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風煙路 第782章 狂人狂語

作者 ︰ 林阡

城南,雖游、肖最終冰釋,仍遭遇金兵圍堵,交戰整整一天,尚未完全月兌困,而完顏君隨的精兵悍將,卻儼然一早就兵犯城北。肖憶只怕,此刻榆中已被攻破,游仗劍卻堅信,區區一天,錢弋淺定能固若金湯……

「夫人,只怕不到一個時辰,金軍就會破城……」只是,現實摧毀了信任,實則在今晨的巳時,錢弋淺就已抵制不住,慌不迭地回來見沈絮如,要將她和蘇慕然等人安排先逃。

錢弋淺打開地道,急急招手︰「夫人,蘇姑娘……你們先走!」目光掠過蘇慕然時,錢弋淺立刻低頭回避,性子果然懦弱,暗戀不敢說出口,甚至連正視也不敢。

「先別急著走,還沒真打,未必會輸。」蘇慕然立即搖頭,素來錢弋淺負責防守,屬那種人善被欺的老好人,因此攻擊性反而不足。

「弋淺,城中留守的還有多少兵馬?」沈絮如亦問,羅衣已易作了戎裝。

「不足五百……」錢弋淺膽戰心驚,榆中的精兵良將,全在與上梁軍內訌,剩下的這些,多是些老弱病殘。

眼看越野的後方將被金人端了,看家的偏偏是他的兩個女人,沈絮如,蘇慕然。無巧不成書。

論合縱連橫,沈絮如顯然自愧不如,但論真刀實槍,蘇慕然實難望其項背。

便那時,吟兒才看見,沈絮如也有顧盼神飛的時候,握著瀟湘竹指點殺伐時。偏那時,吟兒也現,蘇慕然並不只是越野山寨的破壞者,當外敵即將入侵形勢危殆,蘇慕然的選擇是與沈絮如並肩作戰。也許,危難更考驗一群人的關系。

可嘆戰場上誰敵誰我,女人竟比男人更透徹。

當游仗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沈絮如,錢弋淺太軟弱,堅壁據守的是蘇慕然。一攻一守,同樣無懈可擊。

終于熬過了午時、未時、時間向申時迫近,沈絮如、蘇慕然所組織的人馬,卻仍擋不住大金尖兵挺進的步伐,二王爺麾下雖沒有十二元神卻有絕殺高手,榆中城目前能夠沖鋒陷陣的卻寥寥無幾。退得了第一撥第二撥,卻難敵第五陣第六陣。

不久,沈絮如就敗了一戰更腰傷復,正要回城,驚見與自己交鋒的金將一聲令下,其後一擁而上千余金兵,原來早就有所準備,只等著城門一開就殺進去,沈絮如一驚之下不禁大喝︰「不許開城!」話聲未落,金軍喊殺就已驚動天地,黑壓壓的一大群刀槍將沈絮如等幾十人圍得水泄不通。錢弋淺趕緊放箭去救,但兩軍相交頃刻便不辨敵我。

蘇慕然于城樓督戰,亦覺驚險非常,自然應言不開城門,卻看沈絮如危殆而面露不忍之色,回問錢弋淺︰「可否開了城門,只放夫人一個人進來?」

「極難。纏著夫人的那個,是完顏君隨麾下高手之一,絕殺中代號為‘琵’,只怕夫人一回,他也一樣跟進來……」錢弋淺搖頭。

「那可如何是好?」蘇慕然噙淚急切,那時沈絮如等人已被兵流裹挾,不知被擠去了哪個漩渦消失不見……主將才失,號角聲響,又有雙倍于此的金軍分路殺至,如潮般涌向城門,那氣勢著實可怖,竟似能走壁直上城樓,榆中的箭矢卻還剩幾多?!

