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真相vs假象,小人vs大局
對于林阡戰力的新上一層,當夜吟兒也有所覺察,只不過他若想真正提升,火候還遠遠未到,此刻听到岳離對林阡激將,她深知無論岳離是站在要殺林阡的立場上還是純粹求戰、都是在誘引林阡走火入魔一定會對他造成莫大傷害!是以吟兒怒不可遏、劍加快、喝叱束乾坤道︰「什麼十二元神,什麼日月天尊!一*詐小人,存心趁人之危!」
「誰趁人之危?分明你們先闖我方!」束乾坤亦被激怒。(天才只需3秒就能記住那時橋下風雲變幻,已暗中生出了浩蕩漩渦,與其說被束鳳的劍斗引起,不如說是被林岳的刀劍之爭禍害。漩渦越卷越大,鐵索橋風中搖曳。
吟兒氣不打一處來,一劍上關花急打而去︰「誰教你們卑鄙、先去我軍擄人!」
「誰去你軍擄人?你隨便抱個嬰孩便想往我們栽贓?!要起釁也找個好一點的借口,別開戰了打不過就胡說八道……」束乾坤劍勢不停,大喝,林阡和吟兒的心都是咯 一聲,什麼,隨便抱個嬰孩?……誰去你軍擄人?
吟兒臉色倏忽慘白,在陣中這麼久了她確實還沒來得及看小牛犢病情如何,因為光線太暗外加一直輾轉動蕩她也始終未曾看過小牛犢的模樣,只是,因為從不曾有過懷疑……然而,在這一刻得到束乾坤的矢口否認她忽然心念電閃︰手上這個,會否不是小牛犢?!不是小牛犢!是我們弄錯了!所以它燒的溫度感覺很不對勁,不對勁!那麼真正的小牛犢呢?它是不是真正的小牛犢?
霎時吟兒思緒凌亂,幾乎忘卻對敵,俯看懷中嬰兒是不是小牛犢,然則這略一分神,就被乾坤劍拆了防線強勢突破,吟兒大驚回神慌忙出劍自救,冷不防束乾坤劍風一掠,恰好割過她左袖,左手一顫,嬰兒登時月兌出懷抱——可嘆吟兒這一個早上從來沒松開的左臂,竟在這最關鍵的一瞬忘記保護,任憑這小襁褓月兌手而去、繼而、摔落這鐵索橋下,順風而去……
「小牛犢!」吟兒腦中一片空白,想也沒想,棄下背後乾坤劍,當即翻身躍下這高懸鐵索。「你瘋了嗎?!」束乾坤大驚失色月兌口而喊,竟然也忘記對敵,伸手要將她拉住,可惜只剩一片衣角……束乾坤之所以引她上橋,只是為加大勝算,並非要她性命,甚至正是利用人的怕死,可是,這女人瘋了嗎,竟不知腳下懸空?這一跳下去那還得了?!
是啊,瘋了,任何母親,在孩子遭遇凶險時,都會爆出世人難信的膽量、力量、度和決心,就像隴南之役里的玉紫煙,她是第一個追上去的並且追上了,武功平平的她,能在徒禪勇手里奪回個林陌,戰到一身是血還能支撐著回營告知林楚江……
雖然,吟兒不知道手里的是不是小牛犢,可是,怎該懷疑手里的是不是小牛犢!她眼里,它就是小牛犢,那個在營帳里搞破壞精靈調皮的孩子,那個她擔心過會重復林阡宿命的孩子,那個她要留下來延續林阡故事的孩子,那個孩子,她絕對不容許它得而復失!
所以,吟兒不是落下去的,是直接躍下去、跳下去、飛下去的,不斷加地往下墜,只為趕在那孩子落地之前撈起它!
