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當然知道,于是我看著你偷偷把玉澤抱去換了這孽種回來,你們做得出手,我也換得回來!」柳湘冷笑,語氣中盡皆寒烈,「玉澤是我的孩子,豈能容你倆算計!」
「我……你……」藍至梁情知理虧,無話可說,「可是,玉澤身上的寒?……她竟沒有現?!」
「姐夫,你可能有一點忽略了,玉澤身上寒,這孽種,在中火毒之前,是不是也體寒?」柳湘笑時,對一切都了如指掌。藍至梁一愣,無言以對。
「我把這孽種又換回來,騙過了臨死前的姐姐,騙過了你這從來不關心玉澤的爹,卻顯然騙不過完顏永璉。其實姐姐死了以後,完顏永璉一直在找暮煙,他那麼厲害的人,在找女兒的過程里不可能沒找過玉澤,玉澤到底是不是暮煙,他早幫你判定了。」柳湘笑說,藍至梁心服口服︰「然而,玉澤怎會也是體寒?明明跟換前不一樣……」
「姐姐寒毒真是不輕,玉澤只跟她接觸了半夜,抱回來時便冷。長期在她身邊的這孽種,也是一樣,體性可謂極寒。那時姐姐病入膏肓,那天更是連神智都不算清楚,竟沒有意識到孩子又被我換走了,還想給這孽種制造假證據,所以竟那般狠心地,秋冬季節,把這孽種浸在冰水里……差一點,我的玉澤,就被她這樣虐待……」柳湘毛骨悚然的語氣,「她這種惡毒心腸的女人,萬萬沒想到,她虐的是她自己的親生骨肉吧。哈哈,一轉身,她就交給雲藍去了,我也不會罷休,夜長夢多,該做的事立即就做。」
「圍攻宋軍,原是你引去的!」藍至梁又驚又怒。吟兒微微醒轉,听出個一二來,才知自己幼時為何忌水,想必是柳月臨死前神志不清、急于求成,若當時在柳月手里的真是玉澤,恐怕早已夭折,吟兒命大,才活下來。
「是我引又怎樣!她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何必還留在這世上,多一刻便多害一個人!」柳湘惡笑,淚流不止,「她……恩將仇報啊!我們救了她那麼多次,她卻來謀算我的玉澤!」
「爹,娘……我,不想再听了。」藍玉泓听到這里已是崩潰,捂住雙耳便要離開。藍至梁和柳湘,卻有哪個還在意她。她本來就不受到父母的重視,父親重視玉澤,因為以為那是暮煙,母親重視玉澤,因為那是失而復得的孩子,更是母親打敗柳月的工具!
是的,玉澤是柳湘打敗柳月之女暮煙的工具,所以,從小要以公主那樣的規矩來教
「上天總算待我不薄,我樣樣都輸給了姐姐,卻有一樣,姐姐比不上我,那就是玉澤。長大後的玉澤,美貌才干,樣樣都強過這孽種。」無視藍玉泓,柳湘仍在說。
「你早就猜到,林念昔就是暮煙……」藍至梁早已崩潰。
「你我與林楚江雲藍一樣,心照不宣。」柳湘笑,「然而,‘三足鼎立’那種虛名,抵得上‘天下第一美女’的實餃?」
「她與玉澤,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藍至梁攥緊拳。
「她樣樣都比不過玉澤,但是她卻有林阡。」柳湘搖頭,「姐姐真會算計,姐姐要的人,我也一定要。姐姐要完成的任何計劃,我都要一一去破壞!」
「所以……你慫恿玉涵他……偷飲恨刀?!」藍至梁一愣。
「難道憑玉涵的才智,可以練飲恨刀?」柳湘笑,「我只是讓他,把惜音劍的丈夫引來……我只是讓他,幫他妹妹把林阡搶來……玉澤這般的美貌,哪個男人看見了不心動,林阡被她鎖在我們藍家,林念昔便連男人也輸了。」
「哈哈。」藍至梁也笑起來,「雖然此林阡非彼林阡,說到底你卻也達成了心願。」
「達成心願了,可那幾年,我一直不知道,這個林念昔為何偏偏不現身,原是藏在鳳簫吟的身份之後。」柳湘嘆道,「直到饒鳳關再次遇見她……她與姐姐的眼楮嘴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那時我說她是姐姐的孩子,你卻次次反駁說不是。」
「你明明知道為什麼我反駁,你卻當笑話一樣看。」藍至梁捂住鮮血橫流的肩,冷道。
「可是,饒鳳關,我才知道,玉澤可能輸了啊。」柳湘眼中露出凶狠,「我怎能見到玉澤失落……怎能見到玉涵那個不成器的東西,居然要掐死我的玉澤……」
「玉涵他……是你殺的……?」藍至梁一驚更甚,他以為柳湘是失手錯殺。
「本來就是我殺的,不過不是錯殺。」柳湘冷冷道,「我是惱羞成怒,恨鐵不成鋼,失去理智說砸就砸死了他!」哀嘆一聲,淚已流落,「可他,到底是我的親生骨肉啊……我要給他報仇,我要報仇!」
