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南醒來,現自己手腳都被鐵鏈鎖住,才意識到這場牢獄之災,唯一欣慰的是,飲恨刀還在自己手上。緊緊攥著,卻感傷,因為握住飲恨刀,只有兩條路走,心里其實有糾纏,不知多少遍,突如其來的不白之冤,把所有事情都提前,不得不在比武之前面對……
突然肩頭又一陣劇痛,他麻木地看著欄桿外面,那幾個冷漠無情的獄卒,如果要結束這樣的落魄生活,只要他見到徐轅,說一句話,拿出那塊玉就行。如果要結束這一切,就結束自己多年的流浪江湖……
他卻一動不動,克制住心里每個放棄的念頭……
一個獄卒現他醒了,哼了一聲︰「林勝南,你現在出名得很,人人都認識你,哼,敢殺害林老前輩!難怪要成武林公敵!」說罷把飯菜扔進來,灑了一地,髒得令人作嘔,看勝南坐在原處不動,獄卒冷道︰「你吃是不吃?」
勝南冷笑︰「你想吃你就爬進來吃吃看……」獄卒大怒︰「你居然還敢嘴硬!你這個奸細!死到臨頭還嘴硬!」
勝南一笑,任他怎麼罵,自己不作聲就是。
連續幾日,勝南都強忍著這群獄卒的欺辱,飯菜未進,人也瘦削了不少,獄卒得寸進尺,終于從口頭上的羞辱展到鞭打,勝南傷勢開始惡化,神智卻一直清醒。神智清醒又如何,這世上,誰錯誰對往往分不清楚。
勝南受到的這一切,宋賢和吳越在獄外料得到,卻苦于救不了他,徐轅和柳五津下了命令不準人探監,兩兄弟被攔在監獄外根本無法見他,吳越分析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猜測道︰「我想,勝南和林老前輩的比武可能是真的,但在比武中途生了一些異乎尋常的事情,徐轅不能听那樵夫一面之詞,宋賢,咱們今晚去找他!」宋賢有些懷疑︰「你有辦法救勝南?」「現在就算害到勝南,我也要救勝南!」宋賢沒懂這句的意思,也沒心情再去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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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來得很慢。
入夜之後的雲霧山,斑駁的樹影下,向一、石暗沙和柳峻已經跟著潛入山中,密切注視山內的一舉一動,畢竟雲霧山比武,也關乎金人利益,他們此行目的,就是簡單兩個字分裂。
「柳峻,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怎麼找也找不到你!」向一生氣地問。
「屬下上次與林楚江交手,受了槍傷,好在沒有中毒,那個小丫頭,居然嚇唬我槍尖有毒!」柳峻惱恨,「不然我已經拿到了飲恨刀!」
「想不到你柳峻也怕死!」石暗沙不帶感**彩地笑著,「不過向一,你這個手下這回是大功一件,殺了林楚江,再把責任完全推卸掉。」
「徐轅還在等什麼?直接殺了他不就行了,現在把他跟飲恨刀一起關起來干什麼?!」向一不解道。
「徐轅要是像你這麼莽撞,不知哪年就死了!」石暗沙嘲諷道。
「你說什麼?!」向一又要吵。
石暗沙正色道︰「你用腦子想想,這次雲霧山比武,最怕節外生枝,萬一殺了林勝南,飲恨刀就會跑出來,林阡不在,人人都想奪,那不就亂了,現在關了他和飲恨刀,卻把所有人都束縛在這里比武!」
向一哦了一聲,有點慚愧。
柳峻嘆了口氣︰「他們這一代,江湖的主角隨時會變,這次的關鍵,就在徐轅怎麼處理,處理得一有不慎,這次的比武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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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內,平靜的外表,亂的先兆。
屋子里坐著的,僅有徐轅、五津和短刀谷的另一個領石中庸而已,他們商討的問題,正是飲恨刀和林勝南。
徐轅一句話立刻表明立場︰「我覺得,能夠讓玉澤那樣的女子動心,他的人品和武功就必定不會差。」
五津嘆了口氣︰「我今天是有些氣過了,勝南不是那種人,更不可能暗算楚江。」
看他二人都為勝南說話,石中庸雖然不認識勝南,也覺得其中可能有誤會︰「那到底怎麼辦,難道將他放出來?」
五津輕聲說︰「天驕你怎麼看?」
徐轅答說︰「我和你想法一樣,先關押著他,不讓任何人見他,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現在牢獄對他和飲恨刀是最好的屏障,只要他武功高強,就是我們必須保護的人才。」
