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o91章三邊曙色動危旌
話說在合力移除高風雷的這一戰中,彭義斌和石珪兩人當之無愧最大功臣,因此在戰後廣為金宋知他倆也確實有名號當時就在月觀峰流傳了起來——吟兒料事如神,真是林阡起的
林阡把彭義斌叫成「彭倔子」,贊石珪是「石敢當」,吟兒若在一定鄙視,一點都不像老祝猜得那般氣吞萬里叱 風雲……不過,去形容那個絕無妥協意志不屈的彭義斌,和視死如歸一往無前的石珪,真的是再貼切不過了
兩位都是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兒,柳五津這般稱道;李思溫也說,義斌石珪追求一致、性格互補、不屈劍與狼牙錘又這麼高強,假以時日,必是咱們紅襖寨最強的搭檔
多番贊譽,真把彭義斌听得羞赧與高風雷纏斗那日,他所處位置正好被硬錘擊中、連人帶馬失蹤,戰後才被從廢墟里挖出來,饒是那樣還憋著一口氣賴活著,所以林阡情之所至笑稱他是彭倔子,彭倔子兩日後清醒了,听到盟軍里竟沒怪他的,先是驚喜萬分,後又自責不迭,是以听到那些贊譽後反倒急了
跑來中軍帳跟林阡說,盟王罰我那日我太莽撞,沒控制住自己情緒,竟中了敵人激將法沖出去,違背了盟王之令不說,還害得戰局凶險
林阡道,義斌中了激將法,是因敵將詆毀我,罪不在你;而你在戰局中始終不屈,給眾將士爭取了時間,已然將功補過最終瑕不掩瑜,是以無人怪你下不為例便是
義斌卻堅持說,盟王,別為義斌一個,破了賞罰分明的戒
林阡一時說不過他,笑道,那好,記著這一過,待你傷好了再打板子
柳五津也在帳中,樂呵呵看著這個青年人,「義斌,這回在陣前奪的四匹馬,加上前一戰得來的那匹,等聞因回來,一起孝敬我」李思溫站他身邊先沒轉過彎來,這下笑噴了,真沒見過這麼主動的……岳父大人
「還不如讓信使把五匹馬一起帶到南邊去」林阡搖頭苦笑,「唉,那麼一來,吟兒定會給義斌起個跟馬有關的綽號了」那丫頭作派,太好猜了
石珪反應不似彭義斌這麼大,但問及當日戰勝,總是實事求是地說,之所以能戰勝高風雷,一靠玉面小白龍卸了高風雷許多力道,二靠天驕徐轅百步穿楊,最末才靠我那股爆力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經此一役後彭義斌石珪確是嶄露頭角,楊宋賢卻內傷外創不輕,所幸人有玉澤相伴樂于就醫,倒是可憐了天驕,不听勸告動武、傷勢加重便算,關鍵是,又落到某個「閑人」手上去了……
那人一將注意力轉移去天驕,林阡就趕緊嘗試從輪椅上起——樊井,真是古往今來第一捉襟見肘之人也……
當然,為了避免陽奉陰違的情況再生,樊井就不說什麼「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了,最直接的方法,把他倆關在一起
三月初七,隨著完顏永璉追向吟兒,中部戰局之壓力驟然緩解,但林阡心中的憂慮分毫未輕
他是南部戰場的軍師,那些兵馬全都依賴著他,這不是說飄雲等人智謀不夠,而是那種朝不保夕的情況下很難有人能自我解救,何況他們次次被圍得水泄不通,根本沒法形成全局之觀,只能靠林阡一次次通過信使傳達計謀,還不能保證計劃傳達的時間內沒有變化
不僅如此,他也是吟兒身後唯一的力量——不得不每時每刻兼顧著南部戰場,一是要她活著,二是要她心理平衡地活著隴陝,小青杏,他讓她留下的時候,她的堅決他看到了,她的良心他也一直懂
「眼下,黃摑等人在東北,高風雷在東,司馬隆在東南」天驕在棋盤上落子,「黃摑等人」之中,有一個還是楚風月,無法出口的姓名
這三路金人,全部牽絆著林阡往南走
而往南走,吟兒身畔,「凌大杰在西,岳離在東與南,完顏君劍在北」林阡嘆笑,「我當日說‘司馬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龍角山和月觀峰卻注定喪失其一’,結果他真的被迫棄了龍角山而今這話要出現在完顏永璉口中,說成‘林阡不是坐以待斃之人,中部與南部卻注定喪失其一’了」
