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色很好,吟兒帶林阡出來賞景、散心。
白碌的戰役雖然還在僵持、營寨多半並沒有失去,但她瞧出林阡最近冥想的頻率高了不少,猜到形勢其實非常不利。雖然沈釗對戰勢確實貢獻卓越,但章邈畢竟只是越野的一個副手,如果飲恨刀不能打敗越野金刀,盟軍士氣顯然會一路下滑那很可能就必敗無疑,短期內別想翻身了,全體往葉碾城、小青杏撤吧。偏此刻越風還沒有攻取石峽灣、守著那里的田若凝不是個省油的燈;榆中和上梁的情況傳到耳里來,也很令吟兒擔心向清風軒轅九燁。
林阡這一路上滿腦子也都是越野的金刀在閃在晃。听吟兒說月色很好所以仰頭看月亮,結果一看就聯想到「月落烏啼」,繼而自然而然就又引向了越家金刀……越野啊越野,無處不在……
月落烏啼,越家金刀的第一式就是這個名稱,林阡在出道前也嘗試著練過,錯不了。那時候他武功雜糅看到好的就想學,拜師學藝的時候問落遠空能不能教他越野前輩的刀法,結果連落遠空都只能舞出個皮毛……堪稱學什麼像什麼的林阡,大約也就是越野的刀法沒學精。後來他為紅襖寨聯絡越野山寨之時,曾見過越野練刀指望偷師,才現自己是練不得它的內力的要求太高。
越家金刀講求外在壓力與內在張力兼具,所以習它的人臂力要奇大無窮、內功更加要威霸天下。功力之猛,才配得起刀招之絕。林阡達不到沈默、完顏力拔山那種生來臂力,也追不上徐轅、東方雨這等真實內功。休想學。
而很可能的是,越野他在內功外力之間達到了一個最妙的平衡,使之在練習越家金刀時得天獨厚。天下之大,獨越野一人能操縱越家金刀,反過來這金刀只有在他手里才到達巔峰。一如林阡之于飲恨,邪後之于青龍,黑山天陣之于淒風嶺……
未曾想,偏就是這樣的一家刀法,竟成為了飲恨刀的克星。
關系近的都知道林阡的固有內力極淺,雲霧山排名敗就敗在這樣的弱點,得到白氏長慶集的刀譜之後才得以參悟。在對抗勁敵之時,一般都是通過那刀法的氣勢駕馭飲恨刀、掘並借用其內在戰意……漸漸地,也能夠一邊戰斗一邊提升他自己的內功了、但畢竟起步太晚、頂多只到柳峻水準。
借用戰意,卻容易強招自損,容易走火入魔,容易事後內傷,容易氣力失調。多年來一直如此,青龍之血和萬雲斗法已經幫他改善了很多,對付一流高手們早已經綽綽有余越野他其實也不算一流高手,可他的越家金刀,卻能在對戰中途禁止林阡去借用戰意!何其意想不到!
所以,越野要跟林阡比的是最真實的內力,但就算林阡未從淵聲、洪瀚抒那里折損過,也未必及得上這個比他早練了幾十年還以逸待勞了這麼久的越野……
「好一個越野……以他最強來對我最弱,我怎可能不輸……」林阡走著走著,腳步下意識放慢了,無設防的情況下月兌口而出。
吟兒別著手走在他前面,這時轉過身來撅起嘴︰「越野越野,在你心里,越野比我都重要的?」
他愕然,啊了一聲,無語。
「吃醋啦!」吟兒哼了一聲,叉著腰不爽地看著他。
林阡一愣,哈哈大笑,趕緊不想越野了,上前幾步攥起吟兒的手。
「越野他,為何能禁止你去借用戰意?」換吟兒想越野了,「這種情況,以前從未生過。」睥睨起飲恨刀來,「不會是它小心眼又作了吧?!」
「不。不是飲恨刀的問題。」林阡皺眉,搖頭,「應是越野的刀法恰好干擾了我與飲恨刀之間的交流。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干擾了……」
「可這麼一來……你如何去借飲恨刀里的內力……」吟兒低頭沉思了片刻,無果。這些問題,不是談話就能談出來的,得實踐啊……
驀地巷尾黑影一閃,吟兒機警,厲聲喝道︰「什麼人!?」話聲剛落,林阡已帶她一同追了上去,那黑影身形十分瘦長,嗖一聲迅疾竄到屋頂上,再嗖嗖數下已躍過了一整條街的民宅,度之高堪稱如風,但給屋頂制造的混亂也可見一斑。