五津听得他如此說,不由得對他胸襟氣度大為嘆服,試探著問︰「真的不在意玉澤的事情麼?」
徐轅一愣,笑著說︰「我會尊重玉澤的選擇,畢竟,她想要的是一份安定的感情,我給不了,只是,希望林勝南不要像我這般,把情愛放在第二位……」
五津拍拍他肩膀︰「放心,別把我的話往心里去。」
徐轅點點頭︰「你再說我就真往心里去了……」
石中庸看他二人閑談,臉色凝重,重歸話題︰「其實今天那樵夫的話里,還是有很大的破綻,林勝南和楚江的比武,他沒有目睹整個經過,只看見一頭一尾。所有的事情,還得問林勝南,只不過他什麼也不說,你們再怎麼信任他也沒有用,這件事還是要解決。」
「其實除了林勝南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可以目睹整個經過,那樵夫說了,當時有個小女孩觀戰,十有**是江湖中人。」徐轅道。
柳五津大喜︰「的確是個好線索啊,但是,會是誰呢?要是金人,就難辦了……」
正說著宋恆敲門︰「徐大哥,楊宋賢和吳越被我帶了進來,有事要告訴你。」
「讓他們進來。」徐轅趕緊地。
話未說完,楊宋賢已經闖了進去︰「天驕,你做得未免太絕了,我們不過是想見一見自己兄弟,關你什麼事?為何一定攔著!」
「你們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徐轅也不解釋,先問他倆。
宋賢當即無語,回頭看吳越,吳越回過頭關上屋門,低聲說︰「勝南不可能和水龍吟是同伙,他是‘海上升明月’里把水龍吟調查出來的那個人,換句話說,他和天驕一樣,是宋國在金國的細作。」
徐轅五津和中庸皆是一驚,徐轅道︰「此話當真?他是‘海上升明月’里的?」
吳越點頭︰「雖說很多人都看不起他的出身,但我可以告訴你們,勝南從小就加入抗金義軍,一心要洗了他父親的恥辱,落遠空大俠沒有嫌棄他,教他刀法授他武藝,磨練他在‘海上升明月’里出力。」
五津恍然︰「難怪他武功這般高強,原來是遠空掘的人才。你千萬不要對外界說起是勝南揭穿了水龍吟的奸細身份,不然會害了他。」
「我說過,就算害了他,我今天也要救他!從小到大我們三兄弟一起長大,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們比你們要清楚得多!」吳越說得義正嚴詞,宋賢一直點頭︰「不錯,我們以項上人頭擔保,他沒有殺林老前輩,最多和他比武的時候出了什麼差錯,林老前輩是托刀而不是被他搶刀。」
石中庸冷冷道︰「如果不是搶刀而是托刀,那麼為何他一直將刀佔為己有不交出來!沒有殺楚江,私佔飲恨刀也是大罪!」
楊宋賢冷道︰「就算他有罪,我們去看一看他也不行麼?」
「不行。」徐轅斬釘截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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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中。
「喝酒!慶祝三天之後殺了這個狗兔崽子!」「殺了他?天驕要是這麼做太便宜他!應該五馬分尸了去祭祀林老前輩!」
勝南從昏睡中醒來,听到類似摔酒壇一樣的聲音,原來已經過了三天,還有三日就是比武的正式開始,原本,那一天是水龍吟被處決,而現今,他的罪行徹底地佔了上風,他一時覺得很好笑,太好笑了……
門被踹開的聲音,像有人正往里走,砸酒壇的聲音也越來越響,緊跟著是個蒼老的聲音︰「丁愁,你這是干什麼?」丁愁也撕破了嗓子大喊︰「丁憂,酒有什麼好喝!每天沉溺在酒水里面,林老前輩的仇你報是不報!」丁憂無聲,良久才抽泣道︰「哥……」丁愁冷道︰「哭,哭什麼哭!你給我振作一點!」丁憂哭聲並未減弱︰「我不信,林老前輩那麼好的人,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是個大英雄,居然喪生這奸細手中,哥,沒有林老前輩咱們兩兄弟早就死了!」丁愁靜靜說了一句︰「林老前輩是我一生中最敬佩之人。」說罷一陣寂靜,突地一聲巨響,什麼東西被掀翻了,丁愁大叫一聲「丁憂!」,丁憂已經大喊一聲抽了皮鞭闖至牢門口︰「是他!是他殺了林老前輩!我殺了你!」丁愁沒來得及攔住他,丁憂看勝南睡在門邊,隔著欄桿一把拎起他就打,他可怕的眼楮里布滿血絲,索命一樣一鞭一鞭抽在勝南身上,每一鞭都用盡了仇恨的力氣,每一鞭都打在勝南心上,勝南沒有還手,指尖牢牢嵌在石磚里,已經被鮮血染紅︰無論怎麼樣,林勝南你忍著就是!
