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了大半月。這半個月的時間里,勝南幾乎每日與天驕聯絡問起弟弟的歸期,然而,令勝南吟兒都既失望又擔心的是,從前的那個林阡,突然和江湖中斷了一切往來,天驕猜測也許是金國那邊形勢緊張,阻礙了他歸程,讓勝南不必擔憂,吟兒明白勝南有愧疚感,也不能說什麼,心里默默道︰希望,我說出真相這件事沒有錯……
這半個月唯一讓勝南驚喜的,是楊宋賢從金國的來信他已經確定了開封的柳府,正好往開封有要務,可以幫忙尋找玉澤,鳳簫吟看勝南收到信後歸心似箭的模樣,明白此時的勝南,江湖和情愛恐怕還是並重……
金家招婿,鄰近的武林人物再度重逢,登6泉州的越來越多,雲霧山排名前五十里,除了宋賢吳越洪瀚抒等人,大多都來了泉州,看熱鬧的有,真想娶金陵的也有,其中比較熟悉的就是宋恆和葉文暄。
葉文暄算是和氣又謙遜,宋恆相形之下,就相當不討人喜歡,嘲諷吟兒說︰「你是個女子,賴在泉州干什麼?」吟兒怒道︰「請你尊重點,我是盟主!」宋恆哼了聲︰「瞧你那樣還盟主,能統率短刀谷、小秦淮、宋家堡、慕容山莊麼?你不把江湖搞亂,我就不姓宋!」鳳簫吟點頭︰「那你這個姓算是丟定了!」
厲風行此時哪里還有閑情逸致不服鳳簫吟的統治,突然找到他們,請他們務必要幫金陵的忙,暫時不要離開泉州,還說「否則要出人命」,嚇得林鳳二人連連點頭答應,厲風行很是開心,幫他們安排時間與金陵私下見面。
這一日,葉文暄、鳳簫吟、林勝南正自交談,忽然有人走過來拍拍葉文暄的肩︰「小子,你還最有可能做金家的快婿呢?」「為什麼?」「門當戶對啊!武林里面厲害的家族,金家是頭一家,華家兒子太小,沈家兒子太大,唯有你年齡、家世都極配啊。」
文暄微笑著說︰「在下與家里已經決裂。」
那人無趣地走了,鳳簫吟怒得差點捏碎酒杯︰「南方真是寧靜!為了錢財到這里比武招親!抗金的時候也未見這般團結一致,雲霧山上來的也未必有這麼多人!」文暄和勝南皆是沒有說話,更離譜的,他們倆見得多了。
次日清晨,泉州。
勝南一人站在湖邊,看湖畔綠樹倒映在水中,隨著水的流動,樹影接連間斷,深綠、淺綠、濃綠、淡綠,看著影的混濁和水的清澈交融在一起,心中卻未起一絲波瀾︰玉澤,今天已經是五月十七,不知中秋能否與你同度呢?很奇怪,很久沒有燒紙了,說實話,這些日子雖然有很多負擔,卻很開心,很快樂,幾乎忘記自己的從前……其實,只是換了一個名字,卻,換了一個身份。
再深呼吸一次,睜眼看見蔚藍的天色,老遠看到鳳簫吟笑嘻嘻地過來︰「金大小姐要見我們了!」厲風行在她身後,眉頭稍稍有些舒展︰「謝謝你們幫她!」鳳簫吟笑道︰「屬下有事,盟主豈有不管之理?」
他們進了金府,是金陵貼身老侍衛華叔偷開的後門,華叔帶他們一路進了花園,金陵正在花園里等候,看見他們,燦爛地一笑,她笑容自然純真,一時間讓人記不起曾經的過節,鳳簫吟看了一眼厲風行,再看一眼金陵,笑道︰「我們之間的胡鬧也該結束了吧?」金陵一愣︰「那是當然。」再次一笑,從石桌下抽出了一沓紙來︰「今天我爹比較忙碌,這是我設計的十五個逃跑方案,已經實施了五次,被捉回來,純粹是因為武功不如我爹,所以想請你們幫忙,話說回來,如果真逃了出去,還不知怎麼辦才好。」
鳳簫吟止不住心中疑惑︰「你爹為何逼迫你嫁人?」金陵也蹙眉︰「爹以前什麼都順著我……難道他嫌棄我了?」厲風行倚在樹干上,搖頭︰「的確很奇怪,師父從前,不可能這麼蠻不講理!」鳳簫吟哼了一聲︰「這就是父親啊!有不如沒有!」
林勝南關切地問︰「過不了幾日就會比武招親,你逃麼?」金陵搖搖頭︰「為了顧全他面子,我決定比武招親,不一定有人可以過關!那時候我就名正言順地不嫁了!」「好辦法!沒有幾個武功可以勝過陵兒啊!」厲風行微笑。
金陵道︰「辦法雖然好,但是來招親的人也有很多是人才,而且我爹的意思,不單靠比武,還有文試,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夠,所以……」鳳簫吟笑道︰「你不知林勝南的外號叫狗拿耗子啊!他最喜歡多管閑事了!」林勝南氣極︰「時代不同了,狗眼看人人都成狗了!」厲風行本靠著樹干,他一笑,樹上掉下幾個青橘來。
再過幾日,就是正式比武,鳳簫吟貪戀金家的好食物,特別是「御廚」葉大妹子的烤羊肉,于是經常偷去金府,是時金陵正在和厲風行研究文試試題,邀林鳳兩人也添上幾題,鳳簫吟出的大多是關于抗金人物事跡,厲風行在旁推她提示︰「是陵兒比武招親,不是你挑選抗金人才啊!」林勝南就比較中意,出的盡是些漫無邊際的話題,將答案說出來,都出人意料,擔保他們文試過不了關,閑來四人還可摘幾個早熟橘子來吃,厲風行總是說︰「陵兒,你家土壤不適合種橘樹,你干嘛還浪費?」金陵閉口不答,鳳簫吟小聲笑道︰「當然是想種了給某人吃了,笨蛋!」
金陵趕緊攔住她不說,厲風行笨的可以,沒有听出來,大聲說︰「你不要種了,要吃到我家吃吧!我家可是個大果園,東南一帶很多種類的果樹都有。」林勝南心道︰倘若風煙老人說的是真的,那厲風行這輩子可以說是通暢無阻了,但那是我夢中所見,究竟可不可信?
