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沒人能有資格說這一句。
結束了?每個人心頭都懸著這一問。
結束?誰的結束?尹若儒驀地現,他的所有劍氣,都沒辦法再進一步,也無機會能收一毫!它們全都停滯在這即將得手的瞬時
充溢在自己和林阡之間的幽藍之色,為何在敵我面前都一樣深、一樣亮、一樣均勻,卻在敵我中間那般淺,那般黯,那般凌亂?仿佛,有一道雨色光影,在藍光橫向鋪展之時,忽然縱向降落、當中斬破,繼而直入其間,大肆干涉,囂張跋扈!難怪劍氣會在中途驟然紊亂!
尹若儒看清那是林阡月兌手的飲恨刀之後暗叫不好︰好一個林阡,他判斷不出劍氣虛實他就選擇對整體一起來紊亂!?難怪尹若儒竟短暫對劍氣失控、一時不得不被迫僵持……更恍然徹悟︰林阡的飲恨刀,竟不是被劍氣砍月兌了手,而是他自己扔出去的!
沒錯,早在前後招交疊之初,林阡就明白尹若儒這一必殺技他破不掉,所以,選擇飲恨刀月兌手離身、對尹若儒度服輸。但只是對度服輸對戰局,林阡還是想贏,所以,他的戰力先出去,出去立即就折回,縱向降落,突入劍氣斬!
破不掉的絕招,亂一亂還不簡單?這專屬于林阡的無賴行為……
但尹若儒度再快,腦子轉得也不夠快,如此無賴,林阡區區是為了干涉嗎?顯然不是!還有第二個目的,正是要調慢尹若儒的時間、和他的心要的就是,尹若儒「驀地現」、「暗叫不好」、「恍然徹悟」,這連續的動作和心理,會使尹若儒慢!
慢,對別人而言無所謂,對尹若儒這個以快著稱的人,就是致命的錯誤……
是了,尹若儒度一放慢,對林阡的最大優勢自然就消失,那橫亙于前的萬余劍氣,虛實、進退、攻守、輕重緩急,驀然全都透露給了林阡,當時林阡眼底就不剩其余枝節,只留那些最強殺傷力的劍氣。它們,構成了再明顯不過的路線圖對劍下刀,輕易之至!
是林阡告訴尹若儒,憑肉眼,當然無法感知和突出重圍,憑心和頭腦,綽綽有余,劍氣,終究還是死的。
亦是林阡告訴他,一步無法阻擋的攻勢,那就拖著對手一起走兩步,先攪合,再處理,無賴又如何。
下一瞬,便是林阡的反攻無疑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萬余劍氣,全成為被飲恨刀收緊的一束,威脅盡失,命脈受扼,下場來臨,獨一無二︰
鋒芒散,劍氣碎,唯有刀魂鎖不住!
當劍氣凋盡,飲恨刀也落回了林阡手中,過程如行雲流水,自然而然更理所當然!尹若儒面中俱是詫異,接連退後幾步才穩。
雖然,林阡適才破局時,並不能對他起反擊,這一局其實堪稱平手,且下一次拆招尹若儒未必會中計、林阡不可能得逞,贏面還在尹若儒這里……但尹若儒明白,林阡身上,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了,誰知到他下一次又會用什麼破局甚至會不會贏了自己!