「于是在興州城,你裝瘋賣傻,將我的身世故意告訴我。」吟兒冷笑,說。這時藍玉泓已經走了,誰都沒有注意她何時離開。
「徐轅來見我二人時,我預料到你會偷听,是以不惜詆毀捏造,用盡了毒辣之詞。」柳湘說,「卻萬萬不曾想到,你和你娘一樣,數典忘祖到恬不知恥明明知道身世,竟還想著反逆!」
吟兒只听,不曾回應,她的淡定,對比出柳湘癲狂。
「所以,前幾天,你哭著求我一定要去見玉澤……也是讓我不能見到她……」藍至梁哀道,這才想起來。
「是啊,姐夫,湘兒做什麼事都是有原因的。」她柔聲,「玉澤才最要緊,她算什麼。」
「你……你這可怕至極的女人!」藍至梁氣急。
卻就在這時,一股嗆人的濃煙溢進洞穴中來,柳湘藍至梁吟兒事先都不曾察覺,洞中少了一個人。
察覺之時,已然晚矣,除了本身就被鎖著的吟兒之外,柳湘藍至梁全然雙腿一軟,倒在地上,藍玉泓,她向南弦學來的烈性寒毒,南弦也只敢放一縷,她竟燒了一堆,顯然已經把他們的活路都封死了。
「玉泓,玉泓,回來!」柳湘大驚,急忙站起身來想把玉泓叫回,卻一時吸入毒氣更多,嗆得連連咳嗽還帶血。
「有其母必有其女。」吟兒笑嘆了一句,承接柳湘的上一句話,「做什麼事都是有原因,卻從來都只做毫無意義的事。」
柳湘一面掙扎,一面試圖推開那些正自冒煙的毒氣,听得這話,冷笑斷續︰「孽種,我倒是能逃出去,你被鎖著,如何不悶死。」
藍至梁見吟兒果然被鎖,毫不猶豫拔刀砍上去,然而錚一聲剛敲在那鎖上,雖然有了一絲微弱的效果,卻觸動了鎖鏈連著的機關而刷一聲響,不及呼吸,不及眨眼,身後一箭,已猛然扎在自己背上。
「藍大俠!」吟兒大驚,呆呆看著藍至梁倒在身前,不刻,他卻又強撐著站了起來。
「姐夫,這是湘兒對你的懲罰。」柳湘微笑,轉頭,「誰讓你,始終都沒忘記姐姐。」說罷走到牆角,似要拉開下一個機關,「不過,我真不想姐夫受罪,還是選擇讓這孽種消失吧!」眼神一狠,就要開啟,藍至梁看得清清楚楚,這機關一開,吟兒就不是這樣舒服地躺著了,而是被這纏了她一身的鎖鏈……五馬分尸。
「我真的沒有忘記你姐姐嗎?」藍至梁閉上雙眼,問。
「什麼。」柳湘動作略有遲疑。
「那為何,我不將我所認為的真暮煙送回給完顏永璉?」
「玉泓已經說了原因,因為你不想見到完顏永璉幸福。」柳湘咬牙。
「你錯了。全都是因為你。」藍至梁嘆了一聲,「當年你體弱多病,姐姐走後不久,你幾乎跟著一起,所幸揀了一條命,日日夜夜都問玉澤在哪里,見不到那孩子半刻,都像失了魂一樣……我,于心不忍,怎敢把孩子送還完顏永璉……」
「那是我對你用了心機,若你連那都做不到,才會使我生無可戀。」柳湘心忽然一軟。
「等玉澤長大了些,你們母女感情更好,我就更加舍不得傷害你。當時我把孩子掉包,已經很對你不起,心想不如讓這兩個孩子,都無憂無慮地長大……都活著就好,何必擔那個復仇大計。姐姐臨死時思想偏激了,冤冤相報何時了,活著的人才最重要。」藍至梁含淚說,「湘兒,我是為了你,才悖逆了姐姐……」
柳湘眼中霎時噙淚,一時早忘了開啟那機關,卻在這一瞬間,藍至梁拔出背上長箭,用力往她的方向甩了過去。
一聲巨響,柳湘來不及反應,便被這一箭穿胸而過,身子歪了歪,應聲而倒。
「你……你說的,都是假的……」柳湘一邊流淚,一邊落血,話音未落,便已咽氣。藍至梁狠心不答,強撐站起,又一刀劈向吟兒鎖鏈,只是這一刀下去,雖然吟兒的鎖鏈又裂開少許,他背上卻又再度中了一箭……其實他完全可以不用站起來砍,可是那樣一來,箭就會射到吟兒的位置……這其實就是個游戲而已,救人者是要自己的命,還是為了救人不惜犧牲自己。
隨著鎖鏈的越來越松和藍至梁背上的箭漸次增加,吟兒霎時視線模糊︰「藍大俠……」
「快,快走……」藍至梁終于幫她解開了鎖鏈,這才察覺背後不知幾十箭了,倒在血泊里,慈愛看著她,「我欠你娘的……」他當年,目睹了柳月也是這樣被萬箭穿心,如今可救吟兒一命,倒也算償了夙願。
「藍大俠,適才說的,不全是假的,是嗎。」吟兒問。
藍至梁回看一眼柳湘的尸體,笑︰「是真是假,又有什麼所謂,這一生一世,總算是盡了……」柔聲對吟兒道,「盟主,事不宜遲……雖你身上有火毒,也不會克得了這寒煙幾時,林阡他,應該也在附近了……」
吟兒心一顫,雖才過了幾天而已,覺得有好幾輩子沒見到他了,沒錯,林阡,為了林阡,怎麼說也要走出去!
出這條迷宮的路,吟兒只能暫且求助于自己的記憶力,當下毫不猶豫,放下藍至梁的尸身,帶著小牛犢一起,艱難沖開這越燒越烈的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