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險為夷,全歸功于這個重新威的吟兒當林阡原以為需要和赫連華岳再戰一場所以決定好搏命一擊,當赫連華岳也摩拳擦掌翹以待著將林阡繩之以法,吟兒的一手好劍法雖不在巔峰期但對付等閑綽綽有余!割草一般地、連打開她身邊十幾把鋼斧,精準無匹,凌厲至極,最重要的,是她將受了傷的阡帶出了重圍!赫連華岳緩過神來,急忙叫出一聲「追」,卻仍然慢了幾步。擲斧手們的幾步,是林阡吟兒的幾十步。
但因赫連軍出現破綻的這十幾擲斧手方位限制,阡吟的方向不得已只能是地宮的深處。再度往地宮的深處走,也預示著離人間越來越遠……
喊殺和追趕的腳步聲里,他二人默然凝視久矣、執手相顧久矣、情意交融久矣,忽然間林阡就爽朗地大笑了幾聲打破了靜謐。「盟王是沒嘗過被追殺的滋味怎的,竟這麼高興地笑?」吟兒看見他耳朵在動,笑問的同時不免納悶。
「我的吟兒,總是在我無意識的情況下,給我以最大的驚喜。」林阡由衷感嘆,「惜音劍的戰力,終有一天會復原。」吟兒面上微微一熱,信心十足嗯了一聲。
對話時楹聯群再度走完,兩人又來到「震驚一畫」旁,重新經過那大定四年的「前畫牆」,冥冥中,林阡仍能感到之前的那種不對勁︰不對勁,實在有很多地方,都存有蹊蹺和詭異……
走通了這段「前畫牆」後,重遇上「順反畫圈」,然後,會是那段二十年來空空如也的「後畫牆」,最後將是書刻、石柱和地下河。別說林阡了,連吟兒都對這條路駕輕就熟。通過畫圈時,吟兒听後面人聲漸近,深知赫連軍已然追趕上來,所以準備帶著林阡從畫底下直接鑽過去了事,林阡看她彎腰就知道她要做什麼,趕緊拉住她衣袖制止。
「怎麼?」吟兒不解。林阡指著畫軸底下遍地繚繞的白霧,憑他一貫的經驗他知道這是毒瘴︰「不能鑽過去下面是瘴氣。」
「啊?」吟兒一怔,會意,「這麼說,只能沿著畫圈走了?」
「不錯。甚至不能刺破了這些畫,個中必定藏毒或機關。」林阡點頭。柳月會這麼設計,他已經見怪不怪。
「這倒是,娘真是個不省心的!」吟兒琢磨著,「娘既規定了我們必須沿著畫走,會否這畫圈本身就嵌著陣法?否則規定何用?」
林阡一凜,是啊,這條被柳月限死、只能沿著畫圈的軌跡走的路,難道軌跡本身就嵌著陣法!否則規定何用?!
柳月要防的第一類人是粗心的、看見畫就想刺破、或者圖個省事從畫軸下鑽過去的……這一類人,通常活不了;但她要對付的第二類人,則是謹慎的,不會陷在第一類陷阱里的,如吟兒所說,這看來是個「畫陣」啊。
但奇怪的是,之前阡吟來回走過了兩次這個畫圈,這已經是第三次入內了,沒被這個畫圈耽誤過時間或性命,這看來也根本不是個畫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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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阡當時心里就堵了,明明覺得不對勁,卻說不出哪里不對勁。畫圈里,兩側的墨寶次序從始至終沒有變化過、使他確定不可能走錯路。錯不了,這地方總共就一條路……等等
陡然間一個非常大的疑點闖入林阡心田︰這地方總共就一條路,為什麼他倆在往回走的時候,金兵金將會從他們的背後出現?除非金人們是事先在里面的,但他們不可能預知阡吟會來此地、如何會來這里守株待兔?況且阡吟適才進到最里面也沒看見他們的存在,他們這些人根本是後到的……但他們既然是後到,不該和折返的阡吟迎面撞上嗎?怎麼會沒有相遇、反而從後面冒出來了!?
這個疑點,因為秦獅向來神出鬼沒所以林阡起先是沒管它的,現在回想,卻連赫連華岳及其到場的軍兵也是他們無一例外,第一時間全都是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他們來得這麼快,看樣子並沒有在迷宮里鬼打牆過,而和阡吟一樣屬于折返!
除非,地宮里存在兩條路線……
但,楹聯群的出口就是震驚一畫,掀開那畫就是這秘密山洞,前畫牆的石壁堅實,沒有空虛徑的存在,唯一的變數,只可能是這處畫圈,這個比較寬敞卻霧氣繚繞的地界。然而,這些金兵金將在十二元神的帶領下,沒可能由畫底下直接鑽,更出于對完顏永璉的敬畏而不敢傷害字畫,所以,他們也必然會跟阡吟一樣,走了這唯一一條被限死的路線。
既然只有一條路線,問題就又繞回來了︰不同時間出的兩隊人,由同一個起點走同一路線,怎樣才能還沒相遇過呢前隊就被後隊從終點過來給追上了?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錯。林阡心中反復糾結的還有另一點︰楹聯群里,何以會存在八卦兩儀陣?他記得半夜前他和吟兒路過時根本沒有!!半夜之後,怎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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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阡正自擾心,忽而步過快、幾近一個踉蹌跌朝前,所幸有吟兒給他撐著,當他正慶幸沒有一時手錯去抓畫扯動它們時,突然腦海中劃過一道靈光原來如此!