金士緣常常在花園外經過,微笑地看了看金陵,也不問她身邊是誰,厲風行、金陵、鳳簫吟和林勝南少年氣性,談話投機,很快成了好朋友,有時候論起抗金之事,有了分歧,幾乎吵起來,最後又握手言和,鳳簫吟有一次談到正題︰「宋金議和以後,多年未有生戰爭,南方倒也安定了下來。」厲風行接過話︰「其實,這也是戰爭中的和平。」
「戰爭中和平?!」鳳簫吟不解。
正巧華叔在那邊燒垃圾,厲風行走過去,將手中一本書扔進火中,點燃了,他又將它提起來,橫在一旁令它繼續燃燒,火苗貪婪吞噬著書頁,迅猛地燒著,一會兒功夫,藍皮白紙盡為灰屑,厲風行一笑,讓他們三人過來,鳳簫吟驚道︰「這麼快就燒完沒火焰了!」厲風行道︰「真的沒有火焰了麼?」他小心翼翼地用腳撥開上方一層燒盡的書紙,火苗一下子又躥得老高,原來第二層還在燒著,明滅之中有著非常漂亮的金色,它再漸漸小下去,一陣風吹飛了這一層,他們又清楚地看見第三層上,仍有火在蔓延著。
厲風行道︰「這就是我們南方人的心啊。北人以為南方人早已沒有了抗金斗志,其實我們心里在暗暗燃燒,而且火不會滅,一層接著一層,前僕後繼!」
金陵點頭︰「宋金表面議和,實際卻是喪權辱國,金兵在邊境肆虐,這在南方看不到,可是南方的哪一個不想回去收復北方,和北方親人早日團聚?」
鳳簫吟道︰「所以中原地區、北邊組織了許多抗金義軍,有些百姓冒著生命危險給邊關送情報,紅襖寨、短刀谷都很興盛,可是朝廷,太令人失望。」勝南道︰「從前韓世忠圍金兵于黃天蕩,岳飛破金兀術于郾城,捷報頻傳,可惜,奸臣當道……明君又在哪里?」
議論著交談著,鳳簫吟現金陵厲風行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富家小姐、紈褲子弟,笑道︰「沒想到你們兩個,也是憂國憂民的類型。」厲風行亦笑道︰「以前我總是以為女子當盟主胡鬧,現在看來,你好像很關心抗金,選你是選對了。」金陵道︰「可是雲霧山上我總是做夢,夢見老天爺拍著我的肩膀,對我說,這次武林盟主非你莫屬,你放心吧!」厲風行「咦」了一聲︰「我也做夢夢見的啊!」鳳簫吟笑道︰「太不巧了,我也夢見老天爺拍著我肩膀,對我說了這句話!」勝南看他們望向自己,笑著搖手︰「我可從來沒有拍過你們三個的肩,對你們說武林盟主非你們莫屬啊,難道我老糊涂了?」四人笑得前仰後合。
比武招親前一日,四人與金士緣正式見面,金士緣對林鳳二人很關心,又問林勝南是否來參加招親,勝南搖搖頭︰「在下心里已經有了意中人。」金陵厲風行早知他與藍玉澤的事情,安慰他等見到弟弟之後,自然可以去與她相見。鳳簫吟問金士緣︰「金老前輩,你為何要嫁金陵?」金士緣料想她已經知道金陵被脅迫,嘆道︰「為她有一個好歸宿。」鳳簫吟一把拉住厲風行︰「好歸宿,這里不就是一個?」金陵一驚,低下頭去,金士緣怒道︰「胡鬧!他們從小玩到大,是哥哥妹妹的關系!」
「又不是親兄妹!」金陵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