「吟兒!」林阡與岳離恰好作戰間隙,突見這驚天變故,岳離尚能面不改色,林阡哪還淡定得了?也狂一般拋開九天劍不顧沖到鐵索橋上來,往吟兒和小牛犢落墜處看,卻只能看到足下一片風雲肆虐,束乾坤剛從余悸中醒來忽見林阡沖到身邊正待應接,驀地見到他也翻過鐵索竟也要跟著跳下……束乾坤瞠目結舌,腳沒穩差點也一頭跟著栽倒。
卻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深淵里猛一拋回個小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慢正是那小襁褓,林阡眼疾手快急忙將它一把拉上,然而吟兒的聲音卻久久未曾听聞,吟兒她,明明跟聚魂關上他對她一樣,選擇舍了性命也要先讓小牛犢安全……
「吟兒——」他適才也懷疑過和吟兒一樣的懷疑,只是見吟兒連命都不要也要保這孩子,哪能不對之更加謹慎?這一刻不但要借天光好好地注視它探究它,更加要給它一巴掌看它到底會不會燙他報復……然而這一掌拍下去,襁褓中久久不曾回應,林阡悲從中來,不是小牛犢,這不是小牛犢,吟兒,他怎能讓吟兒生死未卜得如此不值?!
可是,正想要跟著吟兒生死不離,偏這小牛犢的樣貌將他拉回了理性……這怎麼不是小牛犢,不就是營帳里那個包子臉嗎!他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他雖如邪後口中是個混帳爹,但不至于連孩子長什麼樣都不清楚……
若它是真的小牛犢,他就該答應了他曾經答應過她的話,無論將來生什麼事,你都要好好地愛著它,哪怕吟兒不在世上……臨危之際她奮力將它拋上來,不正是希望他能代她照顧它的安全?而不是、簡簡單單的生死相隨……甚至,不管它是不是,他都沒有資格跟著她躍下去,他必須活著找到它不是嗎!
吟兒,吟兒,告訴我你還安然無恙!林阡心魔被觸,握刀的手全然煞氣,血也順著臂流于刀上紅黑相間,鐵索橋豈止作響甚至有沉降斷裂之勢!
「林阡……」束乾坤察覺他眼神有異,不知該進該退,只能求助岳離。岳離尚未移步,麾下先行上前要救束乾坤,忠心耿耿的他們,冒著性命之憂紛紛上得這鐵索橋來,奈何林阡一聲悲吼,反手一刀揮霍泄憤,竟將這先上去的八將領直接砍下四個,正是先前他還覺吃力的四個。果然戰力橫跨一級,只不過是因悲憤而虛跨。
「很好,他已有入魔之跡象。」岳離在旁看著,潛意識里岳離和薛煥一樣,求的正是對手。平常狀態的林阡,哪里滿足得了岳離。
「都別靠近林匪!」此刻束乾坤驚而不亂,不愧是花帽軍的主帥,一劍迅猛解救了其余四個,卻將他自己置于險況,「不,一定要救束將軍!」而花帽軍護主心切,竟也都不顧死生。
其時林阡眼中哪還分辨得出對手是誰,只知道誰離他最近他就要斬誰,滅盡天地,血流漂杵,他心中暴戾才會減輕!所以把束乾坤從橋內追到橋外依然要打,在束乾坤受傷被救後,一手抱緊小牛犢,一手繼續凌空單挑了不怕死的接連十幾個金將,極是解恨,意猶未盡!鐵索橋經過這番板蕩後幾乎已不剩木板,兩峰間只留下單調鐵索,甚而至于真有了斷裂之音,一時還不知傳自何處……
