍法」三大絕藝,後又得獨孤殘點撥,受易邁山真傳,自此一直于京口修煉武功,當盟軍與金人一戰接一戰無數消耗,他則潛心習武無限提升,今時今日,顯然已經更加拉開距離。
「然則我們每一個都是正常人,都有自己的思維、能夠控制自己的戰念,她卻無法自控。」林阡的聲音傳來,同時聚集此地的盟軍自覺給他讓出一條道。
「將她交給我。她無法自控,我來控制她。」獨孤將蜮兒緊緊護在懷中,不等林阡回應便帶同她離開此地。擦肩之時,林阡卻問︰「控制她,你有幾成把握?」
獨孤佇足,沒有即刻回應。
「成千上萬條性命,不是你我可以戲言。如果你的把握五成以下,我還是會殺了她。」林阡對獨孤,宛若當年天驕對林阡。阡對現在的獨孤了解不過,所以比天驕要通融得多。
一陣沉默。暗流洶涌。
林阡一旦握緊飲恨刀,獨孤的左手就已經觸踫殘情劍。
「我還道是要多少把握,豈會連五成都沒有?!」獨孤忽然仰天狂笑,笑畢,正色,「玉兒她本心向善,不會胡作非為。」
「你怎知她本心向善?」林阡一怔。
「我與她青梅竹馬從小到大,豈不知她是怎樣的人。」獨孤說時,眾人才恍然大悟。
「相信我,她的目的,一定不是濫殺無辜。」獨孤低頭看著悠悠醒轉的蜮兒,她雖然周身大穴都已被厲風行封住,但在獨孤的內力緩解之下還是可以動彈,此刻艱難地看朝一個方向,眼神中全部是憤怒和邪毒,她看朝的方向,卻竟是向清風!
為何向清風是她殺氣的方向,難道向清風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為了這幅圖……千辛萬苦……)[[[cp|:493|h:68o|a: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