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林阡拗不過吟兒,答應帶她一起回去、暫且安置天驕身邊;而逐浪、邪後與陳旭三人,則留在濟南府協助孫邦佐。當天傍晚,宋賢最先動身往泰安去了,阡吟啟程離開之前,卻要先送另一群人走正是那些不打不相識的河北兄弟。無論角色是送行或離開,征人的命中原都該習慣。
追溯大崮山之戰金軍大敗,因束鹿三兄弟口中那個殺了他們百余弟兄的「完顏永璉的手下」正是尹若儒,是以他們在得勝凱旋後都覺大仇得報、快意人心、不虛此行。一干人等,全都是斗志高漲,意氣風,笑逐顏開。馮天羽再不像來時那般抑郁,周元兒信心也添了良多,魚張二雖說掛了彩卻是豪氣未減,一邊在那說笑一邊把受傷的膀子左右甩。
不過,他三兄弟畢竟是河北義軍主心骨,總不至于一直呆在山東,完成任務之後,是到該回去的時候了,魚張二等人皆有責任擔負,是以收拾行裝不曾耽擱,但魚張二那三個妹妹,卻都沒準備回去甚至,這次都沒見她們回濟南。
「三位妹妹呢?」吟兒一直就很納悶。
「女生外向!」魚張二一副「甭提了」的表情,顯然,她們是為了某英俊的柳將軍留在了泰安!
「啊……」吟兒無語。定是那大妹起的頭,這該怎麼辦才好!
「盟王,此番大仇得報,全賴盟王指點迷津、給予機會。弟兄們都是感激不盡。」臨別道旁,馮天羽由衷感謝。周元兒亦對林阡不舍︰「是啊!若是盟王有什麼吩咐,盡管開口,弟兄們只要力所能及,定當萬死不辭!」
「到還真有一事相求。」林阡懇切說。
「盟王請說。」周元兒欣喜道。
「弟兄們若有去山西分舵的,可否幫我打听一個姓胡名?的老軍醫?他曾是太行義軍中人,不知何故音訊渺然。」林阡說。雖然他已有茶翁,但他想,能再有胡?救吟兒,更加保險。
「胡??」馮天羽一震,明顯知情。
林阡一喜︰「馮兄知道此人?」
「此人我听父輩講過,當年太行義軍傾覆,就是拜他所賜。」馮天羽面帶一絲鄙夷之色。
「什麼?」阡吟皆是一驚,完全意料之外。醫者懸壺濟世,怎會傾覆義軍?
「自山東耿京傾覆之後的十幾年,山西義軍便一直起伏不定,若非抗金聯盟支撐,幾乎不能維持,偏就在那衰落之時,遭遇了完顏永璉的崛起。」馮天羽說,吟兒凝神听,林阡也明白,完顏永璉的崛起時代,短刀谷官軍義軍內斗,抗金聯盟根本沒心力再支持他們。
「在完顏永璉打擊之下,不出幾個月,義軍便一敗涂地,但當時,僅僅是敗而已,不至于傾覆。哪想到有人雪上加霜……」馮天羽忿忿說,「醫者怎有那樣的狠心,難財、以次充好倒也見慣……胡?他,竟然在傷病的藥材里下毒!真相大白才清楚,胡?是為了研究寒毒,不惜以他的病人試驗,以期達到更強。」
吟兒听得心驚膽寒亦義憤填膺︰「難道一個人的成功,需要如此的不擇手段!」她听林阡對她說起過胡?可以救她,但如果是這種人,她不屑去求醫!