確實他的路沒有走錯,按著來時路的逆序走回頭路怎可能走錯?但這條不是普通的路啊,它是由畫排成的,它會動,會一幅帶著一幅地移動,將從局部傳遞整體,量變引質變……
「路線沒有錯,但路錯了路自己會動!會扭曲……所以,它對應的入口,變了……」林阡倒吸一口涼氣。
吟兒一愣,起先還沒听懂︰「這……什麼跟什麼?」
「吟兒,我們上當了。我們適才走的不是回頭路,而是……另一條一模一樣的。」林阡恍然。
順反畫圈里的畫,它們是晾在空中的,上面封頂,下面瘴氣,互為前後左右。身在此山中的人,很可能心思全被畫吸引了,有誰能察覺這些畫正在做一個微弱的側移?當阡吟從畫圈的入口歷經了成百上千幅字畫走到出口,怎能想到,此時入口接通的,已不再是他們來時的那段「前畫牆」,而是……另一個排布近乎一致的、精心偽造的、也是「前畫牆」?!
是了,因為柳月完顏永璉相識之前,彼此的畫作都算高產,所以「前畫牆」內成千上萬張圖,有許多水平都差不離風格也重復單調簡一,林阡以為這是繁瑣,此刻才現,這不過是柳月布局里的一環。柳月利用兩個一模一樣的前畫牆在騙他們,讓他們從出口再回到入口走進假世界時,誤以為這個他們實際第一次來的地方、還是他們來時的那一處,而不幸的是,他們走的並不是回頭路,從這里開始就已經錯了。
沿著這個假的前畫牆往下走,當然越走越錯。什麼震驚一畫,什麼農舍梯田,什麼楹聯群,它們全都不是來時的那一些,而是,跟來時外表相同、對稱擺設、卻暗藏機關陷阱、可以置人于死地的絕路!阡吟一直以為,他倆在走回頭路、他倆離真實世界越來越近了,不,越來越遠……!他們實際走入了一個夢鏡!
畫牆的意義、迷宮的內涵、柳月的企圖,這一刻也再清晰不過,楹聯群里,所謂迷宮不過是個障眼法,其終極的用意,不過是讓林阡這種謹慎行事的人,相信了自己謹慎得到的判斷,確定自己沒有走錯路。越堅信,就迷失得越快。兩個相同楹聯群的構建,哪怕縮略到一個細節,柳月也做得非常完美,幾乎看不出任何破綻。
林阡把這些告訴吟兒,吟兒不解地問他︰「娘何以算計到了你不會自己留記號、你不會動她的這些細節?」
沒錯,柳月算計到了阡不會動她的細節、阡不會自己留記號,因為細作的第一要點,就是盡量不動任何一件事物免得危險,也盡量保留原狀裝作自己根本沒有來過……別忘了,柳月當年最要防的,就是她的同行,細作!
所以,今時今日,柳月只害兩類人的陣法,正巧針對了林阡和吟兒,天意何其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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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說的,原來這地下,有兩個楹聯群,兩個震驚一畫,兩道前畫牆……畫陣的入口先接通著真實世界,待我們進來後,它開始朝假世界移,所以我們從進入這個畫圈的時候,就已經上了娘的當了……」吟兒隱隱約約懂了。
畫陣開啟的前提很可能就是,一個人或一群人進入。因此,在阡吟都誤入假世界後,畫陣的入口會轉回到真(世)界去,以供下一個或下一群人中計。換句話說,如果有人剛入畫陣還沒進假世界,那這陣法的入口,便還連接著假世界,直等到他們進去為止,而這時從真(世)界來的一群人,只會面對著遍地白霧束手無策,暫時無法進入。
「只有當入陣的人全都按著你娘的意思進了假世界里,入口才會重新轉回去。」林阡道。
那麼這畫陣,是存心設置得讓人回不去的,因為只要你進入了這畫陣,畫陣就只能跟假世界接軌。你若賴著不進假世界去,那畫陣就永遠不會移向真實世界。
「意思是說,我們進了這陣法,就出不去了……」吟兒點頭,嘆了一聲,眼眸里閃著一絲智慧,「不過,只要我們再也不進假世界里去,那麼畫陣的入口永遠對準的是假世界真(世)界更多的敵人們就無論如何也進不來?!」
「沒錯。」林阡笑而點頭,「孺子可教也。」
「說白了,也就是秦獅和赫連華岳這些人,陪我們一並老死這里。」吟兒一笑。
「不止他們。後畫牆里必然還有另一群。」林阡指著畫圈的出口說。
「怎麼?」
「因為我們回來的時候畫陣接通著假世界,就意味著有一群人剛進畫陣還沒折返,他們一定就在後畫牆里。」林阡說,吟兒想了片刻,會意,笑︰「前有絕路,後有追兵。妙哉。」
「那麼聰穎厲害的母親,可想過她有個視凶險為無物的女兒。」他與她相互攙扶行到出口、後畫牆近在咫尺,殺氣也等待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