「完顏永璉的威信,實在是難以置信他來到之前,岳離再強,也不曾幾日之內就打得致誠兵敗,眼下,唯能往寧陽、萊蕪等地撤,各地金軍,也趁勢收復」徐轅點頭,知道這個「岳離在東與南」,一半以上的原因是完顏永璉這個姓名,這個姓名罷了
這個姓名,就足以把吟兒的兩面受壓改成四面聚殲
中部戰場,林阡現在雖處優勢,卻儼然如履薄冰有時候,佔主動反而容易只要林阡一動,立刻三方齊來
「此情此景,縱觀全局我們仍輸一籌,完顏永璉現在是逼著你,自盡或殺鳳簫吟,必須選擇其一」
「是啊,金人期待他高估了我,恨不得我兩者一起選」林阡笑
「鳳簫吟若是知道真相,一定會說,寧可你選殺她」一直以來,林阡身邊僅有徐轅知道吟兒身世,徐轅向來也擔憂她會影響林阡的命途,此刻卻黯然,其實林阡也影響了她的命途,讓她眼看著她的父親和丈夫相互殺戮,而且冥冥中這一局兩方都在押著她作砝碼
「她已然知道真相」林阡搖頭,微笑回應,「她看得出這是完顏永璉在下明棋,即便她看不出,飄雲、妙真也看得出再者,我也沒讓信使對她隱瞞」
徐轅一怔,林阡續道︰「她不會寧可我選殺她,只會等我下贏這一局」
徐轅先還愣住,忽而笑了︰「原還擔憂你會否因為敵人是完顏永璉而失常,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點頭,樂于看到主公這股自信還在
豈能不贏,這一戰若他不贏,吟兒即使心還在他這里,身已遭到完顏永璉俘虜,他林阡,決不允許
「你要如何救她?」徐轅疑道
「一旦凌大杰起總攻,則立即派義斌和思溫去打司馬隆岳離掃清南部無需多少時日,是以凌大杰的總攻也蓄勢待了」林阡道
「完顏永璉到場後,凌大杰亦不可同日而語」徐轅皺眉,「可是,這司馬隆,用義斌和思溫去打,可夠?」
「武力不夠,謀略猶可,天驕且拭目以待」林阡心有成竹
「這倒是了,摩天嶺那一戰,還不是火燒了他」徐轅一笑,自是信阡
林阡笑容略斂,接下來的這一戰,他當然是想從謀略上取勝,但其實,武力上,也未嘗沒有解決的辦法
司馬隆自出現于山東開始,單論個人戰力,堪稱常勝將軍,二三線兵將需四人以上圍攻,嶼宋賢乃至林阡都不是他對手
林阡遇他幾次輸給他幾次,直到最後一場把「林阡」戰術與「林勝南」戰術並用,才險險破解他劍境卻仍然折戟于他高強內功下,林阡就算這次恢復了、也明知道這種方法有效,也不可能通過這種方法將他打贏,況且司馬隆已經明白了林阡戰法,明顯也會有相應措施
林阡必須另闢蹊徑
這些天他把自己置于戰局之外,回味著前些日子的所有戰斗,不局限在自己的進步和突破中,從吳越、柳五津、柳聞因等人的經歷入手,倒是總結出了一個關鍵——司馬隆不是強嗎,怎會被他們逃生了?他們,是怎麼逃生的?有沒有一個共性?
最先遇到司馬隆的吳越,僥幸逃生是因覆骨金針危急關頭以「千手萬臂」形式打出
其後被司馬隆劍光籠罩的李思溫,是因為柳五津策著「流雲」從斜路里直接撞司馬隆戰馬
柳聞因,是突然間一槍從馬月復下繞出去打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震駭全場
海逐浪獲救,正好承接著林阡與司馬隆的第一戰,林阡一直覺得那一戰自己能持衡,是因為淺嘗輒止,剛打不久就被兩軍沖鋒切斷加之司馬隆保守之人,不想被林阡以逸待勞
摩天嶺吳越再次逃生,是因為林阡強橫地直接把司馬隆抱住一起撞下了山崖邊滾邊打第二戰
林阡與司馬隆第三戰,飲恨刀被碎步劍黏住,是史潑立大急、射箭
第四戰,是改變心態、維持于斥引一線,求生而不求勝,故而保全林阡一貫認為,司馬隆那時候沒有施展全力,是因為遲鈍保守以及自信
最後一戰,是終以兩種戰術破他,卻功虧一簣輸給他的後制人,之所以這條命還在,是因當時司馬隆也受傷不輕,也因彭義斌石珪拼死沖陣救了他
直到宋賢告訴他,「腳上這傷很輕,幸好手下們了一通暗器過去,才使碎步劍只是輕微踫擦」……阡忽然想徹,自己的誤區,和這些事實的規律
九次逃生,這般巧合,三次是突暗器,三次是有外力突然干擾,三次是戰術突如其來……
再結合司馬隆稍微遲鈍的性子,一切就了然了——司馬隆對于突意外不靈敏這一點先前林阡倒也想過,卻沒再往下想一步——因為司馬隆對電光火石之間的事遲鈍,所以,導致了他的劍法破綻或者說三重劍境分布破綻就在這里,碎步劍境,任何心理干擾都受不得