「錢弋淺,還不快快開城投降!」完顏君隨長劍一揮,多少金軍寧身冒矢石、也猛攻猛打。

「休想!榆中將士,勢同夫人一樣,戰至最後一刻!」蘇慕然厲聲喝,親自以劍去砍雲梯。

「琵」已歸完顏君隨身旁,見王爺勸降不成均拜這女子所賜,立刻拉滿了弦搭上一箭,徑直朝蘇慕然射去,信心十足,只等著蘇慕然中箭身死。卻未想蘇慕然似被人提醒而退後一步,只被那一箭擦肩而過。

盡管性命無礙,但蘇慕然累到此刻,竟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城上錢弋淺見狀大怒,也對著金軍大 當頭一箭,若非「琵」眼疾手快、手指一屈一彈,那箭必然直取王爺性命。

「確是高手,可惜不敢應戰。」琵嘆錢弋淺百步穿楊。

「我隴岐兵鋒百戰不殆!試問敵人有哪個不害怕!」二王爺大笑三聲,完顏家族血脈中流傳的狂妄。

「害怕什麼,榮幸才是!」只是話音剛落,這狂妄便被另個女子蓋過,那女子似一直也在城樓,在蘇慕然中箭後才突然上前。

「是你……」二王爺一怔。那狂人,自是蘇慕然本要看顧的鳳簫吟了。

吟兒親眼看著沈絮如消失于陣前生死未卜、而蘇慕然也堅壁據守直到精疲力盡,平心而論,真對這兩個女子都大為改觀,適才琵射箭暗害蘇慕然即是她提醒,但這時蘇慕然昏倒錢弋淺關心則亂,她實知這兵微將寡的榆中城再難守住。

「錢將軍,你為我月兌縛,我幫你守城,如何?!」身為人質,也敢借兵,只因死馬可以當成活馬醫,「鳳簫吟在此立誓,除卻退敵,再無他想。」

當時錢弋淺一味關心蘇慕然而心不在焉,榆中另外的謀士軍師卻都不允,他們當然怕,怕她就趁亂再次逃出去,怕他們失職對不起越野。

「不放心我的,大可與我一同據守,寸步不離,死生與共。」吟兒凜然諷,傲然笑,「上京絕殺的席高手,除我之外,還有誰能敵!」

城樓眾人,因她前一句噤了一半,再因她後一句鴉雀無聲。良久,終于有人為她解開鐐銬。

說時遲那時快,金兵已有人攻上城頭,被吟兒眼尖踹了下去。因她起頭,城上高手,皆重拾武器、寧死不退。

「隴岐兵鋒,嘉泰元年的陳倉戰場,我病著,只听過,沒交到手。林阡沒等一等我,一個人就全打跑了。」吟兒笑而看向城下二王爺,一旦月兌去了束縛、惜音劍直指近在咫尺的琵,「我倒要看看,我一個人,能挑倒幾個!」

「殺了她,一鼓作氣殺進城去!」完顏君隨沖著琵大喊。如若不是吟兒在,現在琵定已破城。

羌笛聲里殘陽如血,漢家今夜疑是中秋。

所幸吟兒率眾撐住了沈絮如蘇慕然錢弋淺無法撐住的這幾個時辰,才終究等來了肖憶游仗劍林阡的第一支援兵,久攻不下的完顏君隨,先看見琵竟然不敵鳳簫吟墜下城樓,後又看林阡的部將鄧一飛旋風般來在金兵里砍翻一片,又氣又急,到手的勝仗飛了,豈能不恨,是以對那鳳簫吟惱忿不已。

惱忿又怎麼辦?打了一天都沒打下這實力空虛的榆中城,現在軒轅九燁的計劃意外落空,游仗劍的兵馬只會越來越多……完顏君隨雖然極度想收榆中,卻著實明白再打下去是自己吃苦,唯能暫且收兵、等軒轅九燁會合再戰。

?

適才把「琵」轟下城樓的那一幕幕,令吟兒彷如重回了當年魔城的瞰築塔,重新經歷了把蝦兵蟹將踹下塔的點點滴滴,記憶恢復得驟然更多,也更亂……徐轅所代表的短刀谷一干元老勢力,曾經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因為徐轅說,那時他們為林阡選好了洛家的女兒,而吟兒沒有身世配不上林阡那也不至于殺死吟兒啊。就算那陣子吟兒犯了很多渾、做了不少錯事,徐轅的種種理由也並不充分。

