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風煙路 第983章 殺氣如麻

作者 ︰ 林阡

束乾坤,青州之戰曾是宋賢手下敗將,這未必說明宋賢實力就強于他,只能怪那夜他的盲點恰好遇上了宋賢的強項。何況高手之間,勝敗本是輪流轉……

然而,宋賢才將眼前槍挑開、轉身急急回應他時,仍是略微遲了半刻。眉心處強風猛灌,眼看要血濺當場,幸得身左刀行及時,給他把這一劍磕了回去。這般默契,不是飲恨刀又是哪個。

驚險卻未過去,林阡這一分身,那邊猖獗起來就是三劍齊,趁他沒手,三路並行。宋賢緩得一緩精力已復,即刻移步劍行如飛、以一打三舉手之勞。兄弟二人,需說個謝字?相顧一笑,林阡暫且接下束乾坤,宋賢則攬來林阡前一刻對手,刀劍齊移位,相錯而不亂,刀經過劍的流水潺潺,劍行過刀的萬壑千岩,便一個他倆把握的大好江山,這一刻再續前戰、當以酒佐!

磅礡與秀逸,氣勢與內涵,暢達來回,貫通始末。不過是三十回合,林楊之前後俱被掃清,左右盡遭排宕,除卻乾坤劍外,盡數斷刀殘槍。再這麼接下去,束乾坤自然不支,幸而還有些散兵游勇,時不時地湊上來幫幾招,可這哪夠!

眼見著幾乎被楊宋賢一劍鎖喉而林阡根本就不需出力,束乾坤禍不單行劍竟月兌手……大勢已去,命懸一線,身後,好像有副將要來救,但束乾坤心知那人運再多的力氣都救不了!閉緊雙眼,攥了一手的汗,唉,能死在楊宋賢手上,也不枉我束乾坤此生了!

說時遲那時快,便听一聲迸裂之響,自背後貫徹耳膜,束乾坤還未及知道怎麼回事,便覺自己肩後像被開了個洞,筋脈中僅余的氣力,也循著傷口被通過的颶風吸附……來不及倒地,來不及動彈,那人力如此之快,如此之激,到場伊始就吞噬了場內一切可吞之氣,才不管你是人是馬,是草是樹,是活是死……

「師父……」束乾坤一喜,知是邵鴻淵來了,人未到,刀氣先行,乃是先穿了身後副將擋路的軀殼、再透過束乾坤的肩胛直掃楊宋賢去,所幸束乾坤還不是致命之傷,然而一剎那整個身體也是動不了了,身後副將,原是要救束乾坤的,此刻軀殼被刀氣中分,被邵鴻淵劈了一地是血。這些不過都是刀氣經行、掠奪、拖帶之處罷了,而刀氣的終點楊宋賢呢……

束乾坤心一顫急忙去看,他是那麼不希望楊宋賢死,有那麼短短的一個瞬間他真覺得楊宋賢會死,是以差點忘了自己肩胛的疼楚。直到思緒回暖,才現眼前戰局不曾定格,還好,還好戰斗持續了下去,進退間,起承間,騰挪間,三個身影,沸騰的刀鋒劍芒……束乾坤看著適才明明已經收刀的林阡,猜出個一二來,林阡他,一直在等邵鴻淵來,邵鴻淵到場則飲恨刀出鞘,助楊宋賢擊碎這罡風煞氣,其輕重了然、膽魄無雙也。

是啊,林阡心里一定早就清楚,束乾坤原該也想到的邵鴻淵怎可能不來打他,無論為戰,抑或為武,他林阡都是核心……

邵鴻淵的刀太快,快得撕裂等閑的身體跟撕紙一樣,而那副將唯一完整的頭顱,這麼久了,還在束乾坤腳邊不停轉著。太快,所以,太殘忍了……束乾坤都不忍再看。據說師父入高手堂後一度為官,後來卻辭了沒做,原因只怕就在這里,他也不是喜歡殺人,但是噬氣經就是這樣。邵鴻淵原也不在意官職,說,他不要名,也不要利,只要那人賞識。那人,完顏永璉一個人罷了!話說回來,王爺雖不認可他的人品氣性,卻還就真認可他的武功高強……

能不認可嗎?猛虎長蛇,殺人如麻!

他一降身,刀氣頻出,黃塵白骨,熟視無睹。燒字訣,不止說他內功噬氣,更是指他刀勢凶猛。這樣的度,除了百步穿楊的徐轅、戰不換氣的林美材之外,怕無人能捉得住。

這樣的人,誰是他對手,誰注定勾起觀者忐忑。

不過,林阡楊宋賢除外。

劍出影分散,刀擊魂聚攢,浪激天清,酒意詩情。邵鴻淵的度,一個人當然捉不住,但兩個人可以。

刀劍合璧,一個是霜降塞上、黃沙古道,一個是江南小橋、流水人家,同凝青史之厚重,共銘亂世之華章,不是每個人,這一生都能得到這樣一個兄弟。邵鴻淵,以前有,被自己殺了。或者說,是被私心殺了……邵鴻淵應沒有觸動了吧,但那些積塵往事,再怎樣去模糊,終還是生過,在一個相似的場景里展現,怎能不驚心動魄……

然而,邵鴻淵心情雖繁復,實力,卻未減。

白光堆疊,起滅不絕,片刻就刀刀劍劍三十來回,劈戳滾碾擋攔,時刻不容氣喘。平日誰也看不見邵鴻淵的招,因為太快太連環,聲聲嘆,林楊二人穿掠其間竟能斷。不止能斷,更能戰!