快打,勁打,都打不過去,陷進去的一切刀劍都拔不出來,但司馬隆對意想不到的突襲很沒辦法……
所以,突暗器,突然干擾的外力,突如其來的戰術,是旗鼓相當的破解劍境之法阡上次「以心境取代內力」的所謂兩種戰術並用,其實只屬于方法三,若再結合前兩種方法,全部填充進那一瞬間,可否抵消得了對方那種高強的功力
不得而知一切只是假設,林阡也只敢拿自己來求證
當此時,為救吟兒,他派遣彭義斌、李思溫南下,當然不是從武力上解決司馬隆,而不過是從謀略上罷了
初八傍晚,凌大杰對箭桿峪的圍剿已然開始,完顏永璉沒像岳離當初那樣說一定要對吟兒放水、意在要林阡命,而是對凌大杰說不必留情,林阡與鳳簫吟,哪個倒掉都是對宋匪全體的沉重一擊
沖這一點,林阡心知完顏永璉認清了吟兒的重要性,不止對于他林阡,影響著大局可見吟兒的厲害,完顏永璉都承認了,盡管才是隔空交戰
當然,這樣一個強悍的吟兒,哪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凌大杰士氣恢復得確實好,吟兒等人仍是全民皆兵堅壁據守,彼時岳離鏟除楊致誠的計劃完成了大半,楊家軍從東南都不能援;完顏君劍扼守住了龍泉峰、以對宋軍阻北打南;
泰山五大戰場目前都持平,縮在一隅的鳳簫吟成了牽一而動全身的核心林阡救不救她,又該如何救她?
初九清晨,料到「鋒芒正勁的彭義斌、石珪,一定會試圖沖破我之封鎖前往南部救局」的司馬隆,已然與彭義斌李思溫兩軍對陣,形成對林阡的第一道封鎖線,當看到敵軍主帥沒有石珪時,司馬隆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半個時辰過去了,宋軍陳力就列久矣,卻毫不著急突破封鎖,偶爾在陣前喊些廢話,偶爾出來個副將與金將戰個幾場、還沒打幾回合就退回去換一個上,卻沒有一鼓作氣沖鋒陷陣的氣勁……哪像個趕著去救人的樣子,反而不似強攻而是在守、甚至感覺他們是試著打打,打不過就撤的那種吊兒郎當……
司馬隆驚詫之余豈能不解,醒悟時,彭義斌李思溫明顯準備後撤,敢情這麼久原是晾著他的……司馬隆秉性溫和到沒有氣急敗壞,也沒中計對彭義斌李思溫窮追爛打,而說「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連忙率軍前往東面的高風雷方向去打石珪——
宋軍之中,除林阡之外,最該重視的就是那石珪前一戰正是他打贏了高風雷,加上林阡一番宣傳造勢,眼下一些金兵可能聞風喪膽,最在狀態的人惹不起司馬隆了解得很,林阡無論虛招實招,都一定是拿石珪往南部戰局填的
所以這一戰金軍最關注的就該是石珪
「石珪存心繞過我,顯然是想利用打敗風雷的余威,企圖令風雷不戰而敗,繼而取道我與君劍之間……」雖遲了一步差點被林阡虛晃一招,司馬隆料想得卻完全不錯
可惜,雖抽身及時,仍是晚了少許,司馬隆的遲鈍被林阡計算,他還在途中時,高風雷之兵就已被石珪、柳五津打敗
「遲鈍是打贏司馬隆的關鍵」武力如此,謀略也一樣
然而,石珪柳五津雖戰勝高風雷,卻沒能順利從司馬隆和君劍之間取道南下救局之路,遭到黃摑截斷——
原是在彭義斌李思溫與司馬隆正面沖突尚在僵持之際,黃摑就看出了情勢有異,宋軍中有石珪、柳五津分別率一路精兵,取一小路卷甲倍道直逼高風雷而去,「林阡並非要與司馬隆正面沖突,而是想攻克高風雷,再從司馬隆和君劍中間的狹路過去」
「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黃摑慶幸自己在林阡身邊留下了眼線,也即刻驗證出消息屬實,當機立斷領軍去追截
彼時,扼守龍泉峰的君劍亦得到黃摑消息,即刻派兵到此阻斷石珪柳五津大軍,非但沒能南下救吟兒,反而在半途被黃摑、君劍、司馬隆圍剿,還需彭義斌、李思溫來救……如此,林阡之計潰于黃摑眼底,這一局,林阡依然被絆,楚風月、紇石烈桓端,虎視眈眈,壓境在即
鳳簫吟還未岌岌可危,林阡竟已搖搖欲墜
「他此一局,選擇的終是自盡」完顏永璉如是說
第1o91章三邊曙色動危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