眼看林阡忽然癲狂、無數先鋒死死傷傷,遠離的金軍驚慌失措,一個個彎弓搭箭意欲救人,岳離伸手示意不必,縱身而上獨自凌于鐵索橋中,擋在束乾坤等殘兵敗將前面,冷看著眼前這個、酣暢到極致、意猶未盡求戰的、魔。
跟上次那個、在這里遇到的、一模一樣。
同一時間,內二內三層融匯多時,楊宋賢吳越卻並未相見。
換句話說,吳越的偃月陣雖然擊敗黃摑的鋒矢陣,反而自主進入了紇石烈桓端更強的風里流沙陣,使得這一路宋軍在兩大戰陣合並之後長時間都無法救援楊宋賢,更還自身難保、逐步淪陷在金軍兵陣和古陣的協同作用里。吳越軍起始的勢不可擋漸漸削弱,變成配合僵硬、繼而勝負難判、到此刻已經敗跡明顯、負隅頑抗。
因此,摩天嶺吳越李全楊妙真雖然未敗,卻打了一場雖勝過黃摑卻敗給桓端的仗!這支宋軍遭到風里流沙陣的肢解型分散,與先前的楊宋賢一般處境,勝敗輪換,真可謂禍福難料。
「恭喜你桓端,終于收拾了這個紅襖寨的常勝將軍。」黃摑眼看著吳越軍分散被吞,嘆服的語氣對紇石烈桓端。
眾所周知,吳越在山東紅襖寨以至于南宋抗金聯盟,都是個常勝不敗尤擅強攻的神話。是以當年金軍都說,生擒別人都可招降,唯獨覆骨金針必殺。
桓端居于制高點看著川流不息的兵陣中那個驍勇難當的紅襖寨領袖,再一轉頭,看到相隔甚遠幾乎在兵陣另一端的玉面小白龍,端的也是戰斗中難掩的瀟灑氣度,繼而,想到不久前闖陣幾乎成功的聯盟軍統帥……桓端不得不神色凝重地嘆了口氣,「但願。」
黃摑一愣,沒有說話,目光掠過兵陣里冷靜自若的李全,停到那英姿颯爽的楊妙真身上,蹙眉,沉吟,「天命危金……」
何時,為何,這群盜匪,會到達這樣的高度,人才輩出,且一個比一個不容小覷?令得黃摑看著他們的種種表現,已經不再會說給他震撼最多的人是林阡了。
這支紅襖寨,卻和林阡的抗金聯盟一脈相承,篤定,堅韌,頑強,剛硬!
「眾將士莫慌,別怕被沖散,記得咱們都有同一個方向!」槍林箭雨里,妙真鼓舞說。
同一個方向,不同種打法。
彼時內四層,彭義斌石 已然挺進,薛煥率大同軍迎候,最大的戰役即將在這里一觸即——此戰金宋雙方勝算均等,因金方不曾算到宋方並非闖陣而是要奪駐地,同理,彭義斌石 ,也將意外地現他們的主要敵人不是原先天驕千叮嚀萬囑咐的天尊岳離,而是北部第一薛煥……
外圍,楊鞍百里飄雲仍陷苦戰;身處東中交界的國安用則一直策應徐轅,謹防他被南面金軍突襲;龍泉峰處,江星衍柳聞因亟待開拔。他二人戰力略低于彭義斌石 ,徐轅的意思僅是助陣之用。
聞因尚且以為要對付的是岳離,故而在馬廄尋無法無天,苦于前去幾次都沒見著,眼看都要開拔了還沒蹤影,只怕真的只能對彭義斌石 助陣了……苦嘆一聲,再看青驄馬原來的位置空空如也,難免心中難過,只是憶起青驄馬時,忽然想起些不對勁來——
今夜黑衣死士們奪搶小牛犢時,她幾乎是第一個到場的,故而看到了小牛犢是被青驄馬上的人搶走,然而,當時青驄馬前後左右都是黑衣死士,根本沒有那個羅姓農婦……真奇怪,那個羅姓農婦,卻說自己是現丈夫行跡即刻追上去的,為什麼聞因就沒有看見她呢?
聞因心念一動,難道這羅姓農婦撒謊?只怕她不是追上去、而是走在他們前面……對,她一定不是追的!
