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姐,我只是走開了片刻,你竟就跑到了東谷,如此也太不愛惜自己身體。」金陵聞訊而來,擔憂之情溢于言表,幸而看到吟兒沒事,才放下心來喘了口氣。
「你啊你,大著肚子還到處跑!」司馬黛藍也責了吟兒兩句,轉過臉來看著向清風頗帶怪罪,「盟主一時莽撞也便算了,向將軍怎麼不勸阻反而還跟著她一起胡來?」
向清風一怔還未答話,吟兒趕緊為他開月兌︰「不關向將軍的事,他只是拗不過我罷了……再者,這怎會是莽撞胡來,可知郭杲他目中無人到什麼地步?竟連天驕的百步穿楊軍都嘲諷,還敢違抗軍令奢侈糜爛!」
司馬黛藍雖然心服口服,但還是笑著搖頭︰「唉,跟我解釋沒用,還是想好了怎麼跟盟王交代吧!哈哈,你夫君听見了這件事,一定相當生氣……」
金陵續問吟兒︰「那麼,郭杲等人,不至于下獄就不放出來?」
「今天只是對郭杲他們略施懲戒,酒醒了他們自會被天驕放出來……」吟兒一笑,原是她唱白臉,天驕唱紅臉,「不過,我適才也對百步穿楊軍的幾個領說了,如果虎賁營的那些驕兵拒不肯向他們道歉,哼,就算天驕想放人,部下們可不答應!」
陵兒舒展了眉,點頭會意︰「原來如此。」
「唉,真令人不爽快得很,如果可以,真想把郭杲一劍斬了。」吟兒嘆了口氣,情緒有些低落,「不過,斬了也未必有用,輕舞她……也許只能等祝將軍回來才能好了。」雖為輕舞出了氣,可終究救不了她。
正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吟兒忽然臉色一變趕忙又坐回去,緊張地雙手攥緊了衣裙貼著座位不敢移動︰「陵兒!我……我……」
「怎麼了,鳳姐姐?」陵兒一愣,現端倪,司馬黛藍和向清風也齊齊臉色一變。
吟兒感到下月復有一陣牽扯的疼,登時驚慌失措,一時只想著把身底下的不堪給藏起來。
向清風不由分說當即將她扶起,只看她適才坐著的地方有血色漸染,一驚更甚。被他扶住的吟兒,更是雙肩顫抖,害怕的眼淚奪眶而出︰「小猴子……小猴子……」
「軍醫何在!」向清風急忙令人去請軍醫。
趕來的女軍醫四十多歲,是林阡親自挑選專門照顧吟兒母子的,看到這幕情景,趕緊給她止血,除了金陵和司馬黛藍之外,群雄全部退了出去。
「主母寬心,只是輕微出血,少主無礙。」軍醫輕聲安慰吟兒。
「是啊鳳姐姐,不用太緊張……」陵兒握緊吟兒的手。
「陵兒你生過嗎?會不會是小產的征兆?」吟兒害怕地問。
「每個人的身體都不一樣,我也不是很清楚……」陵兒一知半解,黛藍就更加一無所知,令得吟兒更加驚恐。
「主母應是勞累過度,才導致了今次出血。只要休息妥了,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軍醫說著,眉目慈祥。
勞累過度?陵兒和黛藍都朝吟兒哼了一聲,看看,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再不到處走動了!以後都好好在家里休息!」聰明人總是吃一塹長一智的。這次虛驚一場,吟兒可算嘗到了苦頭,哪敢再試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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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驕,原以為你們義軍雖然出身草莽卻起碼懂得位置尊卑,哪想到那抗金聯盟的盟主竟然是個潑婦,把我們郭都統打成這副樣子還關在牢里!你們這樣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徐大俠,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說法!她無端啟釁,刻意破壞官軍和義軍的關系,我想即便林阡在這里,也斷不可能包庇得了她!」
「徐轅!把她交給我們!讓她也嘗嘗下獄的滋味!」
郭杲遠在興州軍里的同僚們全部都屁顛屁顛趕過來了,像這種話也只有不明就里的人才好意思說、有膽子說。