便听那激響一陣陣,如開弓,如奏弦,覺橫掃千軍;便看那強光一出出,如電轉,如瀑湍,感眼花繚亂。

亂葉不停風滾滾,狂瀾既倒浪滔滔。庭樹不知己死,泥瓦不知己月兌,燭火不知己落,光陰不知己破。

毒煙散盡,其實丑時未到,卻似爭戰久矣,大院里火光照耀如白晝,亦或者,是此刀劍之殺亮極。無論金兵或家丁,無不屏息凝神,不敢走也不願走,不知是眷戀這交戈之音,還是沉溺這刀光劍影。

「青龍出水」,「舉火燒天」,「怒蛟翻身」,那些束乾坤耳熟能詳卻始終練不到師父三成的絕招,接二連三被飲恨刀和潺絲劍合力化解、聯手推翻。束乾坤早已瞠目結舌,先前對楊宋賢那略微的擔心早就九霄雲外,這才知此戰絕不是邵鴻淵的個人表演!

不過,林楊度雖及得上他,內力之爭卻只能勉強與他相當,畢竟他的噬氣經名不虛傳。便在這刀劍交鋒之間隙,三人真力也在不斷對決。隨著那一陣陣轟然巨響,每一道光圈的較量,都蘊含林、楊、邵各自的內力拼斗,然而,畢竟不可能每次都出全力也一定出不到全力,是以林楊二人的氣力是一次次出手又一次次被邵鴻淵噬盡、燒完,總是比邵鴻淵的功力要弱那麼一籌……

所幸他二人刀法劍法皆是一流,才與這邵鴻淵持平了極久。卻萬料不到這關鍵時刻,楊宋賢剛接完一劍忽然眼前一黑,手一瞬間便麻木,暗叫不好,定是適才被人下的黑手,他知道手背上肯定是被什麼扎了,可也不希望現在這麼火燒眉毛的時候……

跟百里飄雲一樣,被染毒的暗箭刺傷,宋賢雖極盡所能支持,撐得半刻卻幾近月兌力,潺絲劍也漸漸握不住了,林阡現他的異常,當下擋在他身前將他負到背上,單手再接了邵鴻淵幾刀,那幾刀卻已相當吃力,還不得不放慢度。

「將軍!宋匪大勢已去!」便即這時,束乾坤的親兵前來報信,與此同時鳴鏑音里,也傳出同樣險情,楊鞍吳越,只怕遭遇的和宋賢一樣,被紅襖寨的舊日兄弟,在背後灑了一堆的毒粉,可嘆山東此地,到處都有盟軍諸將的軟肋,親情,兄弟情,戰友情……

毀毒之行失敗,無法全身而退,眼看著所有劣勢林阡都佔滿,邵鴻淵忍不住狂笑一聲︰「好一個林阡,沒被黃摑拖住腳、沒被煙幕騙過去,竟還妄想拋開大局先拿下這里,這膽略,著實出乎意料得很。哼,不過膽子大可真不是件好事!你們膽敢潛進來,就等著被一網打盡!」

「勝南,你……放下我,先走……」宋賢努力睜開眼,看見林阡的手腕已有血跡,也感覺出他氣力開始不濟。如若不是要負著自己,未必打得這麼驚險。

「還沒結束。」林阡沉著回應。宋賢一怔,忽然想起了什麼,面露一絲喜。

「是啊,還沒結束,毀毒之行雖全軍覆沒,但還冀望毒煙散盡之時,外圍兵力以此為暗號長驅直入。」邵鴻淵刀出如疊,目光凶狠。宋賢听時心驚膽戰,出于本能轉頭看去看見泰安縣的上空竟又有煙霧彌漫︰「你,你……」

「要怪便怪你們的人行事不慎,打抱不平卻露出馬腳來被我們知道。」束乾坤捂著傷口站在一旁,面上帶著一絲惻隱,宋賢恍然徹悟,林阡心念一動,果然是傍晚打草驚蛇……

所以金人推算出了林阡是要先毀毒後長驅直入,所以他們要在封堵鹽糧這一步拖住林阡,所以,此刻,他們看城里面迷霧散盡,便在傲徠峰等地重新釋放煙幕,以此來迷惑林阡安排在幾里外亟待攻入的祝孟嘗大軍!

是的,一旦邵鴻淵得知他們先救人後起兵,就顯然會想到把林阡吞在馮張莊內,當然不會讓外圍的兵力有機會進來!當中掐斷,尾不能相顧……宋賢暗叫不好,無論是戰是武功,出口全然被封死,這真是至險一局,無人能救!

「天不助你,林阡,你死期到了!」邵鴻淵眼神一厲,說罷,匯集了他八成功力的刀氣離體而出,砰一聲震天狂響直沖林阡,欲將林阡終結在這里。

霎時,滿庭殺氣轟烈激蕩,石瓦炸跳草木大亂。空氣,色與味,都如墨。

風一層層降,葉一片片剝,山崩滑如水,水凝固如山,電光火石之間,邵鴻淵已攢夠了殺林阡需要的氣,志在必得。

林阡的嘴角,卻為何還藏著一絲將出未出的笑。

似是在說,邵鴻淵,你終結我,還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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