「聞因……」徐轅連喚了幾聲,聞因才從震驚中醒,「徐轅哥哥!」
「怎麼了?」他察出她神情有異。
「女乃娘帳里那個,是真的小牛犢嗎?」她低聲問出疑問。
「什麼?」徐轅蹙眉。戰事緊急,他也還不曾仔細看過,只覺眉眼幾分相似。
「我是說,真正的小牛犢也許還在金人那,林阡哥哥他們追的未必錯了。」聞因忽然有些喜悅。
沿途將疑點對徐轅說了,兩人一起到女乃娘帳中,羅姓女恰好也在,臉上是期待的表情,很純粹,很自然,並不像有心機、有預謀的歹人,然而聞因抱起這個襁褓時,當然不知如何分辨。她不似阡吟那般清楚,小牛犢有個逢拍就燙人的習性。
「這不是少主。」徐轅接過小牛犢查探片刻,忽然眼神鋒銳地直逼羅姓女。
「怎的?!」羅姓女一怔,完全不知情的樣子,「怎會不是少主?」
「少主體內,有我透入的真氣,它沒有。」徐轅厲聲問,「還不肯說實話嗎?你究竟是什麼人?!何以要奪少主?」
涉及林阡吟兒,徐轅一掃平素溫和,嚴厲不近人情。聞因一喜,是啊,徐轅哥哥曾給小牛犢輸氣。
「不,不可能,是我夫君親手掉包給我的!不會有錯!」羅姓女重復著這句不會有錯,目光灼熱。
「你的夫君呢?不是說片刻就回的嗎,怎生他還沒回來!?」聞因問出這句一語中的,帳中眾人忽然都知生了什麼,她,顯然被她的夫君騙了。
羅姓女分明是最後一個明白過來的,明白的一剎那她眼中灼熱一掃而光,換成一種僵滯的空洞……
「說,為何要搶少主?!你意欲何為?!」徐轅怒問,他清楚,這女子雖被她夫君騙了,但這場騙,並非生在掠奪之後,而是在掠奪之前,因為搶少主的人當中,有她,她是幫凶,是從犯。
「天驕!」羅姓女生性熱情開朗,這時會過意來、淚流滿面,跪地伏罪,「我真是……罪該萬死!我原以為……我竟信他!我……」
聞因心中一寒,其實,羅姓女到現在仍還信她的丈夫……
聯盟軍血戰之夜,他沒骨氣地棄械投降,沒有人原諒或記得這個小角色,除了她,一心一意相信他,為他開月兌。
他只是隨波逐流、他根本是被迫的、甚至、他那麼聰明的男人,還有可能是忍辱負重去臥底的。
唯獨不是見風使舵、貪生怕死、圖個富貴安逸去向金軍搖尾乞憐的。
然而,事情的真相顯然是,他投降金軍,他希望完顏乞哥賞識他,他要升官財,卻苦于沒有功績。苦惱如他,終于在某天夜里,想起了他還在宋營的女人,理當還有利用價值。所以他潛回來看看情況,順便,也許心里還有些柔情……
但女人的心里不是這麼想,她一直等他回來,終于今夜他回來了,她問他有何苦衷,他對答如流,果然,果然如她所想是隨波逐流、忍辱負重的。
回來。她說。
他搖頭,紅襖寨已不見容于我。
不,盟王和盟主都說,只要能將功折罪,都可以既往不咎!她想起楊鞍都能回頭,心想那原則一定是普適的。
我又能如何將功折罪?他問。
訴說時,恰見到盟王和盟主從帥帳中出來,一路風風火火、將襁褓送進女乃娘的營房。她認得那女乃娘,她笑說,小牛犢還是跟女乃娘最親啊。
「那就是盟軍的少主?」他當時便上了心。
她也心念一動,心有靈犀的他們,幾乎在當時就想到了一起去,只不過出點不一樣,那就算殊途同歸——她想,可以先造出個小牛犢被奪走的假象啊,繼而在中途由他們夫妻送回來,就說是他們拼死救下的,這樣不正使她的丈夫將功折罪?
「需要金軍幫忙,演出這場好戲。」他向來是她的主心骨,她以為這是戲,卻不知她只是他的棋子。
他當即跟完顏乞哥說,可以借此機會生擒林匪。從而,他自己也能借機升官。
她等他回來直到後半夜,她與他里應外合,她以為他信誓旦旦說的都是真的,細作手里搶過去的那個是騙金軍的,她先行護送回來的是真的小牛犢,她曾擔心地問他,金軍會否生疑,他也說,「金軍不是那麼好騙的」,所以他要晚些才能回來。
「宋軍就是這麼好騙的嗎?!」張汝楫等人听著審訊,都是義憤填膺。
柳聞因嘆了一聲,也許,最好騙的永遠都是女人。
他說細作手里的是騙金軍的,其實他是騙她的,騙來騙去,真正的小牛犢,還是在金軍的手里啊。
「難怪這件事這麼奇怪,計劃倉猝,行動緩慢,你又不得不將自己暴露……錯到最後,一堆破綻。」徐轅難掩慍怒,偏是這樣漏洞百出的計劃,引了這場波及泰安全境甚至周邊的天崩地裂……
恰此時遠處傳來一聲炸響,眾兵將只覺腳底震撼,沒站穩的全都視線搖晃,徐轅循聲往西遙望,不知那聲音來自于內四層,或是……「主公主母,這一刻會是與誰在戰。」
!#
百度搜索閱讀最新最全的小說