他們在旁邊說的時候,郭杲雖然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卻只能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地赧然,無話可說。
「不會把她交給你們。」天驕听完所有的長篇大論,終于平和地回復了只此一句,剛剛還沸反盈天的屋子里,驟然間鴉雀無聲。
「無端啟釁的是誰,包庇下屬的是誰,破壞關系的是誰,自是誰犯了罪,誰才應該反省,妄想賊喊捉賊,反咬別人一口。」天驕第一次這般冰冷,眾官員都是噤若寒蟬。
「徐大俠,不會因為她是主母,所以不敢將她治罪?豈不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沉默了半晌,郭杲的心月復、蘇降雪的好友丁世成忍不住問。
「好一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此還憑什麼不服郭都統入獄?!」天驕厲聲反問,看向郭杲目光如炬,「目無法紀,興風作浪,入谷一次,便生一次亂,到底當短刀谷是何處,由得你如此胡作非為?難怪主母會將你下獄,我徐轅也早便忍無可忍,郭杲,盼你以後,放安穩些!」
放安穩些,徐轅的意思郭杲懂,就是說你郭杲以後少來短刀谷了,來一次便生一次亂,也就對應著可能再會下一次獄,下一次主母再要殺你,我徐轅都未必保得住你……
「各位勿再爭辯……天驕,我總算是明白了,多謝你的關照……」郭杲嘆了口氣,走到他面前來,「郭杲這便離去,絕不再起干戈。」
「郭都統,請顧全大局。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徐轅點頭,進退適度。甚少有人能如他一樣,武功絕頂還和善待人,卻也很少有人如他一樣,謙遜敦厚還教人從心底佩服、信任,哪怕自己是他的敵人……
交鋒過後,郭杲打心底里敬佩著徐轅,也自肺腑怕上了鳳簫吟,哪敢不退一步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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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郭杲率領一眾官員浩浩蕩蕩地走了,短刀谷也好不容易風平浪靜了幾天,一切都果然恢復到了正軌。
郭杲走了和尚,虎賁營可逃不了廟,沒人罩著的這些驕兵悍將,終于肯對百步穿楊軍認錯,不過,認錯歸認錯,心不甘情不願。虎賁營的骨子里,儼然還存在著一股不向人低頭的傲氣。誠然,他們的傲慢是有根源的,幾年前由于在臨安機緣巧合救過皇帝性命,又一腔豪情地婉拒了朝廷的加官進爵,因此被恩準見到皇親國戚都可以免跪。
地位優越的虎賁營,本來就打心底里瞧不起草莽,甚至連其他官兵就看不上。顯然,在曹範蘇顧垮台之後,他們根本不能接受這種劇變,更不會像其余官兵一樣容易屈服。
可惜,由不得他們不屈服。
現在局勢已經一目了然了︰郭杲因為龍州之戰被無視的緣故大為憤慨,決定要泄憤並從林阡手上搶回統治短刀谷的實權,所以才在谷內興風作浪、同時醞釀奪權之戰,合作伙伴很可能就是蘇降雪不降反升的蘇降雪,目前就在興州軍中。
蘇降雪,妄圖在舊勢力中注入新生命,把外面的興州軍全部引來短刀谷助陣!第一步,就是讓郭杲給徐轅一個下馬威!
一向算無遺策的蘇降雪,清楚地明白︰當林阡在前線作戰,如果官軍在谷中鬧事,為了息事寧人,徐轅治下的義軍一定選擇隱忍,所以蘇降雪對郭杲說,你郭杲盡管肆無忌憚得寸進尺!越是興風作浪,你的聲勢就越大!贏在起始,何愁不勝?
然而蘇降雪千算萬算都漏算了一個人就是吟兒,面對著犯下種種惡行的郭杲,吟兒非但沒有隱忍還將他五花大綁著下獄!經此意外,郭杲反而完完全全被義軍聲威震懾住,近乎沒膽子動奪權之戰了!
一場可能波及幾萬人的兵火,竟被一個小女子扼制在最初,對形勢洞若觀火的徐轅,自然明白鳳簫吟此舉非但不是司馬黛藍所說的莽撞,而根本就是出色至極!