吟兒的潛意識突然提醒她,有一個至關重要的記憶她至今還沒想起來,就跟徐轅他們要殺死她的原因有關,似乎很重要,關乎她為何失憶……無奈那記憶,似乎還就是嘉泰元年林阡與隴岐兵鋒交戰于陳倉當時,吟兒確實是病入膏肓很難再有印象,或者,期間生了什麼傷心欲絕的事讓自己不願意記起……不,不會的,林阡他,竟也會讓她傷心欲絕?不可能……

正思慮,看游仗劍麾下的一干驍將,長刀大斧殺入金兵陣中,見人就砍,勇猛難當,而當中還有一個身形最是熟稔,從林阡入短刀谷的第一年就跟在林阡左右,隴右軍營里風七蕪也和他尋常見,雖不是重要將領,卻很有為將潛質,不出幾年,必是大材「鄧一飛……」吟兒月兌口而出這名字,這時榆中軍全已經重新佔據城關,吟兒正準備實現承諾繼續做人質,哪想到游仗劍身邊站著的某個人顫抖著道出一聲「盟主」,吟兒一驚回眸,才現那個人是林阡的謀士範遇。

「範……範遇!」吟兒又驚又喜,淚水卻登時在眼眶里打轉,環視四周,林阡卻還未出現。

「將軍和肖憶都在城南殺敵,就快,就快回來了!」範遇說,忍不住問,「盟主的記憶,真的已經恢復?!」

吟兒一怔,急忙點頭︰「……是。」是啊,恢復記憶之後,都不曾見到過林阡。這樣一說,其實和林阡的離別已經一年半之多。

「時候不早了,這里不是個說話的地方。範、鄧兩位將軍,還是先與盟主找個驛館敘舊。」游仗劍說。

「鄧將軍,據說黑山天陣,是你奮勇救主?」吟兒看鄧一飛佩刀上來英氣逼人,回想一年半前他還是個青澀少年,懷舊的話匣子就立刻打開來,一路上把幾個月都沒說的話全說了。

到驛館里,吟兒吃了這些天來第一次特別香的晚飯,範遇也將林阡這次如何破局的過程對吟兒和鄧一飛說明,提起林阡自毀人心的舉措,範遇和鄧一飛皆有嘆惋,吟兒卻搖頭,說若非如此,怎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一個最為安定的榆中。

「一個內憂外患、滿目瘡痍的定西,他是不會要的。」吟兒笑。別人不理解,她還不明白嗎,這場仗眼看著好像越野是最大贏家,事實上,這場仗陳鑄輸給了越野,越野敗給了軒轅,軒轅遷就了林阡,唯獨完全是按照林阡的想法來的,得到的這個定西局面,是林阡心里所設定的定西局面。現在的穩妥,是將來的保證。

「盟主說得不錯。」範遇點頭。一戰又一戰,陰謀復陽謀,不過是林阡宏圖中的一環。

「末將還有一點不解,主公根本知道軒轅九燁的企圖,那為何,他了解卻不顛覆、掌握卻不利用?」鄧一飛問。

「主公才不可能顛覆榆中、利用榆中,因為他心里,榆中就該是他的。」吟兒狂語。鄧一飛範遇皆怔。吟兒就是這麼覺得的,軒轅和林阡的最大區別,是他眼里只當那些人是棋子,林阡卻當那些人是麾下,終有一天都會臣服。事實上,這盤棋要怎麼下?雖然軒轅水平可能比林阡高,可地位宛然跟林阡不在一個等級上。

吃飽了就覺得特別乏,吟兒等林阡等到亥時前後,看他還沒回來于是倒頭就睡,剛合上眼覺得有點不妥,立馬回頭對紅櫻說︰「紅櫻,要是他來了,你叫醒我!」

「好。」紅櫻點頭。吟兒轉回去睡,剛合上眼又覺得不妥,立馬回頭︰「紅櫻,我就這副模樣,並不憔悴,臉色也好?」

紅櫻掩口偷笑︰「嗯!」吟兒轉回去睡,剛合上眼還覺得不妥,立馬回頭︰「紅櫻,我上次跟穆子滕要的方子,還在麼?」

「在。紅櫻收著呢。」紅櫻說。吟兒轉回去睡……以下省略一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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