「身手一般好,可惜踫上了我。」那黑影剛要縱身躍下,卻見林阡一個空翻,輕巧落在他的前面。
「還有我!」那蒙面客趕緊要往後,後路卻被吟兒也封死了,吟兒笑盈盈的。
蒙面人明顯驚詫,卻不願束手就擒,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明晃晃地直沖吟兒而去,顯然是擇弱而攻氣煞了吟兒,吟兒雖然不是一流的高手了也好歹斗得過一般小毛賊吧!大怒拔劍,教你看看什麼叫劍聖!如此欺負了他十幾劍才罷休。
林阡放手沒管這場戰,只微笑在旁等著吟兒。
卻不算是一般小毛賊,下了屋頂審問時,才知這蒙面人來自越野山寨,是宋丞的手下。他這一落網,牽累得好一批同黨一起遭殃。
這些人,可算得上是「細作」?「饒……饒命!」「我的同黨有xx、xx、xxx,他們在……」「我……我們是奉,奉命前來,毀,毀藥……」
還沒審問,全都招了……
「奉誰的命?!」吟兒大怒。看她那麼凶神惡煞,有個敵兵緊張得牙齒都在響。
「你牙作什麼響!我還沒氣得牙癢癢呢!」吟兒一掌拍在他頭上。
「回……回盟主!是,是奉了寨……寨主的命……」那敵兵要哭了。
林阡冷冷看著這些人,心中唯一的希冀都沒有了。其實城里的藥一早就被銷毀,越野不知道闌珊的存在所以以為還有藥材存留。林阡一直在想,這個暗中害吟兒的人是誰。是誰,真的是越野……
「主公!有十九個,全都已經落網!」這時有士兵前來。
「不,不,有二十個……宋將軍是領頭的還沒算呢……」那敵兵哭著繼續招供,吟兒和林阡窘迫對視、啞然失笑。
「主公!沈鈞將軍在城門口又截住了一個!」好消息是一個接一個地來。
「把這些全都押回去。」林阡立即攜吟兒去城門口,他心忖沈鈞攔住的那個必是宋丞。果不其然,隔老遠听到風聲就能領會戰斗之勁,能教沈鈞如此費力的武功必然不低,何況,沈鈞還有個人多勢眾的優勢。
正前方有兩人兩騎激戰正酣,一為沈鈞,一個蒙面黑衣,十有**就是宋丞了,劍法自然純熟、快得風馳電騁,雖他是被沈鈞阻截,卻完全佔據主動,阡吟來時他便一直處于進攻,沈鈞大刀揮砍,乃是接一招、破一招,退而不敗,長此以往,不是辦法。吟兒沉吟︰「這宋丞的劍法倒是提醒了我,或許你可以從‘快’字上去對付越野。」
「怎麼?」林阡一听到越野就走了神,情不自禁把視線移回吟兒。
「當年你去刺殺辛棄疾時,為了掩飾你的身份,對我用過越家刀法。被我破了它。」吟兒得意地笑。
「是嗎?」阡一愣,「會不會是我故意輸了?」
「去!說正經的!」吟兒怒,「那時我是右手用一劍十式擾亂你視線,左手趁你眼花一掌拍你心口。」
「我的‘月落烏啼’,只是越野皮毛。」他搖頭。
「未必啊。听說越野有頭痛的頑疾,所以上次我在清水驛跟他打的時候,舞出來的劍法令他的頭痛癥作過。」吟兒憶,「用‘快’去對抗他,錯不了。」
林阡一驚,不得不聯想起吟兒獨自一人去挑戰越野的情景,越野,這個連他都必須慎重對待的強者,吟兒孤身深陷龍潭虎穴,曾是怎樣的彷徨無助……
「咦?怎麼了?」吟兒奇問。
「你說的對。我會嘗試。」林阡克制著心痛,鄭重點頭。
便此時听得眾兵將歡呼雀躍,原是沈鈞的刀格開了宋丞的劍、並趁勢割走宋丞的蒙面,阡吟循聲而看尚不及也為沈鈞喜悅,就看宋丞眼神一厲、左手袖中忽而撒出一大把銀針來、直打向沈鈞面門。
千鈞一林阡短刀即刻飛出、不由分說插入當中救局,沈鈞逃過一劫未曾受傷,只可惜戰馬受驚沒能攔住宋丞,竟被這末路凶徒給找了缺口撞圍而出,前一瞬眾人還只道他要束手就擒,一眨眼他竟沖出人群!
「那不是宋丞宋將軍嗎?!」「怎麼!是宋將軍!?」白碌軍兵全然震驚,包括沈鈞也心有余悸︰「怎麼?與我交鋒之人,當真是宋丞將軍?」一干人等,當時竟無人敢追。宋丞在定西的地位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