是的,不可思議,因為尹若儒看見過,剛剛,林阡與飲恨刀,明明是分離的!雖說劍氣毀盡的同時刀回他手,但確實是他先控制刀、刀才斬劍氣的。那不是真氣,那是兵器啊,虛手一抓,都能駕馭?!尹若儒……幾十年前也就看過一次。那個人,是高手堂整體的噩夢……
尹若儒自是不知,林阡與飲恨刀,合二為一境界,早就已經過去了,也許從白碌遭遇越野以後,就開始學會一拆為二。
不容遲疑,繼續武斗,尹林之戰,激險不休。
而,武斗再激再險,也不過是這疆場一角。以此拉開序幕,爭奪戰進行了四天五夜。金宋雙方,各自不斷有折損、有援軍,前僕後繼,金兵勢猛,宋匪不弱。
四日後,金軍的勢頭剛被抑制少許,林阡立即抓住時機改變戰略,命李思溫的副堂主率領大崮山戰後休整多時、亟待上陣廝殺的一支預備隊,分旗趁夜殺入金營,殺得金陣大亂,終搶回濟南府上風。紅襖寨轉危為安,不曾教身在大崮山的李思溫擔一份心。幾乎同一時間,孫邦佐得陳旭、海逐浪、林美材全力相幫,終于能收回北郊大半據點,而令岳離都沒撈到半分好處。
泉城烽火,剛生又滅。
但落下帷幕的,也僅僅是這一戰罷了,山東之戰,沒有結束。擴散到下一場,下一場還是一樣
緊隨濟南之戰,是大崮山防線加固、摩天嶺吳越收復、黃摑等人再陷包圍……戰亂紛飛,眼看泰安局勢倒回去了,濟南竟又進入了相持階段,雙方都不敢掉以輕心,情勢一時誰能料定,誰一微擾,全局皆蕩……
?
想不到宋匪一場危局,這麼快就化險為夷,陳旭洞察之銳,林阡行動之果決,百里飄雲江星衍戰斗之驍勇,紅襖寨夜戰近戰之厲害,無不令岳離、黃摑、軒轅九燁等人驚撼。
尤其林阡之武功,勝邵鴻淵,平尹若儒,與凌大杰兩戰不敗,換高手堂中旁人,怕都是摩拳擦掌的,但岳離卻是聞言淡然,波瀾不驚。
當此時濟南陷入僵局,眼看著岳離與林阡的正面交鋒也已經箭在弦上。這一關頭,軒轅、黃摑、岳離卻有了一場秘密會晤
「上策眼看不行,只能轉而中策了。」軒轅九燁嘆笑。
濟南這場謀略之戰,軒轅輸給了林阡,林阡輸給了岳離,岳離卻輸給了陳旭。不過沒關系,還有黃摑在。
黃摑點頭︰「林阡不在,或更好辦。」
「開始吧。」岳離淡淡說。
?
臘月廿八,登臨送目,濟南,泰安,整片齊魯……
千村萬落皆凌亂,縱然如此,流難或征戰在外的人們,無論是民是軍,仍希望能夠歸鄉。
淒清的簫聲中,紇石烈桓端忽而心生悲憫,當紅襖寨的那些家眷口口聲聲都說「金兵掃蕩」,要將這些「惡鬼」趕出他們的家園,並還為了林阡的節節勝利歡呼雀躍時,黃摑說他們早已不能代表所有的「民」又有什麼錯,他們根本沒有接受現實,或者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這個現實︰這里是金國,林阡是宋匪。
為什麼,已經八十年過去了,金國統治了八十年的山東泰安,竟還覺得他們仍然在南宋的疆土而女真是異族!八十年,此起彼伏的起義軍,每一代都在這里開始和終結,終結再開始,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漢人,自古就是這樣,能侵略他們的地盤,掠奪他們的財物,制伏他們的人,卻不能侵略他們的思想,掠奪他們的意識,制伏他們的文化。連王爺都這樣說過,紇石烈自然也懂。
但,宋有宋的信念,金有金的執著,山東之戰,紇石烈和大多的金兵金將一樣,就是為了保家衛國。盡管他的敵人,認定了他的家國是他們所有到底誰是外虜,千古都爭論不休。
誰人會,漢家明月,自古亦照胡人……
紇石烈桓端黯然,夜幕降臨,終須下山,于是一路往南,毫無意識之下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哪里,省悟之時,卻立即就意識到自己是在往南。
為何往南。
因為師妹在那個方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