「是怎樣才真相大白?」林阡續問。
「終于有無辜病致死,查出是河朔無影派的‘寒徹之毒’,河朔無影派,胡?便是出自其中,他平日亦精通寒藥,鑽研半生了。」馮天羽說,「翌日他便私逃,自是做賊心虛,當時北方義軍義憤者眾,追緝他的高手良多。但沒有人能將他捉拿歸案。」
然而在林阡這里,這絕對還不能鐵板釘釘,但當時氣息奄奄的山西義軍,顯然跟吟兒一樣一听說就沖昏了頭腦,繼而把矛頭全都對準了胡?。
「河朔無影派……啊,陵兒的娘親,胡蝶。」吟兒想了起來,隨刻黯然,「還有,還有東方蜮兒,也是無影派的……」對,攝魂斬的傳人,需要具備的條件就是名字里帶個蟲旁。胡?、胡蝶和蜮兒,很明顯一脈相承。
林阡心念一動,想的卻是另一回事「當時北方義軍義憤者眾,追緝他的高手良多」……
山西義軍傾覆時,吟兒的師父紀景,身在同氣連枝的河北義軍,極可能武功高強被推舉為殺胡?的總盟。紀景當時的武功和名望,應是北方義軍里屈一指的。
那麼,紀景殺胡??紀景殺錯人?所以,紀景後來查清了真相、明白自己誤殺了好人?繼而,痛悔、含恨、再也沒有回到河北,一個人避居在了三清山上,游戲形式地組建了一個「江西八怪」,沒有傳過他們任何武功,只教他們怎麼偷盜,但明明沒有忘記過灌輸抗金為什麼一個人很想做一件事卻避開不做,不就是因為他先前做錯了事無顏面對嗎!林阡知道,自己想的這個可能性,順風順水地成立。
紀景的這一心結,直到他死都沒有解開,他臨死前一直不忘對吟兒強調說,不要報仇,不要報仇,這是師父欠給那女孩的,欠那女孩父愛親情。紀景死在寒徹之毒,死在胡?的後人手里,或許他是帶著欣慰和解月兌的……
林阡瞬間徹悟︰胡?可能真的死了,但是胡?有後人,他的後人,正是吟兒的大仇胡弄玉!把這些線索拉在一起,有大半的可能就是真相!
「其實仔細想來,證據不足,有些武斷。」這時,吟兒靜下心來想了想,也說胡?害人證據不足。
「亦不盡然。前人不會比我們糊涂,是非恩怨,都已過去了二十多年,當年的證據,後人誰拿得出全部。」馮天羽搖頭。
「馮兄說的是。」林阡回神,听得這句,大為贊許,「三位兄弟,今後去河北展義軍,可否听林某一個忠告?」三人都點頭,林阡續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在你三人身上最是顯著,然而,你三人雖性子各異,卻都有報仇心切的時候,反而失去了一貫的水準。所以切記,稍安勿躁,最忌一時沖動、走上極端。」
「多謝盟王。」周元兒露出笑來,「我弟兄三人,確都有意氣用事的毛病,今後定會注意。」
「哈哈,那天真不該打得太凶,給盟王留這麼個差印象!」魚張二大笑著說。
馮天羽邊听邊點頭,字字銘記于心。
?
束鹿兄弟走後,阡吟又留了一宿,天亮離開逐浪等人,而與茶翁、茵子結伴同行。
茵子那小丫頭,昨天一听說阡吟要回泰安去,不知怎的很不開心,一個下午而已,哭得眼楮都紅腫了。小孩子怕是都這樣,跟一個人親近慣了,要分開就舍不得。哪想到,晚上林阡他們議完事後,茶翁竟帶她來找林阡,說願與他一並去泰安救人,茵子原還在哭呢忽而就破涕為笑,直拍手說好啊好啊、今早更是抱著水赤練緊緊挨著吟兒坐一起。
「來的時候是一男一女一個老車夫,回去路上憑空多了個女兒。」這時林阡笑著轉頭,看馬車中極為投緣的吟兒和茵子。
「茵子很喜歡鳳姑娘。」茶翁也轉頭看了一眼,流露出一些憐憫之色,「遙想當年,我與茵子的爺爺,還有鳳姑娘的師父,也都是交誼頗深的。唉,一轉眼,已這麼多年……」
林阡一怔,冥冥之中似有什麼在牽引著,當吟兒在佛山南崖道出一句「北苑茶」的時候,其實就說明了紀景和茶翁有一樣愛好,地域相近,氣質相仿,盡是風流人物,當然可能交往,如今茶翁親口提到,關系更是非常微妙茶翁的師門,因斗茶而與紀景交,因醫藥而與張從正交,又因寒毒而與胡?交,完全是近來所有故事的核心。
「前輩,恕在下唐突。茵子的爺爺,究竟所犯何罪,為何要自盡?是否與紀景、胡?皆有相關?」林阡問。茶翁肩頭微微一顫︰「不得不說,林少俠的洞察力,實在乎常人。我原只想透露一,林少俠卻能推知二。」
「慚愧。對于這件事,晚輩倒非靠洞察或推知,大部分都是憑直覺了。」林阡搖頭。也許是近來听見的很多故事都有交匯吧,竟然被自己給蒙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