丁愁怕出事,拼命呼喊著讓丁憂住手,丁憂不听,口中喃喃道︰「報仇,報仇!殺死他!」丁愁好不容易才拉開他,勝南倒在地上,身上盡是傷,丁憂哈哈大笑︰「死狗!死狗!」勝南憤怒地重新坐起,依舊躺在欄桿旁,帶著嘲笑的口吻︰「隨便你們怎麼看,我忍就是!泄完了,就立刻帶他去醒酒!」
丁愁為他鎮靜驚懾︰何以他在這種關頭,竟還有如此……領袖氣魄?!驚疑不定,若有所思地帶起丁憂準備往外走,正巧兩個獄卒過來倒水,一邊經過一邊閑聊︰「門外多少人想見他,多少人問他死活,出名得很啊!」「原來這樣子也可以出名!」
「是啊,有兩個小子幾乎每個時辰都來一次,還跟天驕去交涉,央求見這奸細,說什麼三兄弟同生共死……」
勝南一驚,突地起身來,大聲道︰「讓我見他們!我要見他們!」他力氣很大,幾乎可以把牢門扳開,丁愁看見這一幕,趕緊上前握緊他手腕︰「沒有用,我們只听天驕的話,不準任何人見你!」勝南神情緊張︰「宋賢,新嶼!我一定要見他們!一定要見!」林勝南目光如炬,猛地掙月兌開丁愁的手,一把扼住他喉嚨,眾獄卒大驚,全都上前來呵斥,勝南冷笑道︰「到這地步,我也不怕再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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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賢吳越幾日不見勝南,這時再見,恍如隔世,看他憔悴的模樣,跟過去簡直判若兩人,宋賢藏不住心里的緊張激動和哀傷,想說的話全被丟在牢門外面了,一見面就緊抱住他只顧著難受,吳越環顧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圜牆很高,獄卒們個個虎視眈眈,知勝南這次身心受創,也不知如何安慰,拍拍他和宋賢二人的肩︰「勝南,這一切究竟如何一回事?」
勝南身體一震,吳越覺察到他真的有所隱瞞,輕聲道︰「你究竟有什麼顧慮,為了這顧慮甘心在這里受難?!」宋賢急道︰「對啊,告訴我們那天生的事情,我們會救你!」
丁憂哼了一聲︰「你們又再大的用也沒用,他敢殺林老前輩,就是死定了!」
宋賢抑制不住心里不爽,站起身一腳就朝他踢過去,丁愁大怒,甩鞭狠狠抽過來,宋賢慘叫一聲,腳被抽傷,跌坐地上,勝南、吳越皆大驚,勝南欲去瞧他傷勢,丁憂伸手推了他一把︰「你休想出去!你們兩個,可以走了!」
宋賢忍痛怒道︰「你什麼意思?我們話還沒說完!」丁憂冷道︰「你們要說話?好啊,呆在這兒,一輩子別出去!」
勝南擔心他腳有事,看了一眼吳越,輕聲道︰「新嶼,你照顧好他,有些事我不能說,真的對不住,這次之所以見你們,是想告訴你們,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吳越又關心又氣惱︰「林勝南,你要是真把我們當兄弟,就不要把我們蒙在鼓里,這件事我管定了,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