偶爾徐轅也會听麾前的百步穿楊軍私底下議論,慶賀主母和天驕聯手把郭杲這瘟神趕了出去,尤其贊嘆主母了不起,懷著孕還能沖到郭杲府里去,一把將他扯下主位,她號施令之時,虎賁營的人都形同虛設。
「膽量雖然了不起,卻未免也太膽大……」徐轅嘆了口氣,回想林阡臨走之前將吟兒托付給自己照應,然而像今次這種意外,萬一吟兒遇到什麼不測,縱使徐轅也遠水難救近火。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祝家最近吟兒沒有住在鋸浪頂,理由就是「洛輕舞令人擔憂」,說什麼也要等祝孟嘗回來之後再回去。徐轅嘆了口氣,令人擔憂,鳳簫吟,林阡對你說「脾氣柔一些,膽子小一些,事情少管些,我也放心些」的時候,我也在場,連我都記下了,而你卻完全忽略了。
越走越近,看到金陵和司馬黛藍陪吟兒在院中納涼,楊夫人由于照顧忽然重病的煦兒而不在此地,顧小?和熙兒年齡相近,正在一旁追逐嬉戲著。
吟兒一直懶散地躺在藤椅上,這當兒忽然朝小?和熙兒招了招手︰「小?,熙兒,你們還是不要追逐了,萬一跌了跟頭……撞到我可怎麼辦?」
光听前半句還很令人感動,後半句才是她鳳簫吟的風格!
「對不起,主母!」小?趕緊說,熙兒也懂事地立馬不玩了。
「師父,她倆玩樂又礙著你什麼事了!你……用得著患得患失成這副樣子!?」司馬黛藍又好氣又好笑。
「你不懂,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吟兒撫著小月復,咧著嘴笑甭提有多開心。
「你啊你,唉!」金陵笑著說,「看來郭杲的事情沒有白出,可算是為你買了一個教訓。」
「卻是給天驕添了麻煩,接手個爛攤子善後。」吟兒嘆了一聲,「去打郭杲之前我有過一些猶豫,可是,我想天驕跟我的決心一定是一樣的……勝南在外面打仗的時候,不容許有人在谷里拖他後腿。」
徐轅動容駐足,在他們身後輕聲嘆︰「是,絕不容許。」
眾女子皆是一驚,吟兒也從椅上坐起,轉過身來︰「天驕,我心中尚存一份顧慮,便是郭杲會否不服氣,找到合作伙伴一起到短刀谷來生亂?我思前想後,總覺得我打郭杲,有得也有失。」
「不,郭杲敢明目張膽鬧事,就意味著他已經找到了合作伙伴,打不打他都是一樣,對他施壓反而能震懾他。鳳簫吟,這件事你做得出色,不必再去顧慮什麼。你的膽量,不該瞻前顧後。」徐轅回應。
「唉?或許是因為有了小猴子,才變得瞻前顧後起來?」吟兒思忖的同時,看見左右皆笑。
「然則,這件事你雖然做得對,卻不該做。」徐轅續道,吟兒一怔,低下頭來︰「天驕,我知錯啦!郭杲畢竟是個都統大人,打不得。」
「不是郭杲打不得,而是你鳳簫吟去不得。換做舊日,換做尋常,你要去打誰悉听尊便,但如今你月復中有林家的血脈,萬萬不能冒這樣的險。」徐轅正色斥責她,「什麼郭杲都統,什麼虎賁營,什麼興州軍,莫說主公,就算是我,也能一刀就教他們全部臣服,無須你親力親為。他們鬧再大的亂子,你也大可垂拱而治。」
天驕徐轅,第一回令吟兒這樣感動。吟兒听著听著,連連點頭。
「你該明白,對主公而言,最重要的是你和少主,主公他雖然有我們,但論親人,卻只有你們兩個。」徐轅語重心長。
「我明白……」吟兒一度哽咽,「接下去的幾個月,我都不會再惹是生非了,就由天驕護